看着何四郎这沧桑的样子, 徐秀越难得心疼了一点,将自己的面膜分了何四郎一份。 谁知何四郎脸色铁青地拒绝了。 真是白瞎了她老母亲般的分享欲。 考试要天不亮就去排队检验入场,何四郎此时困乏的很,吃了顿饱饭便早早睡去了,翌日又去找师兄弟对答案,回来的是脸色就有些不好。 徐秀越也不好问,想着反正也考完了,何四郎因着将要来临的洪灾,也没心情去诗会什么的,于是就被徐秀越抓了壮丁。 其实也是想带着何四郎散散心。 三人先去了首饰铺子,给几个媳妇和自己一人买了一套银簪、银耳坠,又各买了一套金的。 徐秀越留了五十两花销,剩下的又去另一家钱庄换成了金子。 这年代金子十换一,九百多两银子,也就换了九十多两金,不过却方便了许多。 让徐秀越冒着危险赚这一千两,徐秀越觉得累赘,可若是轻松得这些钱,徐秀越瞬间办法总比困难多。 还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徐秀越见府城的棉布比他们往日买的更细腻,于是又囤了各色棉布几匹,留着回去做新衣。 这里的棉花不如他们村里卖的好,徐秀越就歇了心思,只留了布回去做几床新被子,路上用。 放不住的吃食徐秀越打算回家那天再买,只带着两人买了些这两日吃的,就回了客栈。 翻过一日,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这日一早,何四郎就顶着黑眼圈起床了,徐秀越也难得紧张起来,有些睡不好觉,三人早早下了客栈,不成想大堂里早已坐满了人。 穿着长衫的,大都是本次考试的童生,其他的则是陪考人员。 何四郎书院里的张先生也在下面,何四郎便先上去打了招呼。 徐秀越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先生,因着是学生家长,便也上前打了个招呼。 张先生留着山羊胡,只是抬头看了徐秀越一眼,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显然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正好徐秀越也不想跟他攀谈。 学问上,徐秀越不知道这位先生好不好,但是从何四郎之前传达回的一些先生的观点上,徐秀越却不太认可。 俗称三观不一致。 于是何四郎跟先生谈话的功夫,徐秀越就领着何三郎找拼桌。 不过客栈人多,又都是等榜的,虽说他们下来的不完,也是已经没有空余的桌子了,只能与旁人拼桌。 徐秀越的目光正在四处寻找三人的空座,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何书青,另一个是何书青的好友。 两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转过头来,几人视线相交,一触即离。 徐秀越是单纯不想沾上脏东西,他们两人就不知道了,总归应该不是自惭形秽。 此时忙活完的店小二发现了徐秀越,忙过来招呼道:“今日大堂人多,婶子不介意的话,跟这桌的客人挤一挤如何?” 眼下这情况,徐秀越自然不介意。 这桌只坐了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方脸书生,旁边站了个小厮。 跟着小二走到角落坐下,徐秀越看着眼前穿着长衫的男子,忽的觉得有些眼熟。 “婶子可要些茶点?” 店小二打断了徐秀越的思路,徐秀越要了一壶茶,也不再多想,只等着张榜送喜。 何四郎结束了跟张先生的谈话,坐到徐秀越身边后轻声道:“儿子这次答的不好,怕要落榜。” 说着徐秀越就见他眼眶微红,像是要哭出来,只是咬紧牙关憋着,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分清云淡的样子。 徐秀越知道这时候不能劝,便道:“还没发榜,怎能断定,便是落榜也无妨,娘也无须你非要走科举路子。” 何四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 周边的读书人却一个个的相互诉苦,徐秀越听了一耳朵,也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本科考试不仅出题角度刁钻,最后更是加了一道申论,问若是朝政昏庸,百姓苦于压迫,读书者该当如何。 这样的题目简直是大逆不道。 有言之凿凿写了一篇论民生者诉苦,也有人大谈自己做官之后行动的方向,更有吹彩虹屁者怒斥考题,举例说明并生动形象地夸赞了一番皇帝。 随着人越来越多,谈论考题的书生也多了起来,声音渐大,何四郎也听到了,见徐秀越看向旁边谈话的读书人,便道:“先生说,这一科的主考,是当朝贵妃的胞弟。” 徐秀越瞬间明悟了。 这样的裙带关系,肯定是保皇党,何四郎肯定是没有吹彩虹屁,或许还因为受到她的影响抨击了点目前的政令,所以才情绪低落,笃定自己考不上了。 徐秀越想了想道:“若是这样,那也没啥,考不上娘才以你为荣。” 何四郎诧异地看向徐秀越,就连对面的方脸书生,也看了过来。 徐秀越道:“彩虹屁不是不能吹,只不过这时候就考彩虹屁筛选人才的考试,也没有什么考下去的必要,考的好坏,都没有什么意义。” 何四郎似乎明白了徐秀越的意思,不过还是眉头紧皱,疑惑道:“彩虹屁是何物?” 徐秀越:…… 大意了。 “就是拍马屁的意思。” 何四郎沉思过后,点点头:“娘说的是。” 说罢他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只等一个结果。 对面的方脸书生听了他们母子对话,倒是笑起来,对徐秀越道:“旁人都视功名为命,婶子的想法倒与旁人不同。” 徐秀越方才注意到,方脸书生右边的小厮一直在替他斟茶,却目光微垂,只盯着茶壶,不曾四处乱看,也不曾看方脸书生一眼。 这是一个很有规矩的小厮。 也就是说,这位方脸书生的出身肯定不低,至少治家很严。 徐秀越想不起哪里见过他,他身上的气势也并不迫人,但或许是阶级差距过大导致徐秀越有些草木皆兵,她本能的觉得,隐藏自己更加安全,于是只笑着回道: “我们都是农家人,识得几个字懂些道理就行,做官是不敢想的,考个秀才功名,也就是想免个徭役,日子好过些。” 何四郎诧异地看了徐秀越一眼,不过并未说话。 徐秀越就看向何四郎,笑着道:“等我们回去,给我这小儿子找上个媳妇,我也就满足了。” 一句话,说的何四郎微红了脸,垂头喝茶。 方脸书生爽朗一笑,似是想缓解何四郎的窘迫,便问道:“不知兄台最后一题写的是什么?” 提起这道伤心题,何四郎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自己对现在民情的一些看法罢了。” “哦?”方脸书生眼睛一亮,“不知道兄台写了什么,可是抨击了现在的朝政?” 何四郎摇头:“我哪里敢写这些,不过是自以为聪明地写了些小事方面可改进的地方。” 方脸书生点头:“确实,要想对如今的朝廷直言不讳,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言语之间,仿佛对能在院试中痛斥朝廷无能的学子很是推崇。 何四郎低下了头,这样年纪的少年郎,还是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时候。 想必此时是在懊恼自己中庸之道即平庸,一不敢文人傲骨畅所欲言,二又放不下面子虚与委蛇,既不如直言不讳者受人尊敬,又不如拍马屁者好歹得个功名。 徐秀越看着一脸颓败的何四郎,想着方脸书生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危险人物,顶多也就是安河城几个家族的人。 只要她不暴露自己算命的本事,她一个并不貌美的大姐姐,也没什么被扣下的价值,于是便道: “我倒觉得,即使敢于对朝廷畅言,若是不思考解决之道,只是通篇抨击,发泄自己的不满,也不过是个想引起注意的愤青而已。 还不如老老实实,想些可做之法。” 方脸书生则疑惑道:“何为愤青?” 徐秀越略做思考,给了个符合当下的解释:“就是愤怒青年的意思,贬义的是说有些人比较偏激、情绪化,所以对待某些问题就会怒火中烧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褒义的则是泛指对社会不满能提出问题、思考较多的人。” 方脸书生若有所思,喃喃道:“前者在情绪,后者在思考……” 何四郎这会也想通了些道理,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轻松不少。 方脸书生看向徐秀越,目光微闪,刚想说什么,客栈外忽的响起一阵铜锣声,声音由远及近,及至门口,就听见报喜的衙役高昂的声调: “报——恭贺清河县上溪村何安卓本次科考第七十九名!” 一句话喊的整个客栈为之一静。 安河城历年录取秀才的数目就是七十九名。 也就是说,这位何安卓,第一个报喜,却是实实在在坐了孙山的位置。 即便如此,那也是妥妥的秀才功名到手了,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唏嘘这排名,不过,这位何安卓兄台是谁? “不知哪位是新进秀才公?” 报喜的衙役衙役在找,众人也是左右看看在找。 何四郎忽的反应过来,又蹭地站起来,哆嗦着嘴唇道:“我、我,是我。” 徐 秀越这才想起来,她还给何四郎取了个动听的名字何安卓。 “恭喜秀才公,贺喜秀才公!” 徐秀越迅速塞了个荷包给报喜的衙役,等衙役跑远了,何四郎还沉浸在“自己中了的”震惊中。 “恭喜何兄了。” “恭喜。” “何兄不枉此行啊。” “是啊,虽是孙山好歹也是考上了。” 虽说有些个酸话,众人还是一起恭喜了何四郎得中,就连书院的张先生,都捋着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排名有甚紧要,有个功名就行啊! 何四郎跟徐秀越都是相同的想法,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后都是满脸喜色,何三郎也是眼睛亮亮的,不敢置信道:“四弟这就是秀才老爷了?” 方脸书生也拱手恭贺了一句。 报喜的锣声源源不断,众人的眼睛便从何四郎身上挪开,开始等待自己的喜报。 结果已知,徐秀越再没有听下去的必要,而且她总有一种直觉,安河城是个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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