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江南六怪已经从裴湘刚刚展示的那几招剑法的神韵中回过神来了,而清醒之后,心中皆是复杂异常。 他们这些年的心血,几乎都花在教导郭靖这件事上了,对铁木真的儿女并不如何上心——尤其是华筝这个娇气活泼的小姑娘,不过是指导些中原普通武人都会的外家功夫而已。 再有就是,他们往常教导郭靖某些招式时,不曾刻意避开华筝……没想到人家边玩边学,还真就悟到了真本事。再回想起郭靖学习越女剑法时的笨拙,不,不止是剑法,还有其它许多…… 所谓是人比人气死人,江南六怪此时个个都觉口中苦涩。可再看眼前这个容貌秀美的蒙古小姑娘,心里竟也生不出任何恶感来。他们毕竟相处了十年,也有些师生情分在,再有就是惜才之心…… 总之,在裴湘根据华筝的记忆和自己此时对剑法的理解尝试着挥出了几招后,不久前才成功骗走梅超风的江南六怪心中再无轻松喜悦之情。他们想到和丘处机的十八年比武之约,又想到为了此约定死在草原上的张阿生,皆心中凄然,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于是,不等裴湘将心里准备好的理由二三四条一一道出,江南六怪便都点头赞同了她的提议,并让她骑着小红马去追赶铁木真一行人,同时让郭靖去找托雷等人报讯并调遣兵将。 眼见着天色愈加明亮,裴湘一行人连忙下山,然后迅速兵分两路,各自准备。 不提郭靖如何拿着那些带着窟窿眼的头盖骨去说服留守将领出兵增援,只说裴湘这边。 她先前对江南六怪说自己偷偷骑过小红马,也不算撒谎。不过,她清晰地记得,那次因为胆怯和力气不足,她被那匹十分具有灵性的神驹给鄙视了。此时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她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小红马那高昂神气的撒欢儿叫声,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裴湘晃了晃头,将脑海里属于小红马的得意傲娇模样猛地压了下去,然后再一次笃定地告诉自己,这次一定拿出真本事来对待小红马,让它心甘情愿地载着自己奔向王罕部落…… 裴湘纵马疾行,一路上遇到了好几队来自王罕部落的兵将。 显然,这些人马都是用来阻截铁木真一行人的伏兵。他们听见马蹄声靠近,自然不愿意让这来历不明的一人一马离开。奈何小红马奔跑起来如风似电,而裴湘本人也机警异常,危机之下竟然将这具身体原本就不错的骑射功夫又拔高了一筹。于是,在小红马的帮助下,她一路安全又顺利地追赶上了去王罕部落商谈联姻之事的铁木真一行人。 “华筝?” 铁木真猛然见到纵马飞驰而来的女儿,惊疑的面色中透出几分严峻。 “父王,女儿一路行来,至少遇到五队伏兵。倘若父王不信女儿先前所言,现下便可派人回转查看。真假如何,一探便知!父王,请相信女儿一次,札木合叔叔确实和桑昆那厮联手了,而且已经设下了埋伏。” 铁木真半信半疑地瞧着女儿,有些估摸不准这是华筝为了不嫁给都史而故意撒谎破坏今日的会面,还是他的安达兄弟当真背叛了他? “我一向知道桑昆那厮愚蠢,若说他要设计除掉我,我自然是信的。可我和札木合是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再者,义父王罕那边此时正需要我的帮助,他怎么会纵容儿子桑昆做这种混蛋事?不过……这种事再小心也不为过,华筝三番两次示警,说不得当真不是小姑娘在任性胡闹……” 铁木真心绪飞转,沉默片刻后便有了决断。 只是,不待他出声吩咐,一向性情狠辣急躁的长子术赤就颇为不耐烦地开口道: “华筝,都史那小子确实欠收拾,但你的婚事是父王和王罕汗王一同定下的,事关部族之间的结盟与承诺,由不得你耍这些小花招破坏。况且,有父兄在,便是都史那小子再混蛋,也不敢真欺负你。华筝,你尽管放心吧,诺,快回去给自己缝制一身新裙子,别继续胡闹了。” 裴湘同样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术赤。 她懒得和这位年长自己许多的长兄呛声,转头对铁木真扬声说道: “父王,我现在就能证明我当真不是为了破坏婚事而故意撒谎的。证明之后,您可愿意把女儿带在身边,让女儿也能上阵杀敌?” “上阵杀敌?”铁木真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流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华筝,你要如何证明?” 裴湘见铁木真没有直接呵斥她异想天开,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便知道这位父王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圜,心中顿时一松。 与此同时,她忽地一抖缰绳,腰间长剑便骤然而出,只见一道银白剑光犹如流星倏尔划过,在众人反应不及之际,又忽然消失。而这令人恍惚失神的片刻中,裴湘已然朝着多嘴多舌的长兄术赤刺出了又轻又快且不容对手躲闪的一剑。 电光石火之间,剑锋就划破了术赤的衣领,又在他的喉咙上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血痕虽浅,却深深证明了她有能力杀死一位身经百战的蒙古勇士。 “父王。”骑在小红马上的鹅黄裙子小姑娘星眸微微弯起,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瞧着剑尖上的一抹血痕,嫣然笑道,“父王您瞧,这就是我的证明。” 铁木真深吸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他当真以为自己要失去长子了。 一双鹰目淡淡扫过长子术赤的咽喉部位,铁木真深知这一剑绝对不是侥幸与巧合。 他暗道,便是术赤心里轻敌和不设防,身体上的战斗防御本能依旧存在。尤其是咽喉这样的要害部位,术赤哪怕熟睡了,都不会让人轻易靠近的,更何况是在此时此地这种并不安全的野外途中。 不过,铁木真此时依旧感到分外困惑。这位纵横草原多年的英武霸主罕见地露出了迷茫表情。他有些想不明白,女儿突然展露的这一手高超剑法和此刻商讨之事有何关联? “华筝,我很高兴你跟着那些汉人习得了这样一手好剑法,不过,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父王,我有这样的身手,就证明了很多事情。” 骑在马背上的白皙秀丽小姑娘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对我来说,解决一桩不受期待的婚事,其实是有不少捷径的,比如——当个可以继承‘意外身亡’夫君名下牛羊奴隶各种财产的富有小寡妇。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个都史都是王罕部落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呀,女儿委实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份未来极有可能获利颇丰的婚约,就三番两次地撒谎惹人烦的。有什么麻烦,不能一剑解决呢?” 铁木真:…… 捂着脖子处于惊怒状态的术赤:…… 其他人:…… “咳,察合台!”率先回神过来的铁木真先是暗含威胁地扫视了一遍听见女儿此番狂言的部下,无声警告众人不许将这番言论传扬出去,然后提高了音量点了次子的名字。 “……儿子在。”慢一拍缓过神来的察合台连忙应声,并凝神等待铁木真下达命令,就是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妹妹华筝身上落,然后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兄妹几人中,未来这个妹妹才是草原上最富有的人。 “察合台,你和博尔术立刻带人去查探后方伏兵之事。若当真如华筝所言,哨探之后,及时来报。” “是,父王。”
第263章 立功救人 察合台等人领命后, 当即驰马回奔哨探。铁木真则率领剩余将士亲随改道前行并急速冲向附近的土山之上。他打算守在高处四下眺望观察,防患未然。 裴湘只当铁木真默认了先前那个让她随军打仗的提议,立刻仗着灵活的身手和小红马的速度迅速挤开了面色不佳的大哥术赤, 而后便一直紧紧跟在铁木真的身边。 待到众人来到土山之上后,铁木真斜觑了一眼被挤到另一侧的长子, 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勒马徐行,侧首询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 “华筝,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显露这身本事?我记得负责教你骑射功夫的博尔忽和哲别都只在我面前夸奖过托雷和郭靖, 却从来没提过你的习武天赋。他们二人都是有一说一的直爽好汉,绝对不会偏心隐瞒。所以,华筝, 你先前是在故意遮掩吗?这是为何?” 从这番问话中可以看出, 铁木真并未怀疑他的忠臣良将,而是直接就断定问题出在了自家女儿身上,也直接当众询问了出来。 闻言,裴湘眸光微转,留意到不远处博尔忽和哲别都露出了微微动容的神色, 不禁心中一动,对今后该如何同铁木真以及他身边这些能征善战的老将们愉快相处, 突然有了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 “父王。”裴湘慧黠一笑,带着小姑娘独有的骄纵天真理直气壮地辩解道,“非是女儿要故意隐瞒, 而是女儿见两位师父对四哥和郭靖要求十分严格,总是希望他们能做得更好更厉害,就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偷懒的心思。 “倘若我平时表现得笨一点、弱一点, 两位师父对我的要求自然就会降低许多。父王,一旦让博尔忽师父和哲别师父发现了我的真本事,那我岂不是必须像四哥和郭靖那般每天起早贪黑地练习,好争取更大的进步吗?哎,那样一来,我哪里还有闲暇时光去做其它有趣的事情呀?” “其它有趣的事情?” 铁木真忍不住扬了扬眉,倒是没有因为女儿先前那些怕苦偷懒的小心思而生气——毕竟他对儿子和女儿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华筝,你口中有趣的事情,是指跟着那六个汉人学习近身搏击缠斗功夫吗?”铁木真疑惑问道,“我方才见你剑法凌厉迅疾,当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这个……并非完全如此。” 裴湘没有顺着铁木真的猜测点头承认。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决定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些铺垫。 先前赶路之时,裴湘一直在思索自己在行兵打仗方面到底有何优势,以及此次该如何抓住机会获取更大的功劳……她脑海中千头万绪,总觉得自己应当知晓不少非常规手段,可一时之间又感到模糊不清。 直到铁木真选择了易守难攻的土山高地来排兵布阵静待敌袭,她才灵光一闪抓住了关键。 “虽然记不清是何时何地读过那样一本记录了许多高明阵法的书籍。”裴湘脑海深处划过她来到这个小世界前刚刚认真翻阅过的那本阵法书籍的内容,凝神思忖,“但我当初应当是学会了,而且还能够举一反三灵活取舍。那些利用天然地貌和自然万物相辅相成规律布置而成的五行八卦阵法,足以应对如今这个敌众我寡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她双腿轻轻一夹,驱使小红马上前小跑了几步,又寻了个地势更高更靠前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才一边俯视打量一边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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