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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礼知回头扫了一眼屏风，走到案边坐下，直视着“许是莺”不自觉闪躲的眼神道：“时隔五六年，有又能喝到姐姐你亲手泡的茶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还以为那时一别，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许是莺”心想五六年前她哪里见过这位唐夫人，心惊肉跳地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你我姐妹情深，哪里会没机会再见，只是都过去了这么久， 你我皆嫁作人妇，各自都有所变化了。” 她想说的应该是大家都变了，她不像真正的许是莺也是正常的事，夏礼知笑了笑道：“是啊，大家都变了，上次一同去赴宴，姐姐对我态度冷淡，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或是你根本就不是我的许姐姐呢。” “许是莺”自觉手心沁出了汗，整个人如芒刺在背，坐得更加端正了：“妹妹勿恼，非是我有心不认，实在是气你不过，”她故作恼怒地乜了夏礼知一眼道，“居然挑着挑着嫁给了一个太监，真是叫人不知说你什么才好。” 将原因归咎于她嫁给了一个太监，嗯不错，果然是有备而来。
第五十一章 许姐姐就是许姐姐,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她，如果真的是她，她不会因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太监便看不起人, 她或许会生气却不会生气太久，更多的应该是惋惜和难过。 当时锦园外突听闻自己的身份, 这位“许是莺”尴尬地抽回去自己的手，之后全程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也足以暴露出她的许多真实信息。 “哎, 世事弄人, ”夏礼知故作难堪, “谁让我死了丈夫，再无可去之处，若非遇到唐公公，我和孩子几乎要饿死街头，就像我与姐姐初见时那样身无分文，只可当街行乞, ”她拼命挤出眼泪看着对面的女子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的话吗？” “许是莺”的眼神瞬间闪躲，连忙低头借着倒茶试图隐藏起自己的慌乱,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话：“都五六年了, 我日常琐事繁忙，哪里还记得住，你呀就别为难我了。” “是是是，姐姐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姐姐了, ”夏礼知轻轻笑起来，“忘了便忘了吧。” “许是莺”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 带着高温的茶水溅了一地，夏礼知眼看见那扇黑色屏风后面似乎有影子一晃，但还是克制住没有冲出来。 此人是那个林帆还是安排来保护“许是莺”的？如果是前者，夏礼知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相反将许姐姐卖入青楼的人，她一定回让其付出代价，只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夏礼知心里有了计较，连忙扑过去捧起“许是莺”的手：“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 “许是莺”抽出微微颤抖的手，勉强笑道：“不妨事，没有烫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礼知重新坐回去，敲山震虎的目的既已达到，也没不要再继续试探，“姐姐，此番给你下拜帖是想着，我们这么久没见，如今正好都在都中，定要时常往来才好。” “许是莺”或许是拿不定主意，没有立刻答应，夏礼知却步步紧逼：“姐姐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实在看不上我如今的身份，不想再与我有所关联？” “怎么会呢，”‘许是莺’主动拉了夏礼知的手道，“你别多想，我怎么会如此，你我相逢本就难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礼知回握着她：“姐姐你真好，本来下拜帖该是我做东请你的，不料今日如此失礼，既让你先请我来喝茶，待我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再郑重地请你一回可好？” “许是莺”微微颔首：“嗯，只是千万别给你添麻烦才好，我听说那些太监都不是良善之辈，若是因为我让你受了伤害，那我宁可继续将你当陌生人才好。” 夏礼知闻言一怔，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从她这句话里，居然还可以窥到些许许姐姐的影子，或许这个女子也是被摆布的棋子，并非直接对许姐姐造成伤害？ 思及此，夏礼知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在真相大白之前，她应该对所有人保持戒心，而非急着给人带上许姐姐的滤镜，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女子都如许是莺一般温柔善良。 “难为姐姐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夏礼知起身行礼道，“不过不必太担心，唐公公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日后熟络起来，你认识了他，或许也就不必再替我难过。” 虽然她还没有确定唐仪明的态度，但只要将通过她可以和唐仪明搭上更深的关系的信息传递给“许是莺”以及屏风背后的人，那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姐姐，现下时候已是不早，”夏礼知浅笑着拜别，“我这便先行告辞了，下次我再行送上拜帖，到都中最好的酒楼宴请你，还望你能前来。” “哦，对了，姐姐来时一定得将雀儿姐姐也一起带来，我和雀儿姐姐也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她。” “许是莺”动了动嘴巴嗫嚅道：“雀儿她，她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同你我一般嫁作人妇随丈夫回家去了，如今我便是要见她也见不到的。” 最好是这样，夏礼知心想，若事实不是如此，雀儿姐姐是被许家人给送走或处理了，亦或是在林家时遇了难，那她可不会善罢甘休。 “竟是如此，”夏礼知思忖片刻道，“不如姐姐你且将雀儿姐姐夫家的位置告知于我，我派人去请如何？” “许是莺”面露难色，犹豫不决道：“她的夫家曾是林家家仆，雀儿与之成亲后便随之回了乡下，具体位置还得回去查一查。” 夏礼知不急不缓轻轻一笑：“那就麻烦姐姐你回去查明后，派人告知于我，我立时让人去请她也耽误不了什么事，还有，我相信姐姐你一定也和我一样很想她吧，毕竟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才会特别忌惮她罢，希望林家人或许家人还能有些许的人性和良心，没有戕害于她，不过再往深了想，在这些人眼里丫鬟的命微不足道，雀儿姐姐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可能性会跟更大些。 想到这里，夏礼知不由得怒火中烧，客客气气地扔下一句姐姐我这便回去了，然后淡淡扫过屏风，转身出了雅间。 屋外，琪儿还等在门口，见到她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夏礼知上前拍了拍她搀扶上来的手道：“无事，只是与林夫人叙叙旧而已。” 话虽如此，她刚刚其实也有些害怕，尤其是想到外面这两个侍卫之前可是带着刀的，她也怕屏风后的那人突然举着刀冲出来。 夏礼知和琪儿相携下楼，本来该径直回去，可在街上扫过一圈她改了主意，拉着琪儿往左一拐坐在了一处面摊前，给自己和琪儿各点了一碗面。 “璃姐姐，你在看什么呢？”琪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夏礼知的视角正好可以落在酒楼的大门前。 夏礼知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道：“随便看看罢了，对了，刚刚没机会问，你回府找人了没？” 琪儿摇了摇头道：“没有，我都跑下楼了，又怕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伤害于你，所以重新跑回来想闯进去救你，但听着里面没什么大的动静，我也就不敢贸然行事。” “嗯，谢谢你，”夏礼知将摊主先端上桌的面推到琪儿面前，示意她先吃，而后继续道，“琪儿，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琪儿已经习惯了与夏礼知独特的相处方式，吃着面道：“璃姐姐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知道你是奉他的命照顾于我，也需将我的事事无巨细的告之于他，”夏礼知向摊主垂首道过谢继续对琪儿道，“所以我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日后再向他回禀这些事能有所保留，不要将我的事一一告知于他。” “嗯？为什么？”琪儿不解地问道，“老爷也是担心姐姐，害怕因为他会有人对姐姐你动手。” 夏礼知轻轻一笑：“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我想刚开始也不乏有监视的目的，现在虽没有了这层意思，我却还是觉得别扭。” “一是不想他看轻我，将我看作柔柔弱弱只能依仗于他的人，二是他应该不太清楚即使是夫妻关系，两人之间 也该存有相应的距离，才不至于过早生厌。” 琪儿其实不太明白夏礼知所说的话，普天之下的女子无不希望能得到丈夫的爱护，就如同主子对璃姐姐一般，还有若非主子已被净身，一定会有许多女子欢喜于他，璃姐姐却不是，她不嫌弃主子的太监身份，却也不喜欢这般事无巨细关注与爱护。 她犹豫道：“可老爷他才思敏捷，我若有所保留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 “那到时候，你就将我方才所言尽数告知于他，”夏礼知吃完面搁下筷子道，“他会明白的，而我之前之所以不直接跟他说，也是为照顾他的情绪，只是我突然发现，我同样没办法忽视自己心里的感受，照顾了他的情绪却隐藏起我的情绪，接受他给予我的一切，好的或是坏的。” 与唐仪明成亲以来，她第一次触及到有关爱情的事，虽然不常挂在嘴边、放在心里，她的潜意识却已经在努力适应和学习，刚刚所说，就是她对感情的最新体验。 “这样是不平等的，他对我过度的关注也是不健康的，你明白吗？” 琪儿摇了摇头，夏礼知没忍住笑道：“没事，待你以后有所体验时或许就能明白，情与爱固然难得且需要珍惜，但自己的感受与需求或是理想也同样不该被忽视，妥协和来者不拒或许能换得关系的延续，但只要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这种延续也是长远不了的。” 眼神越过琪儿看向酒楼，夏礼知惊喜地发现那里停了一辆马车，一个男子和“许是莺”一起出门，先后上了马车离开。 看衣服和头冠此人是那个林帆无疑，他刚刚在屏风后亲耳听到她所要说的话实在太好了，省得别人没有将她的意思传达清楚。 夏礼知收回目光看着还在迷糊的琪儿，笑道：“吃完就走吧，我们回家啦。” 琪儿和她现在的关系和当初许姐姐与雀儿姐姐多么相像，如果她们也都在身边又该多好呐。
第五十二章 周夫人是六日后来见的夏礼知, 这六日里，夏礼知和唐仪明一同去了城郊一趟，那块地果然贫瘠鸡肋, 想来是被开垦后发现杂石过多，加之四面不通水于是被荒置, 但胜在面积较大，皇帝将其赏给唐仪明也不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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