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平日听到这句话唐仪明一定会高兴得找不到北,但此时此刻夏礼知的状态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伤感,不是为自己是伤夏礼知所伤。 “你可以一直对我这么好吗?”夏礼知觉得自己有些困顿,像是许久没睡觉了一样,眼皮沉重得不行,“不止现在,是一年后,五年后,十几年后……” 她是在确认,也是在寻找一种支撑? 唐仪明隐隐约约能揣测到她的意图,却不知道她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但在担忧之余,简直有泼天的喜悦席卷他全身——他也是有人爱着的,哪怕他就是一个卑微的太监。 夏礼知只有爱他和需要他,才会在他身上确认,从他这里寻找支撑。 “会的,”唐仪明斩钉截铁道,“我对背后的大佛发誓。” 夏礼知在他耳边轻轻笑道:“嗯,好。”接着她继续道,“我有些困了,可以靠着你的肩膀睡一会吗?” 其实可以感觉得到夏礼知额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依照自己受伤的经验,她的伤不算特别严重没有性命之忧,睡过去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睡吧,这几天事多劳心,你也累得不轻。”唐仪明轻轻往上掂了掂,听着她的呼吸声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背着夏礼知他一点都不觉得重,反而心里飘飘然轻快得不行,将刚刚信王给他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信王说她只是失去了他们曾经的记忆,待她想起来便会主动去找他,至于自己——一个太监,残缺不全之人,如何能攀耀眼夺目的骄阳。 夏礼知是唐仪明心里骄阳没错,但信王说错了一点,他不想攀附夏礼知,从喜欢上她开始,他就只想与她同行。 之前他惊惧不已,害怕夏礼知真的想起了信王口中那存疑的“记忆”而离开他,可现在他感受到了夏礼知给予他的安心,他相信无论有没有什么记忆,夏礼知会冷静地处理好一切的。 而他现在急着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她受伤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大师对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如此不安。 唐仪明刚将她安置禅房中,琪儿就带着寺里懂医术的僧人赶到,夏礼知之前说要回家却没有注意到天都要快黑下来,城中宵禁已经进不了城。 那个和尚给夏礼知上完药便识趣地退下,要知道唐仪明现在板着脸极不好惹,他拉着夏礼知的手叫来了琪儿询问事情的经过,但几乎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夫人没有让我们跟着她入殿,”琪儿道,“只听夫人出来时跟大师说要他赶紧找办法。” 能让夏礼知急着找办法的只有回家这一件事,她今日如此状态,是回家事宜有问题吗? 虽说在之前他已经问过大师许多关于夏礼知的事,奈何大师没有对他透露太多,反倒是上次来时不小心听到信王和大师的对话,才听到了些许信息,只是这其中有许多关节他想象不到,所以没办法理清夏礼知和信王夫妇之间的联系。 思及此,唐仪明也不由得为夏礼知感到担忧,要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
第六十六章 夏礼知足足躺了五日才苏醒, 本来都以为她只是一点皮外伤,孰料她一直没醒过来,吓坏了一干人等。 她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禅房里没有人,门倒是大开着, 外面应当是有人守着。 “琪儿?”她是绝不会离自己太远的,夏礼知喊过一声, 又叫道, “琪儿?” 果然, 不过片刻, 琪儿便端着药碗进来,一看见夏礼知睁着眼睛立刻跑了过来,放下药便扑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璃姐,你终于醒了,都整整躺了五日了,现在还要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 夏礼知拍了拍琪儿的手道:“我没事了,他呢?” “主人吗,主人他回城进宫了。” 夏礼知捂着头微微颔首:“外面是什么时辰了,我们收拾收拾也回去吧。” 琪儿点了点头扶着她下了床收拾东西, 一边不解地问道:“璃姐姐, 你都等了大师这么多年,我们现在回去,他又走了怎么办?” “他心中有愧,不会再轻易离开, 如果真走了,那也随便他, ”夏礼知一听到大师两字就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还有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他。” “好。” 回家重要,现在还要处理的事同样也很重要,做任何事都不能半途而废,哪怕现在就可以回家,她也得等此间的事全部完成:“云起回来了吗?” 琪儿摇了摇头:“公子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下面人几乎都翻遍整个盛都都没有找到他,那天那辆马车倒是在城外追到了,不过还是没有找到公子。” 夏礼知头痛不已,这孩子到底在干嘛,都已经那么久了,再生她的气也该消了,可现在人不知所踪,她就是有心相寻也无方可去:“劳烦你们再派人去帮我找找,还有把我的人也派出半数,他总不能长翅膀飞了。” 嫁给太监虽然能获得权力,却也失去了名声,她完全不在意这些名声,但忽略了孩子在慢慢长大,内心正是敏感的时候,对于他人的眼光和议论没办法安然处之。 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教育好孩子,不过这些都是其次,这两年内朝中有大变动,地方上也不太平,尤其是还有叛乱,如果云起乱入那些地方,出了什么意外她又该如何向许姐姐交代? 如此一想,她的脑袋就更痛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她果断下了命令道:“不回府,直接去雀儿姐姐那吧,林七的丧事都已结束,林夫人应该想得差不多了。” “可是你的身体?”琪儿急道,“大夫说你劳累过度,气极攻心,得好好歇息些时日,我们还是回府休养待养好身体再来处理这些事吧。” 现在最后一丝希望已经破灭,她想立刻了结所有事务,走遍大襄寻找回家的方法,如果事事都没头没尾的,如何能让她安心离开。 “不用了,就去林家吧,”夏礼知收拾好衣服装束率先走出禅房,“我的身体没事。” 她说着人已经走出好远,琪儿跟上她却见她被大师挡在了台阶下。 “大师不去想办法,跑来此地是意欲何为?”夏礼知的语气可谓非常不好,脸色也极其不好看,“又要施展跪地求谅那一套?我告诉你,没门。” “夏施主,我会尽力去想办法,”大师合手一揖,“还请施主稍待些时日。” 夏礼知:“我不是不可以等,只是希望大师你能遵守承诺别让我失望。” “多谢施主。” 夏礼知冷哼一声:“别急着谢,我迟早能查到真相,届时你最好真的能想到办法,不然我绝对放过你们。” 大师沉默着不说话,看着她的眼里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别抱有侥幸大师,”夏礼知厉声道,“这些都是你们欠我的,待大师找到办法还请派人告知于我,告辞!” 夏礼知此时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她不明白,对于佛家子弟而言,将一个异界之人,不,不是一个,还有“夏礼知”,两个人都移到了这里无疑会沾染什么因果之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他就那样做了? 呵,管他呢,他最好给她早些找到办法,不然她真会让这些使她们背井离乡、离父别母、被迫适应难以适应的环境之人吃不了兜着走。 夏礼知和琪儿很快下山直奔城中林家而去,要按她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她这么急着雀儿姐姐的事也是出于补偿的目的。 不是因为林七而补偿,是要补偿许姐姐和夏云起,雀儿姐姐是与他们母子两联系最为紧密之人,许姐姐没法补偿,云起不在身边补偿不了,现在就只能先补偿雀儿姐姐。 果然,到达林府时,林七已经出殡,府中白绸未收一如几日前还高高悬挂于门框房梁之上,夏礼知被府里的丫鬟直接带着去到了雀儿姐姐的卧房。 雀儿姐姐是醒着的,正靠着靠枕喝药,见到夏礼知立刻招呼着她在榻边坐下:“你来了,快些坐下。” 夏礼知看她的脸色好了许多,精神和情绪都很平稳:“姐姐你这几日好些了吗?” “你这额头怎么还包着纱布呢,在哪伤到了?”雀儿看到她额头上纱布,焦急地问道,“快凑近些给我看看。” 夏礼知凑近她,在她面前地下头:“姐姐你看都快好了,一点都不疼的。” 流落异界多年,对她最为真心相待之人,唯有这三两人耳,夏礼知很喜欢这样的温暖,这是这个世界无边冷漠中令人醉心的所在。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也千万不能留疤了,咱们妇人家要毁了容,可是要被人唾弃的。” 夏礼知点了点头,不由得感慨雀儿姐姐这些年变得实在太多,早些年为维护许姐姐的意气与张扬都被现实给一点一点地消弭掉了。 “不怕,留就留了,一点儿疤而已,我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就更加不在乎了。” 雀儿笑起来:“你呀,还是这样我行我素。” 她笑夏礼知也跟着她笑起来,笑过之后夏礼知看着她的眼睛沉默良久,而后她倾身拥抱住雀儿道:“姐姐,我要是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雀儿道:“你说我夫君的事吗?” 夏礼知点了点头:“姐姐你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我所杀。” “嗯,”雀儿道,“一个女子如何能杀得了他呢,所以肯定不是你,再说了我不会怪你,我相信你都是为我好。” 冷静下来的雀儿姐姐是如此的善解人意,要不是被压迫得久了,怎么可能会是之前歇斯底里的状态。 “说实话,我对林七……”雀儿顿了一顿,垂眸道,“我感激他,他帮我脱离奴籍,还给了我安身之处,但我也怨恨于他,天下女子都盼望着嫁得良人相夫教子,而天下男子却不见得爱惜他们的妻子,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将我按在榻上羞辱的场景,现在腹中这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夏礼知脑子里浮现无数面孔,被“丈夫”卖入青楼的许是莺、被家/暴的张夫人,被宠妾灭妻的春草,以及眼前的雀儿……如此细细数来,不幸的家庭里最为不幸的都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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