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马向东不解,要是需要人帮忙,队里就有人啊。 “笨!”苏长河敲他个脑崩儿,“队里的小年轻干过吗?别看卫阳年纪小,人家有经验,你俩一起,我放心。” “更重要的是,”苏长河解释用意,“他在狼山上住着终究不是事儿,上次野猪跑出来,得亏我们那么多人在,万一他一个人,晚上睡觉,再遇到野猪野狼,怎么办?让你带他一起,就是想让你说服他晚上和你睡,别回山上了。” 苏长河拍拍他的肩膀。“姐夫的救命恩人可就交给你了!” 马向东保证,“好,我一定做到。” 其实不光是山上危险这个原因,王大王二的事还没有消息,苏长河担心,在他离开这段时间,两人出什么幺蛾子,卫阳再像书里面一样,被抓进去。 他住山上,没地种,没工分拿,吃喝都得靠自己倒腾,让他不“投机倒把”不大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和小舅子一起,好歹是挂在养殖场名下。 旁边,马老太太则一个劲儿给闺女塞干粮,“你俩不吃,小丫也要吃……” “妈,不是说过,火车上卖盒饭。” 老太太早上着急忙慌摊的饼子,马蕙兰不是不愿意收,只是现在的天气太热了,他们从公社到省城坐客车,车里又闷又挤,回头饼子馊了,不能吃,扔了还浪费粮食。 老太太在马蕙兰手上拍了一下,硬是给塞行李包里了。心里还道:这傻闺女,火车上卖,那不要钱不要票? “摊都摊了,你不吃长河吃……”老太太说着,看了眼和小儿子说话没注意她们的女婿,压低声音嘱咐:“到了沪市,去苏家别忘了带点东西。看在长河的面子上,也得对他爹妈好。你公婆要是不满意,说你两句,受着就受着……” 对于这次闺女和外孙女跟着一起去沪市,老太太心里既满意又担心。 满意的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虽然现在不是旧社会,没有那么多讲究,但她家蕙兰结婚这么多年,公婆面儿都没见过,好说不好听啊。 再有,虽然这段时间,女婿表现得非常好,但上次探亲去那么久的事还是给老太太留下了阴影。这次他能主动提出带蕙兰小丫一起去,老太太当然满意。 至于担心都不用说了。 长河家里人都是城市户口,家里哥哥姐姐还都是工人,他们家却是农村人,人家能不嫌弃? 要是不嫌弃,也不会这么多年和这边都不怎么联系,也就是当年长河和蕙兰结婚,那边寄来十块钱、两斤粮票。小丫出生到现在,亲爷爷亲奶奶连颗糖都没送过。 这次蕙兰和小丫送上门,还不定受多少委屈? 老太太的想法,不用猜都知道,马蕙兰配合地压低声音,“您老人家放心吧,长河能让他闺女受委屈?您想想,他自个儿都恨不得让小丫骑他头上。” 老太太一想,还真是。 她就没见过那么宠女儿的。五岁的娃,就单独给弄了个房间。回回上公社都得带点江米条水果糖小麻花,小丫房间那抽屉里就没缺过吃的。 这还不算,非说小丫什么营养不良,从县城专门弄回来麦乳精给她喝,还问要不要给学文学武捎一罐补补。 老太太当时就道:“可拉倒吧,我看他俩营养良得很!” 除了这,长河是真让小丫骑过他肩膀,就在大队里,招摇过市,一点儿不嫌丢脸。 队里有人笑他,“让丫头片子骑头上以后没出息”,长河当时就不乐意了,说:“你们知道以前人家的闺女什么吗?千金!千金骑头上都不乐意,还想有出息?” 连说都不让人说一句不好,小丫跟着长河,估计受不了委屈。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把和两孙子说话的苏月拉过来,小声叮嘱,“小丫啊,去奶奶家别让人欺负你妈,有人欺负,你就……你就哭给你爹听!” 老太太可给想了个好主意,马蕙兰哭笑不得。 “行了,别送了,回去吧。” “让东子骑自行车送你们到公社,带着小丫和行李也好……” 苏月坐在车后座,和大表哥二表哥挥手,“拜拜,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东西。” 从淮宁到沪市没有直达的火车,需要先坐车到省城,再坐火车到沪市,路上至少得一天一夜,在火车上就需要坐十二个小时。 和后世的飞机高铁的速度完全不能比。 马向东一直把他们送上客车。 从红旗公社到县城,只有这一班客车。车一停,等待的人就急急忙忙往上挤,马向东让姐夫顾好三姐,眼疾手快地抱起外甥女,从车窗将人塞进去。 “快去找空位!” 车上哪还有空位?这辆车不是从红旗公社始发,早就坐满了。 苏月环视一圈,飞快地锁定驾驶座后面的位置。 那是引擎盖旁边,驾驶座后边,窄窄的不到三十公分宽的地方。 因为这年头客车人多座位少,凡是能加座位的地方都想办法加。就像这一长条,就塞了一张条凳。 此时,条凳上没有坐人,却放了一个篮子。 苏月跑过去,问旁边座位上的中年汉子,“叔,这是您的吗?” 那汉子点点头,苏月紧接着道:“叔,我坐凳子上,给您提着篮子行吗?” 那汉子看她小小一个人,还没自家闺女大,不由好笑,“不用不用,你坐吧。” 他把篮子拎起来,塞到了引擎盖上。 “谢谢叔,叔你真是大好人!”苏月仗着年纪小,可劲儿卖萌。 她爸的至理名言,“出门在外,脸皮厚,吃得饱,嘴巴甜,吃得好。” 苏长河马蕙兰千尽万苦挤上来,就见闺女坐在那儿,还拍条凳,“爸!妈!快过来!” 声音可急了,生怕位置让别人占了。 片刻后,马蕙兰坐里面,苏长河坐外边,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约莫五六十公分长的条凳上。马蕙兰怀里抱着他们的行李,苏长河怀里抱着他们家大闺女。 位置虽小,有的坐就不错了。 尤其是看到车上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更庆幸了。 刚才在红旗公社路边和他们一起等车的大爷就没座了。不光如此,他挑着两个竹筐,好不容易挤上来,没地方放。 竹筐里装的大概是家禽,味道有点儿大,一上来就有妇女捂着鼻子骂:“什么味儿啊?臭死了!” 有人就说:“嫌味儿你别坐啊!” 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两个竹筐架到一起,总算放下了。 苏长河看他站得艰难,将引擎盖上放得乱七八糟的行李整理了下,腾出一屁股边大小的位置,“大爷您坐这儿吧。” 随着客车不断停下,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挤在一起,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汗液在酷热的天气中发酵,混合着车厢中牲畜的气味,形成一种杀伤力极大的化学武器。 苏月以前是不晕车的,这回却有些受不了了,马蕙兰也神情恹恹。好在她们坐在窗边,窗户打开,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让人得以喘息。 苏长河却一点儿没被环境影响,他甚至还和大爷聊了起来,“……红庄大队?这不是巧了,我们队上秀禾嫂子就是红庄大队的!对就陈秀禾,嫁的我们队上马二华!叔咱这原来还是亲戚……您这两大筐往哪儿去啊?” 苏长河对秀禾嫂子最深的印象就是,小舅子说她娘家养了二十多只鸡,他们去收的时候,发现她娘家鸡鸭养得确实精神,尤其一只公鸡,毛色鲜亮,鸡冠发红,那叫一漂亮。 他当时就觉得秀禾嫂子娘家挺会养家禽,今天又见到这大爷,车里又闷又热,竹筐里动静一路都没见小,可见里面的家禽也够精神。 他就琢磨,难不成红庄大队的人都是养鸡养鸭的一把好手?还是高手在民间,都叫他碰上了。 等从沪市回来,完全可以去红庄大队考察考察,向民间高手们取取经。 这班客车不到省城,苏长河三人又换乘另一辆客车,历经四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火车站。 火车票不好买,一般人只能买到硬座,想买硬卧只能单位买或者找人托关系,至于软卧,要么达到一定级别,要么是外国友人。 苏长河排了老长的队,好不容易买到两张硬座,已经是傍晚了。等终于挤上火车,苏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妈呀,这年头出趟门可真不容易!” 苏长河马蕙兰齐齐笑出声,这才哪到哪儿啊,接下来还得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呢! 坐在他们对面的年轻女人也笑了,她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见妈妈笑了,也看着苏月笑了。 苏月仗着壳子嫩,能厚脸皮对长辈撒娇卖萌,对着这种真小孩就不好意思了。 这会儿被一小孩笑,她莫名羞耻。 苏月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心道吃糖吧,赶紧吃,忘了刚才的事咱俩还能当朋友。 小男孩看了眼妈妈,年轻女人笑着说:“包里有红薯干,你也拿给妹妹吃。” 两孩子分享完零食,大人仿佛也亲近几分。 年轻女人说她姓江,是一名军嫂,这次是回娘家。 马蕙兰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肚子,“七个多月了吧?” “是,快八个月了。”江同志嘴角含笑,温柔地抚摸肚子,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马蕙兰忍不住皱了皱眉,七八个月真不适合出行,尤其是坐这么久的火车,更何况这个时代,就医也不像后世那么便利。
第29章 职业病 70年代不像后世,交通便利。这年头火车票不便宜,像从安省到沪市,一张硬座要十二元,几乎赶上一个普通工人小半个月工资。 所以,如非必要,一般人也不会乘坐火车,只要乘坐,基本上都是有正事,为了省钱,一趟能办完的事绝不跑两趟。 坐火车的人大多都是大包小包,肩扛手提,胳膊上还挎俩儿。 苏家三口是个例外,他们习惯了后世轻装简行,思维一时间没改过来。三人只带了两个包,行李少,拖累少,上火车的时候,马蕙兰抱着苏月,苏长河拎着包,三人从人群中麻溜地上车。 在他们之后,还有很多乘客陆陆续续地上车。车上渐渐拥挤起来。 有些人没抢到座票,只能眼疾手快抢个好位置,把行李包往角落一塞,人往行李上一坐,好歹算是个座位了。 还有的人手脚慢,只能挤在过道,好点的能站在座位边,把行李放脚下,人靠在椅背侧边。 苏长河他们的座位边就靠着一个中年男人,苏长河坐在外边,他一个大男人,这人倒不敢太过分。 而对面就不一样了。 一个圆脸大娘站那儿,半个身子都趴在椅背上。江同志也买了两张硬座,她儿子坐里面,她坐外面。这会儿不得不往里面挪了挪,不然腰都没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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