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会是前进大队内部会议,其他人或是大队自家人,或是各家的女婿,比如苏长河家,又比如陈志强家,这些都属于前进大队的人,当初马老爷子他们在讨论分红的时候,也把这样的人家算在内。 唯独周刚和柴秀处境比较尴尬,他俩也在前进大队,但是吧,两人还是知青点的人,跟谁家都没有个亲戚关系,他们也不算一户,所以内部会议,跟他们压根就没关系。 今天开会也没人通知他们,周刚一开始还在等苏长河叫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柴秀说,“不然咱就自己过去呗!”真过去了人家难道还给他们撵回来? 周刚不愿意,觉得没面子,还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说:“不就一小养殖场吗?我才不信能分多少钱?不叫我们就不叫,谁稀罕?” 话说得痛快,结果等会议结束,陆续有人回家,一路上大家议论纷纷,有说:“我家才分了多少,你家指定有二百六七吧?” 还有说:“七叔家可讨巧了,就数他们家人多,人口钱都得分不少。” 周刚听着,什么,两百六七?一共两百六七,还是一家分这么多? 那当然是一家了,整个大队,最少的一户,马小伟家,加上他的工资,也超过了两百块钱。 周刚就眼红了,要是二十,他能硬气一回,可要是赌个气两百块钱不要,那不是傻吗? 他又不傻,所以,他就和柴秀商量,两人一块来苏家问苏长河,柴秀不愿意,她难得长了脑子。 苏长河又不是好说话的人,人家凭啥给他俩分钱啊?他们又不是大队的人,而且苏长河要是真打算分给他们,今天开会干啥不叫他们? 柴秀就说:“你要去你去吧,反正我不去。” 周刚这才气呼呼地一个人跑来,他试探地问:“长河哥,我和柴秀是算一户还是?” 苏长河问道:“你和柴秀不是要回城吗?” 这不是回不去吗?周刚皱眉:“那我们现在不是还在前进大队。” 苏长河被他逗笑了,合着你俩没走,队里就白给你俩钱呗? “我给你分析分析哈,”苏长河放下搪瓷缸,往前坐了坐,说道:“首先,养殖场占用的是大队的地;其次,养殖场前期的建造以及现在的发展,全队每一户都有人出过力,你和柴秀干什么了?最后,你俩一心想走,既不能为队里做贡献,也不能为养殖场做贡献,你说,队里凭什么给你俩分钱呢?” 入冬之后,地里没什么活,队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养殖场帮忙,柴秀要上课,暂且不说,但你周刚呢?你就天天猫屋里躲懒,连把手都不搭,现在来要钱? 周刚涨红了脸:“我、我这不是在屋里看书复习吗?” “所以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不能两头都要。”苏长河叹了一口气,“给你俩分钱,就相当于从队里其他人家的分红里抽出一部分,你俩没出钱没出力,你说,其他人家能乐意?” 周刚嗫嚅着,没有说话。 苏长河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打算参加考试,就好好看书,队里对你俩也有一定的支持,一人二十块,给你们买书用。你看看需要什么书,可以和我们说,年后我们要是去省城或者其他地方,顺便帮你问问。” 周刚脸上更红了,讪讪而去。 人一走,苏月就蹿了起来,装睡装得她动都不敢动,腿都麻了,她龇牙咧嘴地揉着小腿,顺带问她爸。 “爸,队里真打算给他们发钱啊?”开会的时候她咋没听他爸提起呢? “本来没有,现在真发。”苏长河道,这段日子他忙得昏天黑地,这两人又没到他跟前蹦跶,他都给人忘了,哪儿想得起来给人分钱? 不过周刚找过来倒是提醒了他,不就是一人发二十吗?拢共才四十,就从养殖场剩下的钱出呗。 “四十块钱能把人拢住,就是个划算的买卖。”苏长河趁机教闺女,“有时候伸把手的事,说不定就避免了一个潜在的仇人。” 这边才有人找过苏长河,那边又有人找上马蕙兰,领头的是马七叔家的大孙媳妇李丽云,她和带着几个年轻媳妇,一进门就叫:“蕙兰姑。” 按辈分来说,队里这帮小辈叫马蕙兰姑,就应该叫苏长河姑父,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叫的,现在叫马蕙兰还是姑,叫苏长河成了叔,把人当成他们马家人叫了。 一帮年轻媳妇也跟着叫姑,围着马蕙兰笑,笑里还有几分不好意思,马蕙兰笑问:“怎么了这是?” “哎呀,我来说,”李丽云拉着马蕙兰的胳膊,朝房间里瞥了一眼,“姑,长河叔在家吧?” 马蕙兰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问问长河叔,他认识公社供销社的人不?或者他啥时候去县城啊?我们想让他帮忙带雪花膏和蛤蜊油……” 原来是上回马蕙兰和她们说过的话,她们今天拿到了工钱,就惦记起这事来。 “行啊!”马蕙兰一口答应,问她们各自都要什么,几人有说只要雪花膏,有说两个都要,还有说要一瓶雪花膏两盒蛤蜊油…… 这个乱的呀,马蕙兰没辙,跟老苏学习,把闺女叫出来了,低声道:“给妈记着,谁谁谁都要了什么。” 这几个人过来还不算完,没一会儿又有人来,说听说丽云她们让带雪花膏,她们也想带。 行吧,一瓶雪花膏是带,十瓶雪花膏也是带。 到最后,队里一大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过,苏月拿着纸笔,把脑子里记下的东西腾出来,苏长河站旁边瞅了两眼,感叹道:“咱队里的女同志还都挺时髦。” 苏月说:“爸你知道这说明了啥吗?” “啥?” “说明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前大家连蛤蜊油都舍不得买,现在连雪花膏都用上了。” “还说明了一件事,”苏长河道:“女同志不管到啥时候,手里都得有钱,钱是人的胆。” 行吧,这也挺有道理,苏月点点头,继续写,写完,整体看了看,“咦?怎么没有大舅妈?大舅妈不要雪花膏?” 白红梅暂且顾不上雪花膏,老马家正盘账呢。 马老太太一笔一笔安排得清清楚楚,“分红的钱放公中,咱们几个人包括老四,个人挣的钱和以前一样,交一半,剩下的你们自己想怎么花怎么花。” “老四交上来的钱我给你攒着,到时候还给长河,老大和红梅你俩交上来的钱,放心,我和你们爹不动你们的,以后学文学武长大,家里盖房子就从这里出。” “妈你说哪里的话?你给我们收着,我们肯定放心!”白红梅忙道,她心里已经飞快地打起算盘,她挣了三十块五毛,她男人挣了八块二,他俩加一块就是三十八块七毛,交一半,她手里还能有十九块三毛五。 白红梅眼睛都笑眯了,伸手把马向东还没捂热的钱拿过来,数了一半给马老太太,“妈,呐,这是我们的。” 马向东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存款,他上次回来是十月份,到年底一共发了三个月工资,运输队有吃有住,之前他一个月花不了一块钱,不过最近因为和文娟一块,花钱比较多,身上就剩下二十。 他抽了两张一块下来,剩下都交给马老太太,“妈,这是这三个月的。” 马老太太的目光在他手里剩下的两块钱上停了停,又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我和你们爹也是一样,我俩的也交一半到公中。”老太太以身作则,当着大家的面,把他们老两口的钱也分了公私。 账盘完,老太太脸上就带了笑,“红梅,看看家里要买什么,明天我们去公社打年货!” 马学文马学武先叫了起来,“好哦!打年货咯!” 马老太太拍拍猴到她身边的二孙子,又拿了二十块钱给白红梅:“你看着买,给学文学武一人做身衣裳,咱家孩子今年过年也穿个新衣裳!剩下的买点红糖、扯块布,年初二带回你娘家,给你爹妈!” 白红梅眉开眼笑,先是“哎”了一声,又忙道:“我娘家我手里有钱,给你跟爹做身新衣裳吧!” “不用,我俩都一把年纪了,做什么新衣裳?不是糟蹋钱吗?就按我说的办!” 整个前进大队,不止老马家在计划明天打年货的事,大家伙都有这想法,难得今年家里有粮,手里有钱,能过个肥年,当然要好好准备年货。 给老人孩子买件衣裳,再称点猪肉,年夜饭家里也吃顿好的! 三狗子家,他妈王春凤就在和婆婆商量,除了扯布和称肉,还要买什么? 三狗子在旁边撺掇:“买糖!再买点糖!” 王春凤大气挥手:“不就是糖吗?一分钱一颗,咱家分的钱零头都够买了,给你们买十颗,一人两颗,老大老二也吃!” 三狗子两个弟弟嗷嗷叫,三狗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妈,既然这样,不如把零头都给我吧?” “给你?我看你长得多俊?”王春凤扬起巴掌,三狗子撒腿就跑,还不忘喊道:“给我又咋了?长河叔就给我老大钱,这叫啥来着,哦,零花钱!” “啪!” 王春凤一鞋子扔过去:“你怕是在想屁吃!”
第49章 照相 第二天一大早,约莫六点多,苏月就被她妈从床上薅了起来。 大冬天啊,数九寒天,屋檐下还结了冰溜子呀,这么冷的天,让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自从穿来,苏月就没亏过嘴,好吃好喝养了大半年,脸上长肉了,头发也终于不再像枯黄的野草,而是又软又黑。 苏月坐在小板凳上,她妈给她扎辫子,她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妈,有必要起这么早吗?” 马蕙兰揪着她的辫子,“别乱动!你表哥他们早就过来叫你,今天队里牛车去公社,大家都等着蹭车,迟了就没位置了。” “咱家不是有自行车吗?” “咱家四个人,一辆自行车,坐得下吗?还是你坐车把手上?” 苏月小声嘀咕:“大不了咱走路去呗……” “行了,赶紧去洗漱,就等你了,这个磨蹭劲儿!” 扎个辫子,要是不帮她扎好,能磨蹭一个钟头,一会儿高了,一会儿低了,一会儿嫌弃两边不对称,一会儿又嫌弃马尾不好看,要编麻花辫,真是事多! 没一会儿,白红梅就等不及过来催,“蕙兰,你们好了吗?” 见苏月还在擦脸,她急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咋还在洗脸?放这放这,你去抹脸去!” 她顺手把湿毛巾拧干,端起盆往院子里一泼,得,好了,“蕙兰,小丫,走了走了!长河你跟卫阳骑车去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月被大舅妈拽着,急急忙忙赶到村口,牛车上竟然已经快坐满了,白红梅说道:“我说吧,再不过来,就没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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