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四寄来东西,他们能有肉吃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又不是没交钱,交的钱够您买肉了吧?您不买,非得吃这些……” 苏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吃这些怎么了?有鱼有鸡,你出门看看,街坊中谁家有咱家年夜饭好?” “是是是,都是您小儿子的功劳!” 王芳去夹鱼,苏老太太伸筷子拦着,“鱼都别吃了,年年有余,年年有余,鱼还要留到明年呢!” 前进大队的苏家也有一道年年有余,苏长河特地做了两道鱼,红烧鱼就是年年有余,只摆着,图个吉利,至于娘俩点的酸菜鱼,那就敞开了吃。 “你俩点的酸菜鱼,给我多吃点啊,卫阳你也是,少吃点饭,多吃菜,这么多菜,不吃完,咱得吃好几天剩菜。” 这就是家里人少的缺点,而且苏家在这儿,除了老马家,也没啥亲戚,光靠他们四口人,这一桌菜,估计真得吃到年初二。 苏月灌下最后一口罐头水,扶着肚子靠在墙上,“不行了,真吃不下了!” 卫阳也吃不下了,他悄悄拉了拉腰带,他以为他平时吃得够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吃到觉得腰带紧! 苏长河瞥见他的动作,偷偷笑了笑,对于厨子来说,最好的嘉奖就是吃光他做的菜。 虽然桌上还剩点,不过考虑到今天的菜的份量,他们四个人的战斗力已经很强了。 “别在这儿坐着,你俩走一走,动一动,消消食。”马蕙兰说:“要是还撑得难受,就泡个山楂水喝。” 苏月和卫阳对视一眼,片刻之后,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山楂水,坐在竹椅上,晃晃悠悠。 在乡下,大家都习惯在吃年夜饭前放个鞭炮,往年家里没钱就算了,今年大家有钱,家家都买了鞭炮。 从下午二三点一直到五六点,大队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就没停过。 苏家吃年夜饭的时间在整个大队算比较迟的,他们吃完已经快五点了,苏月一杯山楂水还没喝完,小伙伴们就找过来,说他们捡到了没炸的鞭炮,问她去不去玩。 当然去咯,苏月吨吨吨喝完山楂水。 卫阳看着她一溜烟跑出去的背影,默默疑惑:这就不撑了? 撑还是撑的,不过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相比,这就是小事,玩着玩着不就消化了吗? 苏月信守承诺,当着二舅妈的面,把小表哥拉了出来,小表哥兴奋地直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家刚吃完饭。” “哦这么迟,我们今天玩什么?” 玩什么?一帮孩子满队翻人家烧过的鞭炮纸,有的鞭炮没有全炸开,大家翻到这样的就把小鞭炮撕开,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然后从家里翻出硬纸壳什么的,卷吧卷吧,就成了自制鞭炮。 就这个游戏,他们能玩半天,最后以三狗子被他妈揪着耳朵拎回来的一幕结束。 春凤婶等不及到家,就揍起了儿子,“兔崽子!让你小心小心,还把棉袄崩个洞!” 三狗子大声哀嚎:“啊妈,妈,妈我不敢了……” 小伙伴们在后面看着,面面相觑,仿佛自己耳朵也疼了,“咳咳,我们回家吧,明天早上还要拜年呢!” 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睡了懒觉,一年都懒,苏月也难得早起,不是因为新的一年打算做个勤快人,而是想去拜年。 这天,每家每户都会准备零嘴,有钱的准备糖果花生,没钱的也会准备自家种的花生豌豆,然后就等着小孩上门,说一句吉祥话,抓一点自家准备的东西。 苏月和表哥表姐们约好,早上一起去拜年,她收拾好,翻出她妈给缝的布包,她妈道:“不至于吧,还带包?外套和裤子一共四个兜,还怕不够装?” “万一呢?而且我不想塞兜里,供销社卖的糖有的没有包装纸,塞兜里黏黏糊糊的。”放包里就算化了,回头也好洗啊。 苏月计划周全,奈何计划不如变化,还真如她妈所说,不够装,四个兜加上布包竟然还不够装! 队里人手里有钱,过年也大方了,苏月每到一户,人家就一个劲儿往她兜里塞,她不得不说,“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哎呀再拿点,再拿点,我们家米果上面还有葡萄干呢!” 他们给一般孩子准备的多是瓜子糖果,给苏月还来个区别对待,拉着她不让走,等别的孩子跑了,才给她塞好东西,什么酥糖、花生糖、饼干、麻花…… 苏月严重怀疑,供销社里有的零嘴,他们队里都买了个遍。 还有更甚者,直接给她塞钱,马七叔家就是,七爷爷明显早有准备,钱都用红纸包好了,往她兜里一塞,“揣好别掉了,这是给咱小丫的压岁钱!” 苏月推拒不得,一路上,兜里都不知道揣了几个红包,到花奶奶家,更离谱,花奶奶竟然还煮了茶叶蛋,“早些年,过年都要吃的,这叫元宝!咱们小丫抓两个元宝,新年呀,挣大钱!” 苏月严重怀疑,花奶奶更想让她爸来抓元宝。 在她的极力争取下,茶叶蛋被放进了布包,她的新棉袄免遭一难。 花婶叫孙子,“糕呢?糕拿来了吗?” 马小伟从房间出来,“呐,是这个吧?” 苏月的包里装不下了,花婶直接把两盒云片糕塞她手里,“拿回家吃,还有这个……压岁钱,收着!” 苏月已经放弃挣扎了,她根本推拒不过这群爷爷奶奶,只得笑着谢过,“谢谢花奶奶,花奶奶过年好!” 好不容易把队里转了一圈,苏月终于回到家,苏长河捧着搪瓷缸,正坐在堂屋里嗑瓜子,见闺女疲惫的样子,疑惑:“咋的,拜年不好玩?” 他瞅着那些来他家拜年的孩子们都可欢乐了。 “好玩,就是大家太热情,我小小年纪承受不来啊!” 苏月先把手里的两盒糕放在桌上,然后把包摘下来,拎着往下倒,就见鸡蛋、糖果、花生、瓜子、各种各样的糕点咚咚咚往下掉。 苏长河惊讶:“收获这么多?” 还不止呢,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苏月又掏兜,掏完这个掏那个,掏完外套掏裤兜,全掏完后,她把红包都扒拉到一块儿。 “好啦,这就是全部成果!” 马蕙兰:“怎么还有红包?” 苏月耸肩:“我推拒来着,大家硬塞给我,说是给我的压岁钱。” 她还记得谁家给了什么东西,给的是哪个红包,苏月一一指出来,大部分人家给的都是一块两块,老实说,在乡下这已经很多了,她表哥他们的压岁钱才一人一毛。 而最大的一个红包足有十块,整整一张大团结!是花奶奶给的。 其实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除了亲戚之间,或者是关系很亲近的人家,一般也不会给压岁钱。 苏月知道,大家之所以给她压岁钱,都是因为她爸,她仰头问她爸:“要还回去吗?” 苏长河摸了摸她的脑袋,“收着吧!” 卫阳在旁边看着,嘴角微勾,这大概就是大家朴素的谢意。 过年没啥事,每天就是吃吃喝喝聚聚,老苏家远在沪市,苏长河今年不打算回去拜年,年初一就带着家里人到老丈人家蹭饭。 马老爷子很满意他这种不见外的做法,说道:“就是嘛,你们几个人在家还要做饭,在这儿吃就是加几双筷子的事!” 于是乎,初一,他们在老马家吃饭,初二,还在老马家。 初二回娘家,马向华一家去白红梅娘家拜年,方媛娘家离得远,不可能现在回去,就留在老马家,他男人马向国却出门了。 马向国一家回来带了不少行李,除了他们一家四口的衣服,以及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剩下的都是替战友捎带的。 二十九回来,三十、初一不好出门,今天正好把东西给各个战友家送去。 让马向国捎带东西的战友大多都是淮宁县城的,苏长河看他扛着一大包东西,问道:“二哥,要不要我跟着帮忙扛?” 马向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拒绝道:“不用,不重。” 苏长河瞅瞅自己,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呢?” 马向国早上吃过早饭出的门,不到傍晚就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家四口。 “蕙兰姐!”摘掉大围巾的女人叫了一声,马蕙兰定睛一看,“江敏芝?” 没错,来的这一家四口,正是江敏芝、她的儿子张大宝、那个出生在路上叫路生的女儿,以及她丈夫张营长。 张营长长得浓眉大眼,很是端正,就是看起来很严肃,他一来,马学文马学武都不敢打闹了。 张营长的态度却很尊重,他一听妻子称呼“蕙兰姐”,知道这就是妻女的救命恩人,当即立正敬礼,“蕙兰同志,多谢你救了敏芝与路生。” 态度认真地马蕙兰都不好意思了,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您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江敏芝撞了撞他,小声道:“别那么严肃。” 张营长放下手,伸出手,不好意思和女同志握手,就转向苏长河,“长河同志,上次也多谢你。” “哪里哪里,你们保家卫国,我们做这点事都是应该的……”苏长河客气道,心里却暗暗吐槽:比他二舅子大两级就是不一样,整得跟领导人见面似的。 “营长,嫂子,都屋里坐吧。”等他们寒暄完,马向国道。 几人屋里坐下说话,方媛听她男人叫营长,主动接过了端茶倒水的活,“来,喝水,喝水。” 白红梅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能! “你们怎么会过来?”比起男人们略显生疏,马蕙兰和江敏芝就熟悉多了,她有疑问便直接问道。 江敏芝笑道:“这就是咱们有缘分……” 原来马向国其中一个战友家和江敏芝婆婆家在一个大队,马向国去送东西,队里人围观看热闹。 江敏芝婆家一如既往地憋屈,她婆婆一口一个“丫头片子”,嫌弃她女儿,让她趁过年男人在家,抓紧再怀一个,给张营长再生个儿子。 她婆婆说得粗俗,屋里妯娌们一人一句附和,她一个大伯子也在屋里,瞅着她,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江敏芝自觉回来过年,已经给足了公婆面子,再也忍不下去,抱着女儿要走,出来正好碰上村里人带着马向国去战友家。 他们说话间,江敏芝听见他说他姓马,从红旗公社来的,江敏芝鬼使神差叫住马向国,问他认不认识马蕙兰。 然后他们就这么跟着一起过来了。 “蕙兰姐你别怪我来得唐突,本来怎么也应该找个上午过来……” 一般拜年走亲戚都是上午过去,下午去别人家都失礼了,但江敏芝在婆家实在待不下去了,她走之前,给丈夫下了最后通牒,他要是走,就一起,不走,她带着两个孩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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