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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端着酒杯，起初只是想客气打个招呼，再寒暄上两句。但不知不觉怎么的竟就和他攀谈起来了。 琳琅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官员，心态却很平静。 她站在队伍第一个，负责领头将那道素蒸音声部奉上去。 按唐尚副的话说，好看的菜配好看的人，杀伤力才会翻倍。 而将这道撑场子的看菜，作为开场杀的原因就是——先把人唬住。 让他们忙着去看去研究这些面人，这样才能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注意，自己接下来到底吃了些什么。 对此，琳琅表示十分认同。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年前由汤尚副主持的中秋小家宴，她只有资格在后厨烧菜。但是几年后的朝臣宴会，她便能亲自站在这大殿之上。 “这是今夜的第一道菜，素蒸音声部。” 知道皇帝一行人定然没见过，琳琅很体贴的自带介绍和讲解，“这七十二位仙子是请来为皇上太后，还有各位大人贺宴的。” 混了几年，这样的话已经可以信手拈来。 众人目光随着看去—— 只见一朵晶莹剔透的大莲台为底，上面站着七十二个姿态各不相同，或立或坐但风姿绰约、栩栩如生的美人。 外圈是抱琵琶鼓笙瑟的乐姬，内圈则是轻盈翩跹的舞女。绮罗锦绣仙气飘飘，面目圣洁动人。叫人很难联想，这些都是用面团子捏出来的。 而且更震惊的，凑近了才发现，下面的那个莲花台，竟然也是用冰雕刻出来的！ 比起先前的糖人，这些更加精致，也更为生动。简直不像吃食，但更像是架子上的收藏品。 “好啊！” 季小公子最先抚掌喝彩，眼神发亮地盯着她，“原来之前那个糖人就是你做的，你就是那位的高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姑娘！” 这个功劳果实独吞只怕会被噎死，琳琅熬夜还没熬坏脑子，因此赶忙欠身道。 “您过誉了，奴婢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次的宴会还有菜都是整个尚食局一起忙活出来的。” 后面的唐范二人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地救场，纷纷示意那排队伍接着往前上菜。 大祁以花入菜不常见。 除了谢清盈那种的，其他人也和慕容临深第一次见到梅花汤饼一样，露出好奇神色。 冬日以梅为题，再清雅合适不过。 梅花糕、暗香汤、梅子粥、梅花三弄卷、梅花炖豆腐……唐尚副在摆盘上下了大功夫。 在正式上菜前便各自在桌案上先摆了一瓶红梅。白盘上甚至铺了米纸，上面用黑芝麻酱为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诗。 “确实与往年大有不同。”慕容临深盯着那道吃过的汤饼。 等到那一口口锅子和一盘盘生食材呈上来时，众人更是愕然。 “这是……汤？难道要当场煮？” “还请诸位大人四人一桌。”琳琅欠了欠身，声音清脆婉转。 那些上完菜的宫女没有退下，而是垂手立在一旁。听到她这话，纷纷上前重新挑整桌案，将两张推靠在一起，并为一张。 “这道菜名叫拨霞供，吃法上需要各位大人亲自动手。”火锅嘛就是要自己涮才有灵魂。 “大人们请看。” 琳琅拿着竹子长筷，夹了块被范典膳等人切出花样的大肠，进行示范。捞上来之后吹了吹，蘸上干碟，送入正好奇盯着她的大皇子嘴里。 “好吃……” 这种大场面，寒英还有些放不开和拘谨。但脸上明显露出只有品到美味之后才有的满足。 众人对这新鲜菜式本就充满兴趣，见大皇子都称赞了，不由一个个也卷起袖子，争先恐后地涮起锅子。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几筷子下去后气氛便开始高涨了。琳琅特地体贴甚至了分隔的两口汤底，为的就是照顾那些不会吃辣的人。 但涮锅子辣的更带劲。 不少人压根停不下手和嘴，痛并快乐着。 琳琅将椒柏酒开了坛，上前给各位官员一一倒过去。 但路过一名年纪大到快能当她祖父的男人时，胳膊忽然被拽住了。 对方以极其不礼貌的视线，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手下也不老实地要往她手背摸去…… “你是尚食局的掌膳？这般年小……怎么往年从没见过你？” 以对方不可抗拒的力道收回手，琳琅努力保持嘴角上扬的弧度，这才没当场把酒坛子砸到对方脸上。 “小女是今年刚选拔上来的，大人没见过也很正常。”他大爷的，往年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在忍。 “你叫什么名儿？”问名字问地址问联系方式，必备老式三件套。 琳琅拳头硬了起来。 甚至觉得最大的意外，很可能就要出在这里时，后侧一道玉石相击般的清朗嗓音，总算打破僵局。 也降了她的燥火。 “玉掌膳，有劳再倒一盏。” 这时候身份地位的好处，秋白就用的如鱼得水。 琳琅拎了酒坛，头也不回地直奔那张桌案而去。 第354章 好吧，诊费 大祁现下总共就两位王爷和一位长公主。康王废了，长公主也没回来，没人有资格和他一起坐，所以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吃一桌。 这么隆重正式的场合，他穿了太后做的一套新衣，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青衫。 只不过颜色更深，浸染苍穹之色，有白鹤盘旋高飞其上。 公子髻上也换了白玉簪，愈发清润贵气。左侧甚至用一颗玉珠串了条小辫子落在肩处，少年感一下就从清冽冷淡气质的冰层下，冒出小小尖芽。 这一看就是就是太后的手笔。 像现代爱给小男孩扎啾啾的宝妈一样。 有点可爱，想扯。 见琳琅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看，对方有些羞恼炸毛了。 “还傻愣着？快过来倒酒！” “好好好。” 琳琅顺着毛走过去，心底默默腹诽他为自己解围的借口拙劣。 一杯倒哪里会喝什么酒？ 借着她倒酒的动作，秋白忽地扯近她些，压低声音说道：“那一桌你别过去，也别让年轻姑娘过去。” 他语气带了几分厌恶。 “那位老大人风评不好，听说最喜欢祸害及笄之年的女儿家，后院已经纳了十几房小妾了......” 琳琅看起来显小，正好合了他的口味。 这种一树梨花压海棠，想想都头皮发麻。 琳琅难得乖乖听话上一回。 好在唐尚副也看出些端倪，抬手示意她和木菱花两个先回厨房，安排些清茶来，自己和范典膳则留下来看场。 …… 一出宫门，木菱花端着空呈盘，就开始发牢骚。 “最烦这样的场合，都不能好好待在后厨里做菜。这些个大人就是矫情，暖锅子不是有手就行吗？自己吃还不够，非得有人倒酒……唔！？” 话音刚落，一只白皙的手就迅速捂了她嘴。 “嘘，别出声。” 琳琅正色，小声说了句。随后便捂着她的嘴将人拖到一棵树后，一起蹲下来。 宫道昏暗，只悬了两盏灯笼。离的近了，这才听到草丛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和男女交织声。 木菱花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当即面红耳赤。羞怯大于惊怕但又死死咬唇不敢出声。 相比起她，琳琅目的性就要强上许多，在队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之中，她甚至还敢悄悄扒开些草丛，偷窥那对野鸳鸯。 女主角脸朝内看不清，但抓着地上杂草的纤细玉手上，套了一只金灿灿的虾须镯。 而这场露天直播秀中的男主人公，就十分清晰明了了—— 是李桉。 和这一比，前面那个老大人顿时就不算什么意外了。 普通宫女可戴不起虾须镯，但如果是另外一种可能的话……那就更坏了。 见木菱花无辜小绵羊受到如此场面冲击，一副意识混乱的表情，琳琅刚想拍了拍她的肩以示放松。 不远处拐角后倏地响起脚步声。 很轻，似乎有些拖沓。 和普通人的步履节奏不一样，所以她才能察觉到。 “你先回去。”琳琅将手上的空呈盘递给了木菱花，替她指了下旁边另外一条无人的小道。 “那你……” 木菱花这会儿才算是缓过神来，担忧犹豫地看着她。 “我没事的，很快就来。” 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废话，琳琅轻推了她一把，便自己往右侧的声音拐角走去。 倒不是她想袒护李桉，只是整个尚食局上下一起熬出来的，用来粉饰太平的宴会，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而且她隐隐有预感，这个剧情要是拐了，可能就拉不回来了。 …… 月光下缓缓拉长出一道身影。 大祁官服是庄重的正红，但被他穿的温润亲善，如沐春风。比起秋白那份掩在内里宛若静水的温和，谢彦是更为外显的暖风。 “四公子。”琳琅曲了曲膝。 “玉姑娘，好久不见。” 男人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熟稔的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他都能替她找回珍珠耳环，那要知道她本姓是玉，也不奇怪。 “四公子的腿怎么样了？”琳琅是厨娘也是半个大夫，她又一向都很重视自己的劳动成果。 而且这是谢缨的哥哥，谢缨教给她武术防身。她帮人家亲人看个病，也不算什么难事。 “托姑娘的福，药方十分有效，相比从前已经好上许多，至少走动可以不用人搀扶了。” 谢彦应该是散酒散到这里，站在身旁时，琳琅这才惊觉青年个子很高。他性格确实如外在般体贴，还帮忙挡住了风口。 “四公子还需要再请一下脉吗？”琳琅轻声询问。 谢彦的性格她拿捏不准，所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有劳姑娘了。” 对方顺从地朝她伸出手，还自己一点点卷好袖子。 少女似乎放松了点，从衣襟里掏出一方白帕搭在他手腕上，这才认真检查起来。 从谢彦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她因专注低下的睫羽。 “四公子近来应该没少幸劳，其余的倒是好转不少。再开个药方一起吃上一段时间会更有效，这里没纸笔，但药方不长，麻烦四公子亲自记一下。” 说完，她便开始念那一串的药材名，声音比先前在席间报菜名时更轻，也更缓。 “四公子记住了没？” 琳琅抬头，意外撞上对方视线。 但仅愣了下，她就又接着说，“要是没记住的话，再念几遍吧？” “玉姑娘待别人，也是这般好意吗？”青年玩笑般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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