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莜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昭睿帝的案头还摆了好些奏折呢,这么短的时间内,昭睿帝是决计不可能将那些奏折全部处理完的。 “公务是忙不完的,但再怎么忙,陪你的时间总还是匀得出来的。”昭睿帝朝云莜伸出手:“我怕你沉迷于赏花游玩,误了午膳的时辰……莜莜,咱们回坤泽宫吧。”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来接游玩了一天的妻子回家的丈夫。 云莜慢慢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昭睿帝眼中笑意更甚,眸中漾出一片柔光。 御花园中的下人们到底不比坤泽宫中的宫人们那般“身经百战”,在看到昭睿帝居然一路挽着云莜招摇过市的时候,眼中纷纷流露出诧异甚至震惊之色来。 昭睿帝见状,非但不慌,还将云莜的手挽得更紧了,恨不得直接向所有人昭示自己与云莜的关系。 他身边儿的下人们仿佛也被这场景给逗乐了,俱露出忍笑之色来。 昭睿帝在坤泽宫中进进出出过许多次,但他的内心从没有哪回如这回一般,充满了期待。 待他拉着云莜的手踏上台阶,正要好好盯着云莜的脸打量一番,看看她有没有累着,却见她鬓边的梅花少了一朵。 不等昭睿帝开口,云莜便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阿铮可是想问,我鬓边的梅花为何少了一朵?那是因为,另一朵,在你头上啊……” 说完这话,云莜便笑跌在昭睿帝的肩膀上:“你没有发现,方才御花园中那些下人们看你的眼神,都十分古怪么?” 昭睿帝闻言,这次明白了自己心中那隐隐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伸手一摸,果然在自己的发间摸到了一支梅花。 “顽皮。”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的云莜。 云莜闻言,却是收了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分明是你说这梅花簪在发上好看,我才好心匀了你一朵啊,不识好人心。” “小坏蛋,就喜欢看我被人笑话。”昭睿帝捏了捏云莜的鼻子,语气中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在莜莜面前,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威严”这种东西,这大抵就是夫纲不振吧。 今日的午膳格外丰盛,一改昨日的清单朴素。 待下人们上完膳食,餐桌上已被摆得满满当当。 有金腿烧圆鱼、桃仁山鸡丁、寿字五香大虾、明珠豆腐、核桃酪、喜鹊登梅、糖蒜、山珍大叶芹①。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云莜却是沉了脸。 “这是谁给皇上备的膳食?皇上如今尚在病中,山珍海味俱是不能吃的,大鱼大肉也是不能吃的,饮食需得以清淡为主,方能好得快。给他准备这些膳食的人,是不希望他好了么?” “莜莜,别动怒。”昭睿帝将手搭在云莜的肩上安抚道:“这些菜不是给我吃的,而是给你吃的。” “我?”云莜怔了怔,眼睛渐渐瞪圆了,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般,着实可爱。 她的膳食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么?这些天,她一直与昭睿帝吃着一样的东西,也算是陪着他“同甘共苦”了。 “对,这些菜,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不吃,我的膳食在这儿呢。”昭睿帝指了指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几样清粥小菜。 “我知你昨日未曾吃好,这些清淡之物,吃个一餐两餐便罢,吃多了的确让人乏味。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我不忍心看着你因为我而委屈了自己。莜莜,听话,你吃得香,我看在眼中也高兴,便与我自己吃了没什么差别。你若是吃不好,我心里头的难受便是双倍的。” 云莜几乎要溺毙在昭睿帝漫溢柔情的双目之中,片刻后,她垂下眼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越是与昭睿帝接触,便越能发现,他待她,当真是细致入微。 只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取的,终究不是她这一瓢。 越是被他温柔以待,她便越是明晰这个事实。 …… 昭睿帝对于云莜拿梅花捉弄他一事并不在意,太后在得知此事后,却是险些将手中的白釉五彩团风杯给摔出去。 “皇帝对她也未免太过纵容了!竟敢公然以下犯上,做出这等有损君威之事,哀家看,她让皇帝宠了几日,只怕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太后将杯子重重搁在了桌案上,冷哼道:“来人,将她给哀家带来!纵使皇帝再宠她,也不能没了体统,没了规矩!” 周围的人闻言,面儿上皆露出踟蹰之色。 自打上回太后在伤药中给云莜下--药之后,她身边儿的人手便被撤换了一批。 如今伺候她的人中,虽还有几个太后的心腹在,但终究以昭睿帝的人居多。太后想抓昭睿帝的心肝肉,这些人自然不赞同。 太后见状,一张脸当即冷了下来:“怎么,如今哀家指挥不动你们了是吗?” “太后娘娘,云小姐到底为皇上侍疾有功,若是此刻罚了她,只怕不大好。”昭睿帝派来的一名宫女道。 然而,她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一说这话,便像是添了一把柴火似的,让太后心头的火烧得愈发旺盛。 “若不是她,皇帝根本不会生病!也不会这般对待哀家,她就是个狐媚子,是个祸害!” 若说太后对已故方皇后还有几分愧疚之心,那么她对云莜,便是全然的厌恶了。 在太后看来,云莜能被昭睿帝看上,是她的福分,谁知云莜却不识好歹,硬要拿腔作调。 太后虽给云莜下了药,但最终,云莜不也没怎么样吗? 太后并未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产生什么愧疚之心,她是君,云莜是臣,她对云莜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别说她只是给云莜送去了一些掺了料的药膏,便是她送去的是毒-药,云莜难道还敢不喝吗?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忤逆自己,太后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愤怒。 “哀家得找机会好生给她立立规矩才是。好让她知道,这宫里头,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既然你们不肯替哀家将她带来,哀家便亲自去找她!” 翌日,太后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早便去御花园堵人去了。 她其实对云莜今日会不会来御花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今日是阴天,空中不见曜日,风又呼呼的刮着,倒比昨日冷了不少。太后才在风中站了两炷香的时间,便有些等不下去想打道回府了。 好在这时,她看到了云莜的身影,顿时精神一振,正待朝云莜露出恶婆婆的冷笑,却突然在云莜身侧看到了她儿子的身影。 只见昭睿帝拿着一件狐皮披风,为云莜披在了身上,又小心地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为她隔开这冷冽的风,那温柔小意的模样,当即便让太后红了眼。 他可还记得,他自己都尚未痊愈呢,竟还为这狐媚子挡风,狐媚子当真是将他的魂儿都勾掉了! 昭睿帝与云莜两人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一人手执碧玉萧,一人捧着焦尾七弦琴,欲趁着梅花尚未落尽,合奏一曲《梅花引》。 谁知,梅花尚未赏到,却率先看到了面色不善的太后。 云莜当即便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朝着太后刻板地行了一礼。 昭睿帝则蹙眉看向太后:“母后,您怎么会在此处?” 太后年纪愈大,便愈发注重驻颜之术,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会子该命人以珍珠粉为她敷面呢。 作者有话说: ①摘自网络菜谱
第48章 第 48 章 ◎合奏◎ 太后见了昭睿帝, 身上十成的气势顿时去了七成。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 哀家闲来无事, 就不能在这宫中随便走走么?”太后觑了云莜一眼:“小蹄……云家丫头也在呢。你与皇帝拿着琴箫出来,可是要席地而奏?” 说完这话,太后不待云莜回答, 又道:“不是哀家挑你从刺儿,你是负责照顾皇帝之人, 便该以皇帝的身子为重!今儿个天气转凉,你不说劝着皇帝在宫殿内好生调养身子,反倒撺掇着皇帝陪你出来撒野,你究竟是何居心!” 昭睿帝见太后将矛头对准了云莜, 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他上前一步, 将云莜挡在了身后:“在御花园中琴笛合奏,是朕的主意, 莜莜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母后要问责,只管找朕便是, 莫要为难莜莜。” 对于昭睿帝的这番说辞,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她只以为昭睿帝是在维护云莜,不由伤心地道:“皇帝,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哀家对上吗?” “母后若是有理有据地责问莜莜倒也罢了, 可朕已解释清楚情况,母后还不依不饶,朕不得不怀疑, 母后是在故意针对莜莜。朕答应过云爱卿, 会好好照顾莜莜, 母后莫要逼朕做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昭睿帝说着,看了身后的云莜一眼,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况且,就是不考虑云爱卿这层因素,这回,朕也早就下定决心,朕绝不会再让莜莜受任何委屈。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当着朕的面伤害莜莜。” 云莜一抬眸,就撞进了他满是柔情的双目之中。她心中一动,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听昭睿帝朝她比了个口型。 他让她相信他。 这些她不好亲自出面解决的事,就让他来处理。无论如何,他总不会让她吃了亏。 昭睿帝对云莜越是上心,太后便越是火大。 只听她冷笑一声,神色激动地道:“哼,你口口声声说不让莜莜再受任何委屈,你口中的莜莜,究竟是指云莜,还是指方莜?” 她一手指着云莜:“你好生看看清楚,她是云莜,不是你的莜莜!你要将她当成替代品寻个心里安慰,哀家没有意见,但你莫要昏了头,失了神志!” “朕没有失志,朕清醒得很,当然知道,她就是朕要共度一生之人。”昭睿帝说着,握住了云莜的手:“母后在动莜莜之前,还请多思量思量。莜莜她,就是朕的命根子。” 昭睿帝这般说,也是防着日后太后再趁他不备对云莜下手,太后身份高,想要为难云莜,有太多的法子了,昭睿帝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虽说云莜聪慧,未必不能化解来自太后的刁难,但昭睿帝仍是舍不得云莜吃亏受委屈。 直截了当地将云莜对他的重要性明明白白地摆在太后跟前,至少会让太后有所顾忌。 云莜在听了他这番话后,默不作声,似是在思量着他这话语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昭睿帝见状,也不恼。他知道,云莜现在还没办法相信他的话,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向云莜展现自己的诚意。 能寻回莜莜,已是上苍对他最大的垂怜了,他不奢望能够让莜莜再寻回上辈子的记忆。 尽管莜莜眼下还怀疑着,但终有一日,他能让莜莜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是因为她本身,而不是把她当成了什么可笑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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