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保听闻这话,当即就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映微与噶布喇两人。 噶布喇咳嗽几声,才道:“我,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我也不想叫你担心,还与他们说了不准将这件事告诉你,有我这样一个阿玛,委屈你了……” 映微只觉得眼眶发酸。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噶布喇最疼惜的孩子。 噶布喇缓缓道:“若是我能干些,在家中能说得上话,你就不会进宫了……就算你姨娘没说,可我知道,她还是在生我的气,我病了这么久,她就回来看过我一次,我不怨她,是我活该!” “要是有下辈子,我若还是你阿玛,我一定好好护着你,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只是不知你还愿不愿意……” 有些话他并没与映微说。 等着索额图出狱后,他气的狠狠抡了索额图一拳,要不然后来索额图也不会撂挑子不再管家中琐事。 他一生幸福无忧,将荣华富贵、滔天权势看的极重,可等着弥留之际他只觉得后悔,后悔松口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送进宫…… 映微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阿玛,我愿意。” “我没有怪过您,您身为赫舍里一族的长子,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您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就连故去的孝诚仁皇后都说从小到大您最疼的就是我,小时候您偷偷带我去看灯会,驮着我去逛后花园。” “您知道我喜欢弹琵琶,忤逆玛嬷的意思偷偷为我从扬州请来名师……这些都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可噶布喇身子虚弱到了极点,映微正说着话了,他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想必映微的话他都听到了,这时候纵然昏睡着,可嘴角还是挂着笑。 映微忙叫大夫进来,听说他睡着,这才放心下来。 当即她洗了把脸,问起身边的春萍道:“皇上与太子了?怎么不见他们?” 春萍低声道:“法保大人带着太子去见他的表兄弟姐妹了,皇上则说去您从前住的院子转一转。” 映微听闻这话,便也去了从前自己住的院子。 等着映微到了院子门口时,只见皇上站在院中四处打量,瞧瞧这里,看看那里,只上前道:“皇上,您在看什么?为何不进屋坐着?外头这样冷,若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朕不冷!”皇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倒是你的手这样冷,朕给你暖暖。” 说着,他更是环顾周遭一圈:“朕只是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他指了指香樟树下的石桌道:“那桌子上画了一只小小的乌龟,可是你画的?还有那香樟树上有一道道印记,可是你每年生辰时都会站在那里,要云姨娘给比一比,看你长高了多少?” 映微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皇上眼前顿时就浮现胖嘟嘟的小映微在院子里蹒跚学步的样子,坐在香樟树下弹琵琶的样子,叫丫鬟抱着去摘葡萄藤上葡萄的样子……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于葡萄藤旁边的那架秋千上:“那秋千可是你阿玛亲手为你做的?” 映微面上带着小小的惊愕之色:“皇上如何知道的?”
第45章 皇上拉着映微的手一直走到秋千旁, 指了指才道:“你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吾女映微,一生顺遂安康。 留于映微六岁。 映微瞧着这几个字,从前的记忆纷涌而至。 那是她六岁生成时阿玛噶布喇为她亲手搭的一架秋千, 当时府中孩子都年幼, 后花园内的秋千只有那么一架, 她每次去都要排队, 故而噶布喇就送给她这样一个生辰礼物。 映微瞧见这字迹旁还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 还记得这是自己当时所写, 在上头刻上印记,生怕旁人抢了去似的。 映微只觉得鼻子发酸,低声道:“这秋千已搭了十多年, 阿玛不知道修过多少次,等着我十四岁的时候与他说过,要他不必如此,我渐渐长大, 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荡秋千……” 可是, 阿玛根本不听她的。 如今瞧着这秋千与自己记忆中又有些不一样,一看就知道在她进宫后阿玛又修过的样子。 皇上拉着映微的手要她坐在秋千上,自己则在她身后推了起来。 秋千忽高忽低,秋日的风卷着落叶, 映微迎风荡了起来, 身后更是传来皇上的声音:“……朕年幼先是丧父,再是丧母, 那身后朕不知道多伤心, 抱着老祖宗的腿哭的泣不成声, 老祖宗说人总有一死,纵然他们死了, 可九泉之下仍旧记挂着我们,也是因如此,所以活着的人才要更加快活,不然,怎么对得起故去的人?” 说着,皇上更是道:“你好歹从小长于你阿玛身边,先帝在朕年幼时忙于公务,宠爱于董鄂太妃,朕一连好几日才能见他一面,根本说不上几句话,至于皇额娘,她从前身份不显,根本没资格亲自抚养朕长大……” 幸福是个比较级。 痛苦也是。 映微侧过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含笑看着自己,劝慰道:“有的时候朕会觉得老天爷待朕不公,先是先帝,皇额娘,再是承祜,接着是你姐姐……” “可时过境迁,很多事情回过头来看,只觉得老天爷待朕不薄,朕有疼爱自己的老祖宗,有听话懂事的保成。” “还有,你。” 皇上很少说情话,如今对他而言,这也并非情话,而是肺腑之言。 映微心中好受了些:“您说的没错,起码在阿玛临终之前,我还能见他一面,起码还能与他说说话,要他安心上路……” 至于悲伤与难过,这些只能交给时间。 皇上就这样一下又一下推着映微,一直等着秋风渐大,这才与她进屋喝了杯热茶,要她带自己在这小院子里转了转。 等着出了这院子大门,映微心中已坦然不少,像是想起什么道:“皇上,怎么许久未见太子?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皇上淡淡道:“不会的。” 说着,他才道:“今日朕将保成带来不光是为了见你阿玛最后一面,也是时候看看索额图到底藏着什么狼子野心。” *** 此时此刻。 太子跟在法保身边,脸上略带不快之色。 将才法保带他与他那些表兄弟姐妹一块玩,可那些人待他恭恭敬敬,他问一句,那些人答一句,实在是没意思,所以他便想着去找皇上与映微。 谁知道刚走到半路,太子就瞧见了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神影。 这不是索额图还能是谁? 索额图如今虽辞官在家,看似远离朝堂纷争,却从未有过归隐田园的打算,不然当初也不会想方设法要太子替他求情。 当即,索额图含笑走上前,恭恭敬敬请安道:“太子。” “索额图大人,你起来吧,不必多礼。”太子对索额图既熟悉又陌生,先前两人虽偶尔见面,却也只是打个照面而已,根本不会多言,“近来你可还好?我听说你在牢中落下病根,你身子都好了吗?” 索额图神色依旧恭敬,“我已经不再朝中当差,太子不必如从前一样称呼我。” 太子歪着头看他:“那我该叫你什么?外叔祖吗?” 索额图笑了笑,不置可否。 太子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索额图浸淫朝堂多年,一眼就瞧出眼前这小人的心思,当即就道:“这里没有外人,太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他向来小心谨慎,故意命法保将太子引到这里,只因此处地势空旷,不会有人尾随。 太子想了想,低声开口道:“我替皇阿玛向你求了情,可皇阿玛根本不听我的……我听人说你一心为我着想,当年我皇额娘弥留之际也叮嘱你好生护着我,是不是?”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如今太子身边虽无旁人眼线,但那日他前去上书房念书,一时贪玩去追蝴蝶,恰好听到有两个小太监嘴碎,一个说平贵人如今纵然疼他,可如今皇上此举无疑想要平贵人诞下自己的儿子,若真是如此,平贵人自不会对太子如从前一般。 另一个小太监是连声附和,说满朝上下唯有索额图对太子真心相待,如今在朝中替他筹划,所行所为皆只为助他登上皇位…… 太子不是不知道这两人在乱嚼舌根子,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更问起完颜嬷嬷,知道皇额娘临终之前的确是嘱托他这位外叔祖好生照顾他,所以这才求到皇上跟前。 他虽年幼,隐约却也知道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不少人都盯着自己的位置。 索额图想着完颜嬷嬷办事的确靠谱,比起旁人来乃事半功倍,含笑道:“您说的是,您虽有皇上护着,可也得小心行事,如今大阿哥得皇上喜欢,三阿哥年岁渐长,四阿哥养于佟贵妃娘娘膝下,再有怀有身孕的德嫔与宜嫔,这些人以后虽会是您的臣子,却不会人人都甘愿为臣子的。” 说着,他更是道:“这些人倒也不足为惧,毕竟在皇上心中,他们都越不过您去,您要提防的只有一人。” 这些话,太子知道他说的没错,当即更是好奇道:“是谁?” 索额图正色道:“平贵人。” 太子下意识一口回绝道:“不会的,平贵人对我可好了……” “是吗?平贵人如今对您好,是因为她膝下无子,需要依仗您,如今皇上请了名医为她调养身子,以后了?以后她有了自己儿子,还会这样对您吗?”索额图含笑打断他的话,瞧他迟疑起来,更道:“血浓于水,皇上一心为您打算,来日平贵人若有了自己的儿子,自尽心尽力为自己儿子打算,想要自己儿子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莫非皇上。 太子冷声道:“不会的。” “你骗我,平贵人才不会如此……” 索额图还欲再给他洗脑,谁知太子转身就跑开了,小短腿迈的飞快,生怕身后的索额图追上来似的。 索额图面上笑意渐敛,吩咐法保道:“你跟着太子,莫要他出事了。” 说着,他更是拍拍法保的肩道:“以后赫舍里一族就要靠你了,与太子处好关系,对咱们赫舍里一族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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