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问,“为何?” “前些日子被灭门的太守有位捧在手心上的千金,她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喜欢上了沉壁。” 女子低头刮着自己染成红色的指甲,十指纤纤。 她语气淡淡,“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高攀得起太守?沉壁接客不少,男男女女都有。” 楚含棠沉思,“然后呢?” 女子又笑了,“太守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你若是太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青楼赎一个小倌出来,然后看着她嫁给他么?” 古代这种背景,即使是民风再开放,他们也不太能接受这种事。 太守坚决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站在父亲的角度看,这叫将女儿从歪路上掰回去。 楚含棠没有说话。 女子瞧不起沉壁可怜到几乎没有的自尊心,都在青楼里了,还谈什么自尊心?在她们眼里就是假清高。 “之前太守千金是打算偷偷替沉壁赎身的,可他似乎要维护自己尊严一样,死活不愿意让她替自己赎身,像个傻子一样。” 她们所在的这家青楼有个规矩,赎身可以,但要经过本人同意。 楚含棠想,沉壁不像是为了维护自尊心才拒绝赎身的。 会不会是他怕被太守千金赎身后,两人便会永远地纠缠不清,也怕自己就此沉沦,自以为会自私地毁掉了这个好姑娘的一生? 所以宁愿留在青楼里,时刻地警醒着自己不要妄想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过楚含棠也不是沉壁,所想也只是猜测罢了。 女子见她安安静静,“对了,小公子你今日待会儿要是想见沉壁,恐怕也见不了。” 楚含棠沉吟,“他不在青楼?” 老鸨有事喊女子进青楼,她也没空多聊了,“他不在,据说是去了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今日是那个死去的太守千金生辰。” “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具体位置,好姐姐可知?” 楚含棠急切地问。 心中莫名有一道声音让她立刻去找沉壁,尽管可以先回去告诉池尧瑶他们再去找他,但心中那道声音让人临时改变了主意。 女子转身进青楼,嗓音柔美,“出了城门,直行三里路便是。” 沛州的郊外古树枝繁叶茂,翠色朦胧,随处可见长春花,花香四溢,天际的青光一片,却无端显得附近新堆的坟头凄凉萧瑟。 而楚含棠要找的沉壁站在其中一个坟前,默默地看着。 坟前有刻着名字的石碑。 他今日穿戴整齐,不再是青楼那种薄到仿佛能看见里面的衣裳,这样一看宛如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 在这个朝代,讲究入土为安。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死后都想风光大葬,所以很少会进行焚烧尸体的。 但在瘟疫面前,还是会变通。 太守一家无一例外进行的都是焚烧,留下的只有骨灰,不过官府还是派人给有身份的人堆坟放骨灰。 楚含棠见沉壁平安无事,便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蓦然出现。 只见他抬起手缓缓地抚摸过上石碑上的字,以前总是露出讨好客人的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眼眶却微红,落下一滴清泪。 沉壁以前不敢玷污心中的明月,待她死后,才敢偷偷触碰,其实他就是一个懦夫。 连大约猜到是何人害死他们一家的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沉壁忽然坐下来,靠着石碑,嘴角却溢出了血。 楚含棠一见,难以置信地冲过去,手忙脚乱想扶起他,“沉公子,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沉壁却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居然还在笑,血越流越多,“小公子,你怎么叫谁也都叫公子,我这种人如何担得起公子二字呢。” 他偏头看石碑,忽道:“我知道你们为何会夜探太守府。” 人命关天,楚含棠硬是想将沉壁扶起来,“先别说此事了!” 沉壁摇摇头,“小公子,我服了毒,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你就不要折腾了。” 她喘着气看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毒?” 他抬手擦了擦血液,“我前几日便想这样做了,只是又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我想给她再烧些纸钱和过完这个生辰再走。” 口中的她应该就是太守之女了。 楚含棠直勾勾地看着面色愈加苍白的沉壁,他坦然笑了笑,“小公子,我告诉你那东西在何处便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太守千金常晚也总是用这种同情又心疼的眼神看他…… 她替自己解释,“我一开始来找你确实是因为藏在太守府里面的东西,但我现在不是为了那样东西才想救你的。” 沉壁低声道:“我知道。” 他娓娓道来,“我在青楼多年,最会看人了,小公子你说的是真话,可我不想把那样东西交给你们,也是想保你们一命。” 那样东西放在太守府的书房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小小的机关匣子装着。 经过数次明里暗里地搜查也没被发现,藏物之处确实安全。 沉壁那晚拿出来后试过了,打不开,心有顾虑,又不敢去找那些精通机关的人帮忙开。 打开后,他们肯定是第一个看见里面东西的人。 后来忽然想起常晚很久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太守府藏着个滔天的秘密,事关当今圣上的。 她也是信任他,连这种事也跟他说了,就不怕被泄露出去。 可当时沉壁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让他多问几句,在胡言乱语。 难道太守府灭门一事与当今圣上有关?沉壁惶恐地想。 可即使猜对了,那又如何。 他只是一个青楼任人折辱的小倌,在当今圣上面前形同不入眼的蝼蚁,如何能替他们寻回一个公道? 不能,沉壁心如死灰。 他没有文化,目不识丁,还是认识常晚后,她教他认字的,听说她母亲是武将之后,武功也不差,偶尔也会教他防身之术。 沉壁生母也是青楼女子。 所以他也是自小便在青楼长大。 自认耍耍小聪明还可以,可面对江湖上的事,甚至牵扯到皇室的事,他便如同无头苍蝇只会乱转了。 思想受所学所知局限,沉壁也不想的,但改变不了。 本来他想带着这个秘密入黄泉的,可刚才在见到楚含棠冲出来扶住自己的那一刻,顿时改变了想法。 何不赌一赌呢? 也许他们就能打开那个小匣子,还能查清太守一家的真正死因是什么,日后可以公诸于众。 沉壁在断气前,将小匣子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告诉了楚含棠。 楚含棠用银子请人好好地安葬沉壁,再请人回去将他服毒自尽死了一事告诉青楼的老鸨,安排好这一切才去找那个小匣子。 她带着小匣子回院子时,池尧瑶正在院中同白渊说话。 他们见到了,好奇地问:“楚公子,你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谢似淮依然坐在屋顶上,听到声音,似随意地往下看一眼。 楚含棠将小匣子从袖中拿出来,双手递给池尧瑶,“池姑娘,这是沉公子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 池尧瑶一见到这个小匣子,脸色就变了,赶紧接下来。 她尽量保持平静,“沉公子让你转交给我们的?那沉公子现在在何处?我们想见他一面。” 楚含棠前不久亲眼看着沉壁死,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沉公子服毒自尽了,这是他临终前拜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恭喜宿主,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加十,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四十五。】 楚含棠听了没反应。 白渊骇然,那天晚上,其实沉壁并没有告诉他们小匣子在哪儿,始终坚持说去太守府只是因为想再看看他心上人住过的地方。 而他们尽管有所怀疑,也不能逼迫沉壁,最后只好让人离开。 万万没有想到才没过几天,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池尧瑶再问:“那沉公子临终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楚含棠望着他们的眼睛,“没说什么,只说小匣子的机关难解,就连他也不曾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自然也是打不开,拿到便回来交给你们了。”她情绪低落。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白渊却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树,不知在恼怒些什么。 池尧瑶将他砸出血的手拉下来,深呼一口气,“白大哥!” 楚含棠毫无准备地又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穿书到现在没有一天是不被吓的。 谢似淮旁观着,眼眸微转,视线落到她脸上。 看来是被一连串发生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楚含棠现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唇色微白,眼睛却仿佛只盯着池尧瑶看。 当看到坐在屋顶上的他时,她又是一惊,无意识后退几步,显然是想起自己偷亲池尧瑶被别人看见了。 楚含棠目前还不知谢似淮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 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沛州,走水路去清镇。 楚含棠在现代晕车,晕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变,一上船就想呕吐,脑子晕乎乎的,除了吃饭外,一般不怎么动。 走水路需要五日才能到目的地。 她意识微微涣散地躺在小阁房里,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池尧瑶知道楚含棠身体不适,会在饭点亲自送饭菜过来给她。 小阁房里没有点烛火,光线很暗,楚含棠像条死鱼般生无可恋地躺着,面容憔悴,不晕车或不晕船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绝望。 “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道月光洒进来,门又被关上了,光也随之没了。 楚含棠努力地睁开眼,似因身体虚弱,看东西都模糊了,手脚也软绵绵的,“池姑娘?” 清瘦的身影走到床边,端起碗,勺子盛了白粥,递到她嘴边。 白粥寡淡,闻起来没什么味道,楚含棠食欲不振,但清楚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一点儿,不然身体更无力。 她张开嘴,喝下那一勺白粥。 可能喝得有些急,再加上喂粥的人把勺子放得略歪,导致粥水顺着唇角滑落。 楚含棠刚想抬起犹如被抽走骨头,没什么力气的手擦擦,拿着勺子的人用拇指缓缓地拭擦掉了,指腹冰凉,感觉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 还没等她想到那个名字,谢似淮含笑道:“这样的楚公子仿佛一掐就会死,如同毫反抗力的小猫小狗。” 楚含棠猛地咳嗽,刚刚还没咽下去的粥呛到喉口。 他依然端着碗,坐在床边于黑暗中看着她,“怎么,这是见今日来的不是池姑娘,楚公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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