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似淮看不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楚含棠的表情,听了此话,手指改为落在她手腕处。 瘦,两指并拢寸量着,圈住后,指节还能多出一截。 她的骨架子很小。 似乎只要轻轻一折,便能听到脆弱的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他觉得漂亮,想收着,却还是放在楚含棠身上才好看。 谢似淮握住了她的手腕,却迟迟没有掰开,“冷静点儿?” 楚含棠额头全是汗了,也不顾上会不会蹭到他身上了,“对,你冷静点儿,你不是说信了我么。” “没错,我信了你,可楚公子你似乎不信我,你这样子做,是怕我向池姑娘走去,依然把她的脸给剥下来?”他含着笑道。 可这笑声听来却又古怪。 楚含棠一听,终于知道是自己误会谢似淮了,连忙松开手。 但手却被他抓住了,冰冷的指尖犹如泛着滑腻、可怖的蛇身。 谢似淮转过身来,跟她面对面地站着,弯下了腰,四目在半空中相交,他似乎生了一双含情眼,恰好能掩盖少了的那半分人性。 楚含棠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对此她无从辩解,“刚刚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谢似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楚公子太过于在乎池姑娘了,所以才会关心则乱,怀疑我,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楚含棠连忙否认,“没有,我就是……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看了一眼被巫术弄得没了自己意识的他们,低声问:“那你刚才是想给他们解开巫术?” 他笑意不减道:“是啊。” 又反问,“难道楚公子不想让我给他们解开么。” 怎么可能,楚含棠又摇了摇头,自己理亏,“不是。” 谢似淮看了她几秒,笑而不语地给所有人都解开了巫术,楚含棠看着他们一起恢复过来。 他们没有察觉到有不妥,只是奇怪谢似淮本来是坐着的,为什么忽然站了起来,而脑海里又没有他站起来的记忆。 都只当自己走了神。 只有池尧瑶表情有点儿怪异,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之前乘船时也有过这种感觉。 她对医术有研究,在身体控制方面会比普通人更加敏感。 但见他们好像都没怎么样,池尧瑶只好暂时把内心的诡异感压下去,或许可能是她近来休息不好的原因才会有这种错觉。 池尧瑶将目光转移到楚含棠身上,顿时吃了一惊,“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随便地用袖子擦掉汗水,“屋里太热了,我比较怕热。” 众人一听,的确感觉有点儿热,但也远远没到大汗淋漓的地步。 谢似淮将一张帕子递给楚含棠,“用这个擦擦吧。” 她说了声谢谢,接下就往脸上没有章法地擦,帕子很香,跟他这个人一样,兴许是身上的香味也熏到随身携带的帕子了。 擦了汗的帕子,楚含棠揣入袖子里,打算洗干净了再还给他。 经过刚才,她现在连多看池尧瑶一眼也不敢。 连看东西都刻意避开了有池尧瑶身影的地方,却被一直关注着池尧瑶和她的柳之裴发现。 他找到机会,堵住要回房间的楚含棠问:“你这是怎么了?” 楚含棠还需要消化一下谢似淮反常的举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什么怎么了?” 柳之裴皱眉,“你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才会疏远池姑娘?” 她发现他的想象力真丰富,“你觉得有可能么?” “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你就是被我拿着木头追着打后,现在好像都刻意地不去看池姑娘了。” 还好意思说这件事。 楚含棠纯属是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语气也硬邦邦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算卦得出来的结果就是你跟池姑娘有缘无分,你跟着她到京城会大祸临头。” “我说这些话,不是因为我喜欢池姑娘,所以才故意地骗你。” 柳之裴沉默了好久。 楚含棠本来就是一个口硬心软的人,见他这样,又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说话的语气太重了。 要不要说几句好话来补救一下? 柳之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情绪低落地说:“我也知道楚公子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自己不想相信罢了。” 院子里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 他的腰似乎塌了下来,看着她问:“我真的会尸骨无存么?” “嗯,卦象是这么说的。” “哦。” 楚含棠彻底心软了,酝酿着一些安慰台词,还没说出口就又听见他说,“不过,我观楚公子面相,算到你短命也是真的。” “……” 楚含棠理解柳之裴听到自己说的那番话后,为什么拿木块追着人打了,因为这种话听起来真的很讨打。 柳之裴没骗人,他确实会算卦。 而她不会算卦,这些事都是从原著里得知的。 既然系统让楚含棠要走剧情点,那么很有可能就意味着,结局不可改变,除了男女主获得HE结局外,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也就是说只有男女主手拿HE剧本,其他人拿的全是BE剧本。 结局里,谢似淮杀了另外四个男配后,选择孤独终老。 但他的“终老”止步于二十岁生辰的前一日,古代需要及弱冠才会取下发带,束冠成人,而他尚未及弱冠便死了。 谢似淮选择了“孤独终老”,却至死都还是少年身,扎着头发的也永远只会是一条发带。 因为他不曾及弱冠。 今晚的肃州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灯笼挂在半空中,照映下来的光影平等地落到走在街上的人的身上。 楚含棠有心事,倒是没以往那么活跃了,池尧瑶找她说话,她暂时能回避则回避。 横挂在肃州中间的河面满是许愿的粉白色荷花灯。 远远看去,犹如灯海,夜市热闹,满是人头,茶馆内的说书人拍案声起,酒楼座无虚席。 谢似淮倒是第一次仔细地看这样的夜市,以前从未留意过。 但也没什么好看的。 在幼童时期该有的好奇心被扼杀掉后,便不再有了。 有一辆马车从人群中驶过,楚含棠本能地将站在自己身边的谢似淮拉回街侧。 刚想松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其他人还在往前走,楚含棠却是被谢似淮牵着走的,少年见她看过来便弯唇一笑,唇红齿白,“我想牵着楚公子走,可以么?” 楚含棠心头突突地跳,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事。 可她内心直打鼓,想着自己今天暂时没接近池尧瑶了,他怎么还盯着不放,还是答应了,“可以。” 他的手指滑入了她指缝里,楚含棠头皮莫名一麻。 柳之裴看见冰糖葫芦,准备买几串回来,想问他们要不要吃,回头一看,见到他们手牵着手,愣了几秒,是不是他看错了? 两个男的,手牵着手逛街? 这正常么? 在他心里,答案是不正常的。 可为何会看起来不正常呢?不知道,反正看起来感觉怪怪的。 柳之裴别扭地将目光从他们的手中移开,干巴巴地问:“你们要吃冰糖葫芦么?” 要是在以前看见这种画面,他一定会直接联想到断袖这个词。 可放在喜欢池尧瑶的楚含棠和看着就不会喜欢任何人的谢似淮身上,柳之裴实在无法想到这个方面去,只当是有别的原因。 事实上,的确另有原因。 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身为当事人的楚含棠也不知道。 她干笑了一声,“我不吃。” 柳之裴看向谢似淮,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微微笑着,虽然以前也是整天挂着笑,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吃,但是谢谢柳公子的好意。”谢似淮道。 一个有礼貌的病娇,楚含棠忽地想到这句话。 柳之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们的手,然后努力地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转移到,去问池尧瑶、白渊等人。 楚含棠自然是留意到了他的目光,她试探地问谢似淮。 “你为何想牵我的手?” 他眨了一下眼,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方洒落好看的阴影,“就是想,仅仅是这个理由不行么,难道楚公子反悔了?” “没有。” 楚含棠还是在怀疑谢似淮给自己打哑谜,她疯狂地回想着今日到底有没有再当着他的面接触过池尧瑶。 肯定是这个原因,他才会想通过反常的行为,从心理上折磨她。 太坏了。 可自己今日分明没碰过池尧瑶。 楚含棠想到脑子都疼了,差点儿都想直接问他。 由于街上太多人了,除了认识他们的人,没人会多加留意,两个少年手牵着手,倒是也没有引起别人好奇地打量。 最后池尧瑶又想找楚含棠说话,成了第二个看见他们牵手的人。 她反应跟柳之裴如出一辙,不过是因为想起了楚含棠在丰城中巫术,紧拉着谢似淮的手不放的那一次。 池尧瑶站住了,脱口而出问:“你们怎么牵着手?” 此话一出,他们都看过去了。 白渊有些奇怪,但是没多想,不过也想知道原因,他知道谢似淮和楚含棠的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一点儿。 可……这是牵手的原因? 孔常也是十分的不理解,池尧瑶跟素心有时会牵着手走路就算了,她们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他们两个男的凑什么热闹? 难道男的之间也用牵手来表示友好?孔常瞄了一眼自己主子白渊的手,还是别了。 喜欢看各类话本的素心耳垂却红了,眼神在他们的脸上来回飘。 尽管谢小公子和楚小公子两个看样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毕竟楚小公子是喜欢她家小姐的。 但素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描写男男的爱情故事的话本。 楚含棠想解释一下,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还在想措辞。 谢似淮撩起眼帘,光影在他的玉面浮动,五官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为何我们不能牵手,难道只因为我们都是男的么?” 他插入楚含棠指缝的手指不知为何收紧了一点儿。 可人却是笑着的。 她极为惊讶。 谢似淮这是在怼女主池尧瑶?好像是的,难不成是爱而不得,心生怨恨了,用她来气池尧瑶,试探池尧瑶的心意? 可要找也应该去找个女的,楚含棠寻思着自己是男子身份,总不能拿她来让池尧瑶吃醋吧。 看过原著的楚含棠先入为主,目前只能想到这个似乎也不是正确答案的可能性。 池尧瑶摆手,“不是,我以为楚公子身上的巫术又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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