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才能把这一套繁琐的嫁衣穿上身。 现在只差把凤冠戴上了,池尧瑶被素心扶到镜子前,“小姐,你这样真美,说真的,我都要动心了。” 池尧瑶被她逗笑,唇角微弯,“你又嘴贫了。” 窗外,白渊看着倒映在门纸上的两道人影,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默然不语地抬头望向院中的夜空。 池尧瑶不曾往外面看。 素心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穿着嫁衣的她身上,“小姐,这嫁衣是不是有些大了?” 这套嫁衣确实有些大了。 池尧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嫁衣的腰身宽了一点儿,还有袖子也长了不少,“是大一些,不过应该也没关系的。” 素心可不容许她家小姐穿在身上的嫁衣有一丝瑕疵。 即使只是大了一些。 她帮池尧瑶解开嫁衣,坚持道:“不行,明日陛下应该还会派人过来的,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把嫁衣改小一点儿。” 池尧瑶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池尧瑶的嫁衣大了一些,楚含棠穿的却刚刚好,金红色的腰封合适地扣着腰,她一双秀气白皙的手从颇有重量的宽袖中伸出来。 寻常婚服也会用金丝线绣上几个图案,为表喜庆和家世地位。 穷苦人家用的金丝线会很少。 而这一套婚服是皇帝亲自嘱咐下边的人赶制而成的。 可以说奢华至极,图案用金丝线绣成,其他绣纹也不例外,袖角也是金色的滚边,与红色布料和谐地融合城一体。 衣摆的绣纹也很是讲究,纹路精细,绘着交颈鸳鸯。 楚含棠此时是坐在床榻上的,自然是没穿鞋子,双足在铺叠的婚服衣摆下露出来,脚腕要比一般男子的细瘦,脚踝骨骼错落有致。 足底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温暖。 本来楚含棠的足底应该更加柔软的,只是这一段日子里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逃亡,将足底磨得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此时此刻,她踩着谢似淮。 皮肤与皮肤贴着。 楚含棠意识到这件事后,心跳如擂鼓,他的呼吸声落在耳边,也似一种有意无意的诱惑。 谢似淮弱弱地哼了一声,脸颊贴着她耳朵,出了细汗。 以前,楚含棠总是觉得谢似淮身体的温度很低,尤其是双手,夸张一点儿来说,夏天能直接用来降温。 如今,他的温度变了。 使温度发生变化的原因正是她。 谢似淮的热与楚含棠足底的温暖正面对上,她抬眼看着他,少年扎得很高的长发垂到腰际,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着,能晃花了人眼。 楚含棠很没出息地咽了咽。 这一套婚服送来之前,也是熏过香的,毕竟是要送给不日后便是驸马的人,负责赶制婚服的人自然是要事无巨细地跟到底。 还记得,婚服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是散发着沉香味。 现在,是谢似淮身上的香气。 他从学巫术以来,终年跟香粉打交道,渐渐地便融合为一,成了自己气息,甚至因为所制作香粉和所用香粉特殊,那香气更是好认。 楚含棠穿着的婚服从上到下都是这种香气了,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包围住。 太多香气令她有一丝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心生喜欢。 婚服原来是没有任何褶皱的,可现在有了,从婚服的衣摆开始,褶皱丛生,仿佛平静的水面,被一颗热石头搅得涟漪不断。 衣摆翻叠。 楚含棠双足若隐若现,微微弯曲着,露出微红和有些湿的足底。 谢似淮也十分喜欢穿上婚服的楚含棠的模样,看着像一个即将要去迎娶心爱的妻子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迎娶爱心的妻子……他还真敢。 楚含棠他还真敢啊…… 谢似淮抬了抬眼睫,视线朦胧,无意识地轻咬着唇,咬出了血,在楚含棠给予的愉悦中挣扎,慢慢地衍生出了一股扭曲与怨恨。 他好恨。 恨楚含棠教会了他什么是喜欢,却不肯给予他。 哪怕是一点点。 他知道身为心中有喜欢之女的男子的楚含棠很难喜欢男子,这并不是她的错。 他也能容忍楚含棠有喜欢之人。 为何楚含棠却不肯试着喜欢他一下呢,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似乎都是为了能得到池尧瑶。 谢似淮闭了闭眼,眼皮轻颤,脸颊因楚含棠的双足而染上一层薄粉,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唤,“楚含棠、楚含棠。” 楚含棠抬起手,用指尖抵了抵他唇角,沾到一些血。 她的声音不禁也有些变调了,“别咬自己的嘴了,你都流血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小声一点儿地叫,别咬自己。” 谢似淮睁眼。 他琥珀色的眼底很是清晰地倒映着她也微红了的脸。 谢似淮眼尾桃红,乍一看,竟有几分像魅惑人的山间妖精。 绣着鸳鸯的大红色婚服终究还是被他弄脏了,带着麝香味的白色墨将婚服上面那些精美讲究的图案弄得斑驳不已。 楚含棠心道不好,明天得瞒着其他人去把婚服洗一遍,和熏一遍其他的香了。 “啊,婚服脏了呢。”谢似淮将楚含棠湿掉的双足轻轻地拿出来,用手拔掉微粘的白色墨,却仍有几缕从她脚趾缝滴落,活色生香。 他倾身吻上她微微抿着的嘴巴,“明天,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楚含棠的回应消失在吻下。 夜色逐渐褪去,新一日的早朝上,大殿内的气氛凝重。 刘秀安坐在龙椅上听跪在下边的官员禀告军情,股肱之臣分别站在两侧,三王爷刘段恒此刻也在内。 下边官员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后,偷偷抬头看刘秀安的表情。 几本奏折砸到他们脸上。 他们连忙又垂下脑袋,嘴里叫喊着陛下息怒,臣等无能,该死。 刘秀安站了起来。 她一张清秀的面孔面无表情,“你们说辽东被夺走了一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战场上还给朕往后退?竟还敢庆幸只是失了一城?” 刘段恒皱紧眉头。 辽东靠近草原,而草原上有不少以游牧为生的部落。 这些部落不隶属于大於。 是独立存在的。 他们善骑射,性格野蛮,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喜虐杀,烧杀抢掠,守在辽东的士兵尽管不弱,但是双方军队的实力摆在那。 他们也会怕,见战友被虐杀在眼前,有不少士兵居然逃了。 士兵都没了,谈何守城。 近日袭击守在辽东附近士兵的部落是实力比较强悍的阿西汗部落,将守在辽东的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刘秀安忽地笑了一声。 大臣们面面相觑,冷汗淋漓。 她挑了下眉,笑道:“好一个阿西汗部落,之前还向大於进贡,如今休养生息够了,就敢进犯大於了,是嫌安逸日子过得太多了?” 刘段恒上前。 他道:“臣愿意领兵出征。” 事关国事,刘段恒愿意暂时抛下他们两个之间的过往与矛盾。 刘秀安却没立刻答应让他领兵。 她指尖抚过案上的奏折,像是在权衡着利弊,“朕另有人选。” “陛下!”刘段恒抬起头。 他知道刘秀安是怕拥兵自重,领了兵到外面就不回来了,刘段恒现在是有兵权在手,可到底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才勉强安心。 刘秀安重复,“朕另有人选!” 刘段恒眉头皱得更紧了,退回一边,刘秀安让前不久打了胜仗的另一名将军出列。 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阅起来。 姿态随意,却不失帝王风范。 声音淡淡的,“沈将军,朕派你到辽东把阿西汗部落给灭了,不知沈将军是否有把握能做到?” 被唤作沈将军的人上前,“臣必定竭尽所能!” 刘秀安眼神犀利,指甲微微刮过奏折,“还有,你到辽东后,把逃兵都杀了,在战场上下达后退一城的命令的将领也是,杀无赦!” 有些大臣进谏。 “万万不可啊,陛下。” 她问:“爱卿你说有何不可?” “带着士兵后退一城的将领也是为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不跟阿西汗部落硬碰硬,陛下若下令将他们斩杀,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秀安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她正色道:“容易伤了将士们的心?” “可笑,他们被派去守住辽东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若败必死的准备,朕给他们军粮军饷,不是让他们来混日子的!” 刘秀安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她眯着眼道:“这次他们退一城,朕可以赦免他们,来日呢,他们又退几城,朕还是赦免他们?” 停了几秒。 刘秀安目光扫过刚才出声的大臣,压迫感十足,“那阿西汗部落也许都打到大於门前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必须杀!” 几名为将士们发言的大臣顿时变得缄口结舌。 刘秀安言辞掷地有声,“朕这一次要让大於的所有将士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大於只能赢,不能输,更不能往后退,退者死。” 她冷静异常,也理智到毫无人性,“但在战场上死的!大於将善待他们的家人,朕相信经过这次后,他们会懂得抉择的。” “贪生怕死之徒不配当大於的将士,死不足惜。” 沈将军颔首,问道:“陛下,臣是带以前那一批兵去辽东,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刘段恒是掌握着兵权没错。 可大於的兵权是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半的兵权还在刘秀安手里,她之前只是想把所有兵权收回罢了。 若派刘段恒去处理辽东的阿西汗部落,刘秀安不放心。 让他交出兵权给沈将军带去处理阿西汗部落也不现实,刘段恒断断不会同意。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让拥有兵权的人交出兵权,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拥兵自重,在地方自立为王的王爷和将军了。 刘秀安思忖半分,下定决心了,“朕给你长胜军。” 退朝后,大臣纷纷退下了。 只有刘段恒快步地跟上了刘秀安,“陛下,据臣所知,您已经给长胜军下了巫术,此巫术用一次,他们的身体就会受到一次伤害。” 他深呼一口气。 “陛下,您真的要这样做么,若您现在收手,给他们解除巫术,他们一样可以随沈将军上战场的。” 刘秀安不为所动。 她只说了几句话,“朕只要大於赢,哪怕是牺牲那些将士们的性命,朕也要其他小国和部落从此不敢再犯大於。” “朕还想把其他小国、部落都收于大於,不肯臣服的,那便灭,实现真正地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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