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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气？”棠谙怀疑自己听错了。 时子苓静下心来，仔细辨认一番。确认无误后，他对棠谙说：“熄了火折子看看。” 火折子一熄灭，周围黑得死寂，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棠谙感觉心跳得很快，声音很响，仿佛近在耳边。 适应了一阵后，时子苓冷不丁开口：“往下看。” 下面黑黢黢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棠谙正想发问，却听时子苓说：“再等等。” 棠谙耐心等待片刻，便看见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渐次亮起星点金光，明明暗暗，在地底深处闪烁。 “是萤火虫吗？”棠谙天真地问。 时子苓好似僵在那里，成为一块沉默的岩石。突然间，他又像刚从石头里蹦出的猴子一样，手舞足蹈很是激动。 “快快快，快上升！别下去，别！”他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棠谙不明所以，盯着较低看了一会儿，那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终于肯显露出身形。 这是一个漏斗形的天坑，坑底不算大，却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地，铺满了......蛇。 而那些金光，正是群蛇不断翕张的鳞片。那些蛇“站立”着，蓄势待发。没有温度的竖瞳看着棠谙，像是在看难得的猎物。 原来在棠谙看清它们之前，它们早已盯上她...... 那一刻，棠谙没有惊叫，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惊恐中渐渐麻木。 时子苓先缓过神来，他用劲攘了棠谙一把，“你还有飞行法器吗？” “废话！要是有我不早拿出来了？”棠谙试着指挥纸鸢上升。 但这动作太消耗灵力，时子苓没高兴多久，便听见耳边惊天一响：“糟糕！灵力耗尽了！” 随后他二人身体一沉，直直地朝蛇堆跌去。 “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剑修怎么不会御剑啊！” “谁告诉你剑修能御剑的啊！” “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在裴千烛手底下苟且偷生！” “你都苟且偷生了，那我是什么？摇尾乞怜吗？” 蛇群像是有智慧一样，见有东西落下，便自动散开一片空地，以免砸伤自己。 待尘埃平静，棠谙茫然地睁开眼，发觉竟然不太痛。她手往下探去，这里的泥土竟如此柔软。 棠谙正想着，忽听身下传来虚弱的骂声，还没等她听清，声音的主人就像力竭似的，再没了声息。 棠谙混乱的脑袋猛然清明起来，她飞速起身，将奄奄一息的时子苓扶起来。她抖出储物袋中所有药丸，也不管是什么，一股脑往时子苓嘴里喂。 “呕——” 时子苓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用双眼无声地控诉棠谙，棠谙心虚地撇开眼，只当没看见。 棠谙将目光投向时子苓身后，却正巧，与那一大群蠢蠢欲动的蛇对上视线。 难怪棠谙总觉得，周围的蛇数量似乎在减少，原来都跑到时子苓身后去了。只是，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棠谙还没想明白，那群蛇就像有人指挥一样，猛地飞扑上来，像一片金闪闪的箭镞。 棠谙下意识躲避，却发现它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躺在地上的......时子苓。 她只觉眼前眼前立起一堵蛇墙，待蛇潮退去，时子苓也已经不见了踪迹。棠谙急得大喊：“时子苓，你在哪？” “这！唔唔......” 时子苓只应了一声，便似被堵住嘴，了无音讯。 棠谙磕磕绊绊地，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哪怕她灵力耗尽，身体亏空，随时都要昏倒。 那群蛇似乎没有攻击棠谙的意思，但它们挡在棠谙身前，寸步不让。 棠谙脸色渐渐沉下来，这时，有条体型庞大，鳞片已变斑驳的年长金蛇，像是蛇群的首领。 他主动从蛇群中游走出，来到棠谙身前，俯下身子，温和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棠谙总觉得，这蛇能通人言。于是她问：“你们抓他去做什么？” 那蛇摇头，示意棠谙向后退。但棠谙哪能听它的话，她一心想救时子苓，用小刀割破手腕，试图用血液中残存的灵力，编织出纸人御敌。 金蛇很快看出她想做什么，它立起身子，鳞片有规律地翕张，似乎在传达什么命令。 棠谙手上才见血，便觉脚腕被某种湿冷滑腻的东西缠上，还伴随着一阵刺痛。棠谙低头发现，原来是蛇。 还和初入秘境落入水中时，那条咬过她的蛇长得一模一样。 棠谙直觉大事不妙，熟悉的燥热感席卷上来。更要命的是，她隐约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正离她越来越近......
第82章 “啪嗒——啪嗒——” 一阵阵有节律的脚步声, 回荡在洞穴深处。 棠谙的脸紧贴着冰冷地面，这里的土壤终日不见阳光，散发出阴寒粘腻的湿气, 将她缠绕。 棠谙撑起手臂, 想爬起来, 但稍一用力, 手腕上的伤口便涌出汩汩鲜血，像稠黑的雨滴, 滋养干涸已久的大地。 力气也随着血液流去，棠谙拼尽全力，也只在空中停滞几秒，便瘫倒在地。 她这无谓的挣扎, 引得来人讥笑。棠谙很不喜欢这种声音，她瞪向那人，却与一张熟悉面孔撞上。 “裴千烛......” 棠谙含糊不清地唤着。 裴千烛提剑走来, 剑尖划开地面, 沾了些污泥。 棠谙印象中的裴千烛，却不是这样, 他把剑看得比命都重要，哪里会这样待它？ 棠谙更加断定了, 这人不是裴千烛。 她蜷缩在一起, 悲戚地想着, 反正都快死了, 不如就螳臂当车一回。 于是她问：“你究竟是谁？这具身体本来的灵魂, 难道已经死了吗？” “本来的灵魂？”裴千烛似乎没听懂棠谙的话, “我不就是本来的灵魂吗？” “你不是！”棠谙忽然激动起来，她强忍住不适, 也要撑起身子瞪着他。 “我不知你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但这是我朋友的身体，我希望你能还给他。” 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从裴千烛脸上一闪而过。他直勾勾地看着棠谙，似乎想直接剖开她的心，看清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死到临头了，竟还有胆子对他说这种话，可笑至极。 裴千烛见棠谙目光坚定，不由得升起几分戏弄心思，“还给他后，我用什么呢？” 棠谙：“我可以为你重塑一副，更适合你的身体。” “哦？”裴千烛明显不信。 棠谙没再多说，她重新躺会地上，好节省些力气。她提起那只不断渗血的手臂，在空中画出繁复符咒。 棠谙的血液化作血线，逐渐编织出个特殊的纸人。 那纸人垂着头，蒙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满眼都是火焰一般的红。 不知为何，裴千烛看着这具纸人，愣在了原地。 以血为引的后果是什么，棠谙也不太清楚。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棠谙有种感觉，若是她一把火烧上去，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她骗了占据裴千烛身体的那只鬼。她要体面地死去，还要把他引上黄泉路。 棠谙举着火折子，想要点燃穿嫁衣的纸人，此时，她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 手颤颤巍巍上移，逐渐，靠近了...... “住手！” 裴千烛大喝。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冲上去，一把钳住棠谙的手。 棠谙仿若未闻，用尽全身力气同裴千烛对抗，终于被她点燃了嫁衣纸人的衣角。 裴千烛吓得六神无主，他失去理智般地，直接伸手捏住那缕火苗，毫不意外被灼烫掌心。 纵使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弥散在空中，火焰燃起的势头也并未停步。 这一下终于将裴千烛烫醒，他摩挲到身旁鬼剑，一剑挥下，留半缕绯红纸张在地上寂寞燃烧。 棠谙见计划被破坏，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嫁衣纸人自主分解，化作血液重归她身体里。 裴千烛抱着棠谙跪坐许久，待红纸燃尽后，他才指尖颤抖着，拈起纸屑，放在鼻旁嗅闻。 不知他闻到了什么，也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能听见“啪嗒”水滴声，一闪而过，像是哪条石头缝里漏水了。 裴千烛将棠谙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他连剑都顾不得捡，反而把目光投向那堆纸屑。 分明是与泥土无二的纸灰，不知他搭错了哪根筋，偏要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撕下一片衣袖包好，塞进怀里。 随后，裴千烛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墨玉葫芦。 如果棠谙还醒着，定能一眼认出，这葫芦还是堆蓝学府发给他们的奖励。她还会惊疑地问裴千烛，为何还将这葫芦带在身上。 但裴千烛只能沉默地拔开木塞，那里面装着半壶清亮水液。 裴千烛眉头微蹙，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只剩半壶？” 但没时间给他追根究底，棠谙的脸色越来越差。由于蛇毒的原因，身体也越发滚烫。 裴千烛轻柔地捏住棠谙下颌，将葫芦水灌进她嘴里。 “咳，咳——” 裴千烛看起来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尽管他动作小心，棠谙还是被呛到。 见棠谙面露痛苦神色，裴千烛被吓得手足无措。棠谙脸咳得涨红，裴千烛才想起要把她扶起来，面朝自己揽在怀中，拿手掌轻轻拍着后背。 这动作裴千烛见过许多次，但却是第一次做。 棠谙终于不再咳嗽，裴千烛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这时，他隐约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 像是海浪，在不断拍击岩石。 裴千烛当机立断，抱起棠谙就往群蛇聚集处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群蛇忽然变了个模样，他们变成奇形怪状的人形，肢体缠绕在一起，像黑烟一样模糊轻盈。 原来这些根本不是蛇，而是小鬼。 这些小鬼很听裴千烛的话，乖乖趴在那里，似是等他踩上去。 裴千烛飞奔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汹涌的地下河流骤然冲开岩壁，滔天巨浪从四周拍来。 裴千烛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裹进漩涡，带进地底深处。 方才的海浪声，正是这些河水渴望冲破岩壁的声音。 也不知从哪来这么多水，顷刻间，深不见底的天坑便被河水填了一半。河面上静悄悄地，只能听见叮当水声，连个活物都见不到。 此时，敬玄宗忽然下起了雨，有个流云铺就的漩涡，出现在天空中。见此异象，敬玄宗弟子包括各宗主竟平静如常。 云初轻抿一口茶，将茶杯缓缓放在桌上，才开口：“流青，吩咐下去，那群试炼的弟子，回来了。” “这次试炼怎的这样快就结束了？这群娃娃，倒是一届比一届优秀。”陪着云初喝茶的中年人，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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