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已经盘查到底后,程烈给皇帝上书,请求当众斩首孟长缨,罪名是勾结外敌叛乱。 把一场粮价动荡定性为叛乱,这罪名可算是够重了。虽说不是战争意义上的攻城掠池,但孟长缨甘当扶桑人的箭,试图挑动宁州地区的江山安稳,是不争的事实,被定性为叛乱,当然说得过去。 就这样,自孟长缨落网两个月后,程烈把孟长缨亲手送上了断头台。 这一天,秋风萧瑟。江宁东城门的菜市口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孟长缨案宣告结束,依照皇帝旨意,今日就要在这江宁城的菜市口将孟长缨当众处斩。 叶霜正与徐修远、徐菁菁兄妹一起,站在菜市口入口的一角,远看前方纷杂的处刑台。 徐修远想靠近点看,徐菁菁死死拽住他的手,不准徐修远再前进一步。 “哥,别走了!娘叫你保护好我们的!”徐菁菁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徐修远。 徐修远无奈,只能立在当地,任由徐菁菁躲在他身后,把他当一块人形盾牌。 叶霜带着帷帽,躲在面纱的后面远远看那监刑台。上头坐了几名身着官服的官员,叶济康上京不能参加,叶霜认得其中一个是州府衙门里头的同知雷永畅,另外几个她不认识,但肯定都不是要职。 叶惟昭因为养伤没有来,但程烈也没有出现。 这不正常。 按理说处斩孟长缨宣告此次粮价之战朝廷取得了伟大胜利,除此之外,还能震慑其他不守规矩的大户人家,程烈应该很积极地来参加才对。 可程烈却没有来,就连叶霜都觉得不合适。 其实叶霜猜得没错,程烈没有来,只是因为杀掉孟长缨并不是朝廷的胜利。 准确来说,朝廷还没有取得胜利,孟长缨只是程烈实现自己目标过程中的一步而已。 不光是小林忠一依旧逍遥法外,更重要的是孟长缨的势力并没有全部被剿灭。只折损一点金银钱财和几条人命,其实这些损失对扶桑人来说并不算得什么。 就跟之前叶惟昭对叶霜说的那样,那位小个子的漂亮女人并不是孟小晚,虽然到死都没搞清楚她的身份,但总归不是一个好人。 孟家折损了老爷,却还有根在—— 那就是孟小晚。 孟小晚虽然是个女人,但叶惟昭知道,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孟长缨唯一的女儿,也是被孟长缨给予了厚望的血脉。能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让出去,深埋于后只一心深耕的人,必定都是干大事情的! 除恶不能尽,这是程烈和叶惟昭给他们自己埋下的巨大隐患,也是此次野马荡清剿行动的最大败笔。 更何况程烈来江宁的目的远远没有实现,他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原本以为叶惟昭潜入了扶桑人的老巢,这次就一定得手了,现在看来情况远比当初预料的要复杂,程烈要做的依旧还有很多很多…… 不多时,自远处刑台前传来一声锣响,有令官高举令旗,口中大喊,“午时已到!” 行刑台正当中那位雷同知早被风吹得蔫不拉几的,听见时辰到了自己终于可以下衙了,精神乍起,忙不迭把手里那块捏了多时的牌子往地上一扔,大喝一声:“行刑!” …… 人头落地的时候徐菁菁没敢看,趴在徐修远的背上可劲地问徐修远“完了没有?完了没有?” 徐修远哭笑不得,说你折腾这么复杂叫我们陪你过来看杀头,完了你自己又把眼睛蒙起来,早知道这样,你还来看什么呢? 徐菁菁白了徐修远一眼说,“叫你看了好跟我讲呀!” 徐修远笑道,“你看霜姑娘就不一样了,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霜无语,前世叶霜的肚子也烂了,流了快半年的脓水,天天都在看各种惨状,可不比看这掉脑袋刺激多了。 徐菁菁听了很是惊讶,一脸崇拜地看着叶霜,朝她比起一根大拇指:“霜姐姐厉害!” 叶霜摇摇头,伸手拍掉徐菁菁的那根大拇指,催兄妹俩快走,出来这半日,该回家了。 这回换徐菁菁无奈地笑了。 自打叶霜出了那档子事,胆子就变得格外的小。她似乎很担心坏人没有被抓尽,死活不肯出门,生怕再被人劫走似的天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自己的房子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 今天叶霜是叶霜自我禁足一百天后的第一次出门见光,今天肯出门都是因为徐菁菁劝她:“害霜姐姐的人今天都砍头了,去看看就能解气”,这样才给带出来的。 徐家的马车停在距离菜市口不远的街对面,徐修远带着徐菁菁和叶霜两个妹妹一起过街坐马车。 走过大街,朝马车停着的小巷子里走的时候,突然,从路旁一家店里走出来一个人,头戴帕头,身穿黛青色的襕袍,腰间一根九环蹀躞玉带銙分外亮眼。 来者被眼前路过的几个人给惊了一下,旋即便高呼了一声,“徐公子、徐姑娘!” 走在最前面的徐修远、徐菁菁停下了脚,跟在后头的叶霜也循声望去…… 这不望不打紧,一望差点把叶霜的老命给吓丢了! 立在道旁那位呼唤徐修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长一张风光霁月的脸,那是叶霜曾经无比熟悉的脸——不是叶霜的“夫君”王希禹又是谁!
第55章 夫君 说叶霜被吓得魂飞魄散都不为过,婆婆杨氏给人的心理压迫过大,哪怕到现在叶霜看见王希禹,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都是,针对自己今天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编一个什么理由? 就在叶霜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想应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但见那王希禹笑容满面地径直走到徐修远和徐菁菁跟前,对他们两个人分别鞠了一躬。 “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修远兄,小弟还说什么时候去找你,上次你托我修复的梅瓶我已经修复好了,想叫你来看。”王希禹笑眯眯地对徐修远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徐修远身后的叶霜。 叶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嫁人呐!今天是自己第一次见王希禹。想明白了这件事,叶霜心里总算是放轻松多了,她冷眼看身前的王希禹怎样笑意宴宴地与徐修远说话,她从来都没有从这种第三人的角度看过王希禹,只觉得这样的体验好神奇。 徐修远和徐菁菁兄妹笑着对王希禹还礼,徐修远告诉王希禹说今天菜市口砍头,徐菁菁想看,今天他带两个妹妹一起出来看砍头的。说完徐修远抬手指了叶霜,跟王希禹介绍,“这就是我的表妹,叶霜。” 叶霜“再一次”与王希禹见面了,与第一次不同,这次的王希禹并不在坑里。 而叶霜,也已经从坑里爬起来了。 菜市口在砍头示众,王希禹当然知道,他转头,在看过叶霜第一眼后,王希禹的脸上漾起一层暖融融的笑。 那是叶霜无比熟悉的笑,确实如母亲说的那样,软弱无能的人往往都会给自己披一层老实人的外衣。本质上却是无底线的顺从,没有担当。 他们的笑容温暖动人,平易不带分毫锋芒,然而就是这种老实人的笑,曾经一次又一次蒙蔽住叶霜的心,拽住她离开的步伐,却不能给叶霜庇护的港湾,甚至远不如还是外人的叶惟昭。正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温暖”,让叶霜不得不守在暗无天日的王府里,接受那些永无宁日的折磨。 “在下王希禹,见过叶姑娘。”王希禹彬彬有礼地对叶霜唱诺。 王希禹站在叶霜面前说完那句话后便有些喘,气喘很轻微,一般人或许会忽略,但叶霜听出来了。因为叶霜在上一世伺候过他的病,每每听到王希禹开始有点这样的苗头的时候,叶霜就要给他安排煎药,已经养成习惯了。 叶霜有些惊讶地发现王希禹比印象里头瘦了一圈,比上一世年轻不少的他,病却似乎比叶霜印象里头重了许多。 但是叶霜不在乎,更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怜悯。 叶霜不说话,只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如果可能,今生叶霜一定要让那个王家对自己望而却步,老实人,孝顺孩子什么的,叶霜实在是受够了! 见叶霜如此冷漠,一旁的徐修远有些惊讶,从前的叶霜并不是这样的。他这个表妹不说为人有多热情,但最基本的礼仪还是很讲究的。 但徐修远也不好当外人面说什么,只能用比往常更加热情的态度问王希禹今天也是出来看砍头的么? 王希禹对叶霜的冷漠也不往心里去,他笑眯眯地对徐修远摇摇头,羞涩地说不是的,因为有个朋友今年中了进士,王希禹想送给这位朋友一把剑,东门这边有家打铁店不错,王希禹给自己的朋友定了剑,今天他是过来取剑的。 听见这话,叶霜想起尹禾也是今年参加科考,也不知道他考中没有。 不过叶霜想尹禾的问题也只想了一瞬便丢去了脑后——尹禾早已与她无关,考上考不上都不是叶霜可以去操心的。 徐修远似乎对王希禹提到的那个啥梅瓶很感兴趣,拉住王希禹问了好久,问那梅瓶还看得出裂缝不?除了能看见的那条裂缝,其他地方还有没?釉彩受损了吗?会不会影响梅瓶的寿命? 王希禹都一一答了,他似乎也很喜欢这只梅瓶,解答得很仔细,包括梅瓶为釉下彩,厚胎,这种厚胎釉下彩最为持久,烧、磨、烤对釉层都不能造成很大的影响。他连梅瓶的胎质较松,瓶身本来就有一条接坯都给徐修远说了。 徐修远不会烧瓷,肯定不懂王希禹说的那些用语,但架不住徐修远发自内心喜欢啊,就算听不懂,他也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离开的时候,王希禹谦恭地对徐修远兄妹道别,也同样谦恭地对待叶霜。 自始至终叶霜都没有与王希禹说过一句话,见对方对自己告辞,她也依旧只微微点头,看也不看王希禹就走了过去…… …… 离开王希禹后,叶霜心里依旧莫名发慌。 她知道现在王希禹才十六七的样子,他们王家应该暂时还想不到帮他找媳妇。 虽然叶霜现在是安全的,但一旦见过了王希禹的脸,过去那些在王家时发生的种种,总会不受控制地浮上脑海。 叶霜憎恨这种感觉,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到处都是危险,她想逃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门了! 回家路上,叶霜问徐菁菁,刚才修远哥哥和那位王公子在说什么梅瓶? 徐菁菁笑着告诉叶霜,“是哥哥新得的青花如意垂肩梅瓶啊!” “这是什么瓶。”叶霜问。“是古董吗?” “嗯……也不算太古吧!”徐菁菁想了想,“也就前朝的东西,不过名气倒是挺大的。” “靖王妃姐姐你知道吧?”徐菁菁问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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