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书生丢了,人家又捡到了呗。” “也有可能。”她点点头,总是觉得别扭,“可,可那个是我绣的,哥哥还答应说下次再见书生时候要回来呢,这可倒好。” “不若你现在去要回来?” “这怎么开口啊?” 两人越说声音越大,年轻男子被声音吸引,回头看了一眼,诧异道:“吴娘子?” “杜大郎?”吴思悠乐了,“怎么是你啊?” 她说着对身边一脸茫然的李靥介绍道,“叶子,这是杜大郎,大理寺的狱卒。” 又转头对杜大郎介绍:“李娘子,尚少卿的义妹。” 全大理寺上下谁不知道尚少卿有个最是宠着纵着的义妹,杜大郎慌忙出了队伍,恭敬行礼:“给李娘子请安!” “杜郎君客气了。”李靥回了礼,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你的钱袋——是自己的吗?” “钱袋?”杜大郎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变了脸色,“回、回李娘子,这钱袋是——是牢里死囚的,小人瞧着好看,觉得就此扔了怪可惜的,就、就捡了来。” 他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求道,“小人这就交回去,您千万别告诉尚少卿!” “死囚?”李靥愣了愣,“是个白净瘦弱的书生吗?” “血糊糊的看不出白净不白净,身材挺瘦弱的,应当是吧。” “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邱诚济。” . 尚少卿今日很高兴,李栀虽然只是含糊其辞说提亲之事要缓一缓,具体缓多久也没说,但终归是不再回避,有了个明朗的态度。 情丝万缕,来日方长,他一定会把小姑娘娶回家,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对她好。 告别李栀,少卿大人骑着小黑踟蹰满志地回大理寺,才踏进小路,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心上人。 他惊喜地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春和,大步流星向她走去,好看的眉梢因为高兴而微微扬起:“靥儿?” 李靥闻声转身,大眼睛倏地一下亮起两团小火苗,脆生生喊了句:“义兄!” 她迎着他跑,一迭声喊着义兄,没几步就跑到跟前,扬起脸笑道,“义兄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多谢靥儿挂念。”尚辰笑着低下头,温柔凝望。 月余不见,小姑娘脸蛋圆润了些,更显白嫩,就跟又软又糯的雪团子似的,让人想咬一口。 他耳朵微红,侧过脸咳一声:“咳,找我有事?” “是有件事。” “何事?”他继续温柔地望过来。 “您可还记得邱诚济?” 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其它男子,尚少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温柔笑容凝固在脸上,缓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榜下捉婿那日的书生?” “对对对,就是他!”李靥见他一下想起来,高兴地点头,“义兄真是好记性!” “靥儿问他作甚?” “嗯,事情是这样的……”小姑娘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小声讲了遍来龙去脉,末了拉拉他袖子,又摇一摇,“既然人都关进了大理寺,我能去看看吗?”
第83章 寻娇(三) 按本朝律法, 地方发生命案,凡流刑以上者,需审定无误后将卷宗送至大理寺复审, 复审无误后再交由刑部, 刑部勾押后,死刑犯由地方移送京城,等待秋后问斩。 据杜大郎讲,邱诚济犯的是十恶不赦杀妻之罪,且已签字画押, 供认不讳, 前日由下面县衙送到大理寺, 此时正关在大理寺死囚牢中。 “可我记得哥哥说过, 这个邱诚济爱妻至深,那日的点心也是他省吃俭用买给妻子的,怎么会杀妻呢?”李靥不解, “您说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尚辰若有所思了片刻, 问道:“靥儿觉得此案有内情?” 李靥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哥哥的朋友, 应不是坏人吧?” “人就在大理寺,看看也无妨。”尚辰表了态,迈步进了大门,“我带你去。” 地方送审的案卷,都是由寺丞复审, 因着邱诚济这件案子并不复杂,人犯认罪, 又无人喊冤,所以很快便复核完毕, 关押收监,如今少卿大人要抽阅此案,有人便将负责的寺丞庄文昊叫了来。 庄文昊为人仔细谨慎,虽对上头突然复查有些不解,还是将此案做了详尽的讲解,躬身道:“人犯已带到,大人可是要审?” 尚辰认真听完整个案子,点头道:“庄寺丞辛苦了,把人带进来吧。” “是。” 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被狱卒架了进来,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身上囚衣破烂,满是干涸的黑色血迹。 尚辰表情严肃起来:“谁用的刑?” “回少卿,人犯移交时已是如此。” 李靥一时也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日跟哥哥说话的书生,只好转头去看尚辰,见他点头,心中不禁恻然,还没等开口询问,跪在地上的书生便嘶哑开口,声音晦涩,无丝毫生机。 “小生邱诚济,杀了惠华,已签字画押,何须再审?” “惠华是你妻?”尚辰问道。 “是,是我结发妻子。” “为何杀她?” “为何……为何……?”邱诚济喃喃一阵,又重复道,“是我杀了惠华,我已认罪,无须再审。” “案宗上说,你秋闱结束后从云霞书院返回家中,发现惠华已死,首级不翼而飞,之后便报了官?” “是!是!惠华究竟犯了什么罪,何至于落个身首异处?”邱诚济掩面痛哭起来,声声悲切,“我去报官,县太爷要我回家等,我等来等去,等到差人来抓我,说我是杀害惠华的凶手!说我杀妻,十恶不赦!” “我妻惠华那么好,贤良淑德,任劳任怨供我读书,我专程从东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买了点心给她,谁知一进门就看到——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他语无伦次,状似癫狂,伏在地上痛哭一阵又爬起来跪好,继续死气沉沉念道,“是我杀了惠华,我已认罪,无须再审。” 李靥见他状态不对,好像是疯了,试探道:“邱诚济,你可认得翰林院李栀李学士?” “李学士?”邱诚济身子一颤,终于抬起头来,茫茫然道,“你是谁?” “我是他妹妹。” “你、你是李学士的妹妹?”他表情诧异,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点生气,“是李学士让你来的?他知道了我的冤情?” “你只管讲,某要牵扯他人。”尚辰按住了还要说话的小姑娘,冲她微微摇头,转而对邱诚济沉声道,“若真有冤情,我自会为你做主。” “那、那我讲,我讲。”邱诚济抓住了一线希望,这位身穿官服的男子看起来身份不低,说不定真的能为自己昭雪,为惠华报仇。 “好,回答我的问题,你秋闱结束返回家中,看到了什么?” “从东京城赶回家中,需得两日光景,我紧赶慢赶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只想早点见到爱妻,赶到家时正是午后,家中安静,我只当惠华在午睡,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谁知家中竟是一片混乱,惠华横卧在床上,只有身体,头、头竟不见了!” 他看起来诧异悲伤,轻轻摇着头,似乎仍是不敢相信那日见到的情景。 “既然没有头颅,你如何确定尸体是惠华?”尚辰问道。 “那尸体虽衣衫凌乱,穿的却是我去年给惠华买的过年新衣,不是我妻又能是谁?” “接着说,发现尸体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当时人都傻了,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便守着惠华的尸体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便去县衙报了案。” “报案之后,县太爷让我先回去,又叫人把惠华的尸体抬走了,再后来他们就说我杀妻,把我抓进大牢,严刑逼供!我、我实在撑不住便认了,想着这样也好,可以早些下去跟惠华团聚。” “根据案宗来看,你从报案到被抓,中间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你在哪里?做什么?” “我、我一直在家等消息。”邱诚济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体向前膝行两步,“对对!我还去了两趟县衙,送了些证据!” “什么证据?” “惠华与我成亲前,曾在京城大户人家做过绣娘,大约做了半年的时间,她跟我说是因为那户人家有个人总是骚扰她,她不堪其扰才辞了工。” “后来我们成了亲,惠华便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我们夫妻恩爱,互相扶持,她节衣缩食供我读书,指望我考个好功名,我也不负她,发奋图强,中了乡试。” 他说着又哭起来:“我已经中了乡试啊,好日子就在眼前了,我的惠华,我的惠华,她死的好惨啊!” 尚辰见他又哭,敲敲桌子:“你前后去了两趟县衙,送了什么证据?” “是凶手的证据!惠华死后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日都在想究竟是谁杀了她?我将家中每一处都细细找过,终是在床下找到几片菊花花瓣,那是金丝菊的花瓣,我们乡下根本没有,一定是那个人的!我将花瓣送去县衙,县太爷只说查,却始终没有结果,我只当证据不够,于是又找,终于在离家不远处找到一把折扇,于是又将折扇送了去,结果当晚就被官差抓了去!“ “可这上面并无你所说的证据。”尚辰翻着案宗,眉头紧皱。 邱诚济情绪激动起来,将身上铁镣抖得哗啦啦作响:“一定是那个人,他趁我不在,跑来我家侮辱惠华,惠华不从便痛下杀手!还买通了县令,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杀了惠华又诬陷于我!” “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便是当朝吏部尚书杨立的孙子,杨元魁!”
第84章 寻娇(四) 邱诚济说他怀疑杀死惠华的凶手是吏部尚书杨立的孙子杨元魁,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尚辰让狱卒把人带下去, 跟李靥出了牢房。 “靥儿可是想去找杨元魁?”见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样子, 尚辰主动问道。 李靥点头又摇头,末了又点点头:“嗯。” “不可。” “为何?”她猛然抬头,秀气的眉毛拧着,看起来不太高兴,“邱诚济都已经指认是他了!” 杨元魁是杨老尚书的孙子, 也就是杨梦芝的亲哥哥, 今早刚被李靥当着众女眷嘲讽了一通的自在清闲浪荡子, 如今与命案扯上关系, 尚辰却拦着不让查,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因为杨老尚书的缘故还是因为杨梦芝。 尚辰不可明查四个字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不由愣了下, 耐着性子解释道:“按说人犯提告, 大理寺应当传唤杨元魁, 但邱诚济所说的两样证据在案宗上丝毫未提及, 送来的证物里也没有,只凭他一人之言,不可作数。” “那是县令从中作梗!” “不可空口诬陷朝廷官员。”尚辰也不高兴了,三十八天未见,一见面就没完没了讲这个书生的事, 还对他凶,委实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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