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谭浚的鼎 第二天,夏修学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冯主任说他恢复的不错,但还达不到把钢板取出来的标准。 领完检查报告,夏小芹骑着问张世光借来的自行车,带着夏修学去了秀水街。 新家需要添置一些东西,张世光告诉夏小芹秀水街摆摊卖啥的都有,让她来逛逛。 21世纪的秀水街店铺林立、热闹繁华,现在的秀水街连秀水市场都没建,卖东西的个体户搬个小马扎,扯个布单铺地上,就是一家简易的“店”。 就像张世光说的,这里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有,大件像木工做的桌椅板凳,小件像锅碗瓢盆、内衣内裤,种类多的堪比百货市场。 夏小芹觉得,来过秀水街的人,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去。 “小芹,你看那个摊位。” 夏小芹循着夏修学指的位置望过去,看到一个摆着几样旧物的摊位。 公然贩卖文物? 夏小芹见摊位前有人蹲在那里看货,也走了过去。 有客上门,看摊的精瘦男人也不抬头,缩着脖子蹲在地上,眼看鼻鼻观心。 他的年纪跟夏修学差不多大,约莫20岁,很久没剪过的头发垂在脸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整个人的状态有些萎靡,似乎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对一切都提不来精神。 精瘦男人的摊位上一共摆了4件东西,两本古书,一个青白玉扳指和一尊高约40厘米的四足鼎。 夏小芹刚站定,刚刚蹲在地上看货的人就下决定了,他把那个青白玉扳指拿起来,对摊主伸出了2个手指头。 精瘦男人终于有反应了,他伸出了5个手指头,俩人不说话,就用手比划着议价。 光头买主从2加到4,精瘦男人的立场很坚定,每次都是5个手指头。 五个来回过去,光头买主认输了,从斜跨的小包里取出5张大团结,塞到了精瘦男人的手里,拿着青白玉扳指走了。 精瘦男人把钱收起来,看见夏小芹还站在摊位前,就问:“看什么?” “你收东西吗?” 夏小芹不能傻着问人家,东西是不是盗墓盗的,她选了个迂回的套话方式。 “不收。”精瘦男人的口音像是湘南省那边的,他回一句就又低下了头,继续缩着脖子坐在地上。 “我的东西是祖传的!” “那就好好收着,不要像我一样,连祖传的东西都守不住。” 祖传的? 夏小芹正惊讶呢,又一个年轻男人跑到摊位前,对精瘦男人说:“谭浚,你的鼎到底卖不卖?我出的价不少了,你妈还在医院住着等钱用呢,医院可不收你的鼎!” “太低,不卖。” “你要多少?给个实价!” “3000。” “从第一天你就喊这个价,要是真有人愿意买,也不可能把它落到最后!1000块钱,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去取钱!” “不卖。” 匆忙赶来的伍铁环气的一跺脚,又火急火燎的跑了。 谭浚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夏小芹怀疑他已经习惯伍铁环每天来还价了。 夏小芹蹲下身,问:“我可以看一看这尊鼎吗?” “看吧。” 夏小芹前世就和文物有过缘分,她是学化学的,夏小芹参与过化学在文物保护和修复上的应用实例。 鼎,夏小芹只认识四羊方尊,谭浚的这尊鼎也是青铜器,鼎腹的四面各以浮雕式人面作主体装饰,面部较为写实,人脸宽而方,腹壁还有象形字铭文,夏小芹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是“禾大”二字。 “它有名字吗?”夏小芹问。 “大禾方鼎。” 大禾方鼎,大禾方鼎?! 夏小芹在心底念叨了两遍,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禾方鼎,不正是和四方羊尊一起出土的青铜器吗?! 夏小芹了解四羊方尊时,听四羊方尊的讲解员提了一嘴大禾方鼎,但夏小芹没真正见过大禾方鼎。 如果眼前这尊鼎真的是大禾方鼎,那它的价值何止3000? 这是无价之宝! “摊主,你什么时候收摊?” “天黑收摊。” 夏小芹忙说:“那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啊!” 夏修学见夏小芹着急,就没问她去哪儿。 夏小芹走后,谭浚抬起头了。 他凝望着夏小芹离开的背影,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散开了,露出了一丝笑意。 夏修学见谭浚用麻袋把大禾方鼎盖住,便问:“你要收摊了吗?” 谭浚并不理会夏修学,把大禾方鼎盖住之后又把头低下去了。 夏修学把自行车扎好,坐在谭浚的摊位后面等夏小芹。 夏小芹干嘛去了呢? 她去给王熙王教授打电话了! 也不知道该说谁运气好,淮县今天下雨,考古队没外出,在临时办公室里清理抢救回来的文物。 王教授听说大禾方鼎出现在秀水街,第一个不信。 “大禾方鼎又叫人面纹方鼎,出土之后就被当地农村砸成几段当废铜烂铁卖了,博物馆把它追回来之后,用了两年才把它修复好,现在保存在湘南省博物馆。” 难道是个假的? 夏小芹不懂文物,更没有分辨真假文物的能力。 王教授是个严谨的人,就算他觉得那是仿造的假鼎,也不会在没见到鼎的时候就给它判死刑。 王教授说:“你把位置告诉我,我让考古系的朱老师和你一起去看看。” 夏小芹忙把她打电话的位置告诉王教授。 约莫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到了夏小芹的面前。 头一个下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年纪约四十来岁,气质儒雅,夏小芹猜测他是那位朱老师。 接连下来的两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他们的胸前都垂着老花镜,年纪没有80也得有70好几。 “三位老师好。”夏小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但喊老师绝对没错了。 “你就是小芹同学吧?”那名中年人自我介绍道,“我姓朱,你叫我朱老师就好。这两位你喊吴老师。” “朱老师好,两位吴老师好。”夏小芹重新打招呼道。 两位吴老师朝夏小芹点头,个高的那位吴老师说:“我看了你的采访,你是个好孩子,国家要谢谢你!” 夏小芹简直受宠若惊,有种胸前红领巾更加鲜艳的错觉。 “快带我们去看看那尊鼎。”另一位吴老师催道。 “老师们跟我来。” 秀水街的人还是那么多,两位吴老师年纪虽大,但脚力不比夏小芹差,走路带风一般,还催夏小芹快些走。 夏修学一直在垫着脚找夏小芹,看到夏小芹带着三个人往这边赶,赶紧朝夏小芹挥手:“小芹,你快点儿,有人要强买了!”
第195章 普法任重道远 想要强买的人就是刚刚来过的伍铁环,这次他又带了一个人,他们把3000块钱丢到谭浚的摊位上,非说谭浚收了他们钱,要把大禾方鼎抬走。 三位老师听到有人要强买,走的比夏小芹还快,直接冲到摊位面前,问:“鼎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我们付过钱了,现在是我们的鼎!”伍铁环一脸凶相,瞪着眼说道。 谭浚紧紧地抱着被麻袋裹着的鼎:“我的鼎已经用麻袋盖着了,你这是强买!” “秀水街上的人谁不知道你的鼎3000块钱卖?我给你3000块钱了,你快把鼎给我!否则,别怪我动粗了!” “这鼎是别人定了我才盖住的!” “谁定了?” “她!”谭浚指向夏小芹,“她定了,还让她哥在这里守着!” 夏小芹看得出谭浚真不想卖给这人,便应了:“对,我定的!” 朱老师赶紧拽一拽夏小芹的胳膊,小声提醒夏小芹:“他们可能在做套。” 如果伍铁环和谭浚是一伙的,那么夏小芹已经中套了,这么多人看着,她肯定会被逼着买下这个鼎。 这是后世非常常见的套路! 夏小芹被朱老师这么一提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夏小芹很快又镇定了。 夏小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谭浚虽然外形阴郁冷漠,但他的眼神清明,绝不是坑蒙拐骗的鼠辈! 伍铁环把夏小芹打量一番,他不怯夏小芹,但怯夏小芹带来的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的气质和一般人不同,中年人还好说,文质彬彬的,挨打都撑不过三拳。 但那俩年纪大的,伍铁环直觉他惹不起。 伍铁环把摊位上的3000块钱捡起来装包里,抱着双臂退到了一边,一副我要看看你们到底买不买的样子。 谭浚在秀水街呆了半个月了,伍铁环是什么名声,隔壁摊主早就好心跟他说过了。 所以谭浚才不舍得把祖传的宝贝卖给他。 谭浚不知道夏小芹想不想买这尊鼎,但她带人过来了,肯定是有这个意向吧? 谭浚对夏小芹说:“能不能换个地方验货?” “可以,去京师大学吧,那里有专业的设备检测。”朱老师说道。 谭浚顿时浑身一凛,他抱紧大禾方鼎,满脸警惕的说道:“我的鼎只卖不捐!” 朱老师忙解释:“小同志,上缴文物是有奖金的,如果你这鼎是真的,奖励金比3000要多!” 谭浚知道自己的鼎是真的,听到交给国家能得到更多的钱,他立即同意了。 夏小芹站到他摊位前的时候,谭浚就认出这张脸了。 谭浚在医院食堂的电视上看到了她的采访,知道她是个热爱文物的人。 所以,在夏小芹注意到大禾方鼎后,他就用麻布把大禾方鼎盖了起来。 谭浚也有一颗爱国的心,他知道大禾方鼎最好的归宿是博物馆,也真心不想让大禾方鼎落到不法分子的手里。 但谭浚真的急需钱给母亲看病,医院那边已经欠了300的医药费,母亲马上又要做手术,医药费交不齐,这个手术就做不成,他母亲就活不下去了!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夏小芹,或者夏小芹没有注意到大禾方鼎,谭浚真的要把大禾方鼎卖给拿出3000块钱的伍铁环了! 伍铁环知道夏小芹带来的人是京师大学的人,立即怂了,赶紧带着钱走了。事情没办好,他得赶紧给老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小轿车能坐的人有限,谭浚抱着大禾方鼎上车,夏小芹和夏修学骑着自行车跟着。 等他们赶到京师大学的时候,初步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大禾方鼎,是真的! 在文物鉴定这方便,没有百分之多少的真假,只要有一点儿疑虑,那就是假货。 大禾方鼎是一件保存非常完整的青铜器,八位参与鉴定的专家都能确定,它就是真的! 夏小芹也知道了两位吴老师的身份,个头稍矮的那位叫吴远,国家革命博物馆的馆长,个高的那位叫吴兴,是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副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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