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两把伞,夏小芹全部都带上了。当她提醒夏三姑要带伞的时候,却被夏三姑嘲笑了。 “就这几步路,带啥伞啊,下雨了跑几步就回来了。” 夏春燕说的几步路,等于半个夏家村。 夏家这个大部队穿过夏家村的时候,路上不少人都朝夏老太太打招呼,一边问她的腿怎么样了,一边夸赞帮夏老太太推轮椅的张全。 夏老太太被人奉承的快要飘起来了,丝毫没注意到李香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只有夏小芹随意一瞥的时候,注意到了李香的神情变化。 不过,清明节本就是个悲伤的节日,随着离老坟院越来越近,就连夏老太太的神情都变得落寞起来。 夏家老坟院的新坟旧冢分的很开,但不论是新坟还是旧冢,在清明节这一天,搭配着阴暗的天空,都是一样的凄凉。 按照豫南省的习俗,要先祭拜新坟,夏小芹一行人先来到了夏国善的坟前。 夏国善是夏小芹爸爸的名字,因为夏修学和夏小芹都没有成家,他的坟前还没有立碑。 夏小芹先把她带来的柳条插在坟上,接着开始摆贡品。 夏老太太望着夏国善那座新立不久的坟,指挥沈舒的语气,都变得有力无气起来:“你把小福抱近点儿,让老二看看小福的模样。” 沈舒早是泪流满面,她抱着夏小福蹲在夏国善的坟前,声音哽咽的说:“国善,这是我们的孩子,叫小福。他是个有福的孩子,我会好好地把他带大,并且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非常善良的好人。” 沈舒的悲痛溢于言表,就连夏小福,都注意到了妈妈悲伤地情绪,懂事儿的没有哭泣。 夏小芹把贡品摆好,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夏国良的坟前。 “爸,我是小芹。您走的时候家里还是一团乱,肯定走的很不安心。” “但您放心吧,现在家里一切都好,我哥的腿做了手术,现在已经能摆脱轮椅站起来了,我奶今天也出院了,恢复的很好呢。” “对了,书上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我说的这些您在天上肯定都看到了。您放心吧,我会和我妈一起照顾我哥、小福和奶奶,努力让他们早些过上好日子。” 夏小芹非常正式的在夏国善面前立誓,她现在就是夏小芹,就是夏国善的女儿! “爸,我是修学。”夏修学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拒绝夏小芹过来扶他,吃力地、僵硬地挪动了一下腿,证明他的腿真的在转好。 夏修学在坟前跪下,先进行了三跪九叩,然后说道:“我和小芹都要参加今年的高考,请您保佑我们正常发挥,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也请您在天上看着我们,让我们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懒惰!” 夏老太太抹着泪说:“放心吧,你爸看着你们呢。” 夏国善的坟是新坟,按照习俗不能添坟,夏小芹把纸钱烧完,祭拜夏国善的仪式就完成了,夏家一群人又到了旧坟这边。 夏老爷子已经在这里住了20年了,因为年年都有人祭拜,他坟上的杂草都是新长的,没有一株高枝。 夏国良是夏老爷子的大儿子,夏江是夏老爷子的大孙子,他们领着头在坟前跪拜,三跪九叩,就连抱着夏小福的沈舒都不能少一个礼。 跪拜完毕后,夏国良开始带头给夏老爷子添坟。 新土添旧坟,后人祭先人。 也许是世人怀念先人的悲伤传达到了天上,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 夏小芹第一时间把她带的伞撑开,一把撑给沈舒和夏修学,一把撑开罩在了夏老太太的头顶。 免于淋雨的夏老太太,看向夏小芹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妈,下雨了。”夏春燕说着钻到了伞底下,顺手夺走了夏小芹手中的伞。 夏老太太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再看夏小芹的神情瞬间的变了,她指着夏小芹说:“你跪下!”
第078章 沈舒的反抗 夏小芹直觉要出事儿,就连沈舒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舒出面说道:“小芹,你再给你爷爷磕三个头,谢谢他保佑咱们家。” “等等!”夏老太太阻止道,“我让你跪下,是问你关于豆腐方子的事情。” 夏修学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说:“既然奶要问关于豆腐方子的事情,我也一起跪吧。” 沈舒赶紧拦住夏修学:“修学,你的腿才刚刚好一点儿,不能再跪了!” “妈,是我把豆腐方子传给小芹的,并且,现在豆腐方子在我手上。”夏修学语气坚定的说道。 “可你的腿……” “行了行了,都别跪了,站着说吧!”夏老太太见雨越下越大了,想要赶紧回去了。医生有交代,让她不要受凉呢! 夏小芹扶着夏修学重新坐回轮椅上。 夏修学坐稳后立即把手缩回了衣袖内,夏小芹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他因为腿疼而忍不住颤抖的手。 夏小芹再看向夏老太太的时候,神情已经变得无比冷漠。 “奶,你要问什么?” “你当着夏家各位祖宗的面,给我说个实话。你的千叶豆腐,到底是不是从祖传秘方里学来的!” “不是。” 夏老太太再一次展现了她变脸的速度,脸上的喜色已经藏不住了,她语速极快的说道:“既然不是秘方里的,你又已经教给你妈了,是不是也能教给你大伯和俩姑姑?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不是外人!” 夏小芹看向这些被夏老太太称为“亲人”的人。 夏江和夏国良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李香则一副懵然不知、满目震惊的模样。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是满脸的喜色。 夏小芹心有悲戚,发生这么多事儿,绕来绕去的,他们还是想要方子。 只是现在要的不是祖传的方子了,而是她的千叶豆腐秘方。 幸好夏小芹早已经看透了他们的面目,历练到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心寒了。 夏小芹刚要开口,沈舒突然站出来,替夏小芹回答了夏老太太。 “不能。” 夏春燕赶紧在夏老太太发气前拦了一下,说:“二嫂,你让小芹自己说。” 夏小芹不明白,难道让她自己说,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能。”夏小芹真的又说了一遍一模一样的,并且她还问夏春燕,“三姑这次听明白了吗?” 夏老太太按耐不住了,她指着沈舒吼道:“是不是你教的!你把秘方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不把秘方交出来,是不是以后想改嫁啊!” 沈舒出奇的镇定:“妈,你这话不应该站在这里说,应该站在国善的坟前说。要不咱们去国善的坟前,让国善看看他走以后,他的至亲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夏小芹简直想给沈舒鼓掌! 沈舒态度强硬起来的时候,睥睨众人的气场简直有两米八! 马小梅想撸起袖子跟沈舒掰扯道理,却被夏江用眼神制止了。 夏为业和夏丹红也都被夏江用眼神制服的妥妥帖帖的,而夏国良,他早在被夏小玲坑一把后,就对豆腐秘方的事情死心了。 马小梅不打头阵,夏春燕只能自己上场了,她瞪着眼说道:“沈舒!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也不怕被别人听见笑话!” “我很清楚,背地里等着看我笑话的人不多,等着看老夏家笑话的人不少。” “妈,你看二嫂说话气人不气人!”夏春燕引着夏老太太上战场。 夏老太太虽然气的不轻,但她的腿更疼。 坟地本来就阴凉,再加上下雨了,寒风带着浓重的湿气,让夏老太太的这个病腿很难受。 夏老太太本来的计划是,在坟地里仗着老夏家的威势和二儿子这个护身符,逼着沈舒让夏小芹把千叶豆腐的方子拿出来共享。 但夏老太太没想到,沈舒这次态度这么强硬,二儿子这个护身符不单没奏效,还被沈舒拉出来当靠山。 再加上夏老太太这会儿腿疼的难受,她很愤怒的说道:“还不是你二哥死的早,我看她就是有二心了,现在指不定跟谁一心呢!” 沈舒被夏老太太当面侮辱人格,更多的不是生气,而是心寒。 “妈,我孝敬您了十八年,自认为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夏家、对不起您的事情。今天您能当着夏家各位祖宗和国善的面侮辱我,明天就能去村里造谣说我偷人。” “我沈舒虽然行的端做得正,但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不想有任何流言影响到我的三个孩子。” “您要是不懂法,可以问问夏江,诽谤罪能判几年,以后公安要是找上门了,您好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沈舒跳着脚的和夏老太太论长短,夏老太太可能还能仗着自己虎,把沈舒打压的说不出话。 但沈舒偏要和夏老太太讲法。 夏老太太被沈舒唬住了。 夏小芹和沈舒一样的冷静,她替沈舒补充道:“奶,我和我哥只想安生的备考,您要是再这样三天两头的闹,您就搬出去吧。三姑家不是赚大钱了吗?您去三姑家享福吧。” 夏春燕根本不敢去看张全的那张黑脸,她指着夏小芹,用训斥的语气说道:“你敢赶你奶出去?你这是不孝!” “恩,我就是不孝,你们看能不能去公安那告我。要不干脆这样,咱们各自找证据来一个对薄公堂。” 夏小芹又突然做恍然大悟状,补充道:“哦对了,夏为业抢我家豆腐、马小梅私闯民宅、乱翻我家财物的事情咱们还没说个结果呢,干脆一起找公安做个了结吧,看看最终是谁能去牢里吃免费的饭。” 谁能进去吃牢饭? 衣服快要淋透的夏为业打了个哆嗦。 他都避出去好几天了,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夏为业把求救的眼神递到了夏江的身上。 夏江见夏春燕不知利害关系,斗志昂扬的还想和夏小芹争辩,便站出来说道:“先回家吧,奶的腿受不了凉风。” 夏江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孝顺的人,不该让夏老太太这个长辈在坟地里风吹雨淋。 夏江的这个台阶递的很好,张全出面说道:“对,雨越来越大了,咱们都先回去吧。” 张全很会做人,虽然夏老太太没有办成他的事儿,但回去的路上,他依旧亲自推着夏老太太,夏春燕更是举着夏小芹的伞,为他们两人遮雨。 总共就两把伞,一把大的被夏春燕拿着,还剩下一把小的,怎么也遮不住三个人。 沈舒让夏修学抱着夏小福,她推着轮椅,夏小芹为夏修学和夏小福打伞。 雨还在下,村里的土路被雨水拌成了泥汤子,沈舒和夏小芹要合力才能推动夏修学。 但,路虽然难走,他们心里却是轻松、幸福的。 因为沈舒终于摆脱了愚孝的枷锁,决定为自己、为孩子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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