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干什么不好,非要偷东西。”薛关河摇头叹息,“这般精妙的身手,行侠仗义多好。” 阿耐“唔”了一声,“也不要看表面嘛。” “什么意思?” “别废话了,快做点补血的汤膳。” “哦。” 伙计房,阿迢坐在床边,凝神研究“寻常客”。 从云来客栈开始,她跟随陆见微一路,早就从薛关河口中得知八方客栈之前的“战绩”。 千里楼、黑风堡等势力寻遍名医,也未能解开药性,可见此药之独特。 她想试试。 云蕙缓缓睁开眼。 少女侧对着床,细细密密的小辫儿散落肩颈,遮住半张侧脸,只余瘦削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尖。 药丸放在掌心,她正专心用细针探入其中,再将针尖放至鼻端闻嗅。 “解罗花、金穹叶……”她闭着眼小声低喃。 声音不似寻常少女婉转清亮,有些微的沙哑,从淡紫的唇瓣吐露而出。 淡紫? 云蕙睁大眼睛。 她先前没太注意,直到现在才发现,阿迢的唇色与常人不同,眼神、气质都极为不一般。 “阿迢。” “怎么了?”阿迢转过头,目光平静而淡然,“哪里不舒服?” 云蕙几欲落泪。 她的女儿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在与父母相认时还那般冷静,其他家十几岁的姑娘天真烂漫,她的阿迢却像是饱经风霜的成熟女子。 阿迢又问了一声:“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云蕙低头抹掉眼泪,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阿迢,能不能跟娘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阿迢简短回答:“有人在南州乱葬岗捡到我,带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你一直都记得家,”云蕙敏锐道,“如果你是自由的,为什么不回江州?那人是不是强迫你了?他待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好。 这两个字她没说出口,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闷痛至极。 阿迢没有隐瞒:“嗯,她给我下了毒,没有根治的解药。我不得不听她的话。” “下毒?”云蕙如遭雷击,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清空,只剩下惊惶无措,“那、那你……” “每个月服药压制就行。”阿迢眼里是不符合年龄的镇定,“我会找到解药的。” 云蕙:“……” “你这几日在客栈住下,我给你调养身体。”阿迢嘱咐后,又转回身研究药丸。 云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呢?” “死了。” “陆掌柜与你……” “她救了我的命。” 云蕙目露期待:“听说她很厉害,张大侠他们都很厉害,他们认不认识什么高明的大夫,解了你的毒?” “这毒就是最高明的大夫制成的。”阿迢顿了顿,安抚她,“我说了,我会找到解药的。” “那、那就好。” 十年未见,物是人非。 云蕙没有参与阿迢的成长,完全不知道她过去十年是如何生活的,纵然再想与她恢复往日的亲密,也无从下手。 到了午膳时间,陆见微下楼。 大家都是熟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只有云蕙一个人显得不自在。 “云娘子不必拘束。”陆见微扫一眼桌上的菜色,笑道,“当归红枣炖鸡汤可补气血,你多吃些。” 薛关河挠头,原来补气血的汤膳是为云娘子准备的呀。 奇怪,为什么是阿耐交待他。 “多谢陆掌柜。”云蕙到底是掌家娘子,很快适应新环境,不再拘束。 温著之顿了顿,低首继续吃着药膳。 “掌柜的,诊室那个病人怎么处置?”薛关河问。 陆见微:“送去对门药馆。” 反正神偷已经在那边付了钱。 “陆掌柜,”温著之放下碗,“不如先查清此人身份,再做定夺。” 陆见微挑眉:“你是想说,或许这位病人犯了事,才被神偷弄来利用?” “嗯。” “那就送去衙门。” 张伯立刻接话:“稍后我送去衙门。” “我也想去衙门。”云蕙绞着手帕说,“我想看看那两个畜生是什么下场。” 江运昌去报了官,衙门定会开堂审问。 “也好。”陆见微说,“阿迢要不要去看看?” 阿迢无所谓,但触及云蕙闪着泪光的眼神,便点了点头。 “掌柜的,我也想去看看。”薛关河举起手。 陆见微莞尔:“还有谁想去的?” “我。”岳殊不甘落后。 “行,想去的一起去。” 阿耐出声询问:“公子,我能不能去?” 温著之笑道:“随你。” 饭后,张伯架着病人,携云蕙、阿迢、薛关河、岳殊、阿耐几人一同去了衙门。 客栈内只剩下陆见微、温著之和燕非藏。 燕非藏在后院勤恳劈柴,温著之坐在房间看书。 至于陆见微,在房间内对着人体模型扎来扎去。 扎针的手法她已驾轻就熟,现在练的就是手稳,在稳的基础上还要快。 她的悟性没有问题,只需在熟练度上下工夫。 练了一下午,张伯等人回来。 “掌柜的,那人一送到衙门,衙门的捕快就认出来,他就是个泼皮,经常欺负年轻貌美的姑娘。” 陆见微颔首,看向阿迢。 “除了扔掉我,下毒,他们还做过其它害人的事,被判斩刑。”阿迢言简意赅。 江州城是府城,府衙具备判决斩刑的资格,但还需上报复核,一来一回,恰好秋后问斩。 江家的毒瘤彻底铲除,创伤却难以恢复。 虽说江运昌同样是受害者,云蕙却还是对他心存怨怼,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江运昌愿意听她的话,断然拒绝宗族的强势要求,她的阿迢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 说到底,他也觉得女儿不能继承家业,连隔了一层的侄子都不如。 云蕙暂时不愿见他,她怕自己一见到他,就情不自禁展露出歇斯底里的一面。 况且她还想与阿迢待在一块儿,弥补十年的空缺。 “陆掌柜,”云蕙忐忑询问,“听说贵店可以提供诊疗,我能不能订一间房在此调养?” 陆见微毫不客气:“次房一天一百文,上房一天五百文,药材另算,不过阿迢是你的女儿,她若愿意亲自为你调养,便不收费。” “我先订一个月次房。”云蕙取出三两。 陆见微笑着收下。 “二楼的房间你可随意挑选。” 云蕙入住二楼东侧的房间。 她是个相当勤快的人,又掌管家中大小事务多年,身体刚有起色就帮着干活。 客栈的伙计们都是男性,力气活不在话下,但在心细方面远远不够。 阿迢只喜欢研究药理,不懂杂务,客栈的很多事情她也插不上手。 云蕙的加入,倒是给客栈提供不少助力。 不管什么事,她都能做得又快又好。 岳殊的鞋坏了,她及时做了一双新的;薛关河袖子裂了,她细心缝补;阿迢的衣服鞋袜她都亲自缝制,姑娘家的小衣也做了好几件。 阿迢六岁后跟着胡九娘漂泊江湖,很多事既懂又不懂,女儿家的小衣在外头买不到,只能自己缝制,她女红活烂,做的小衣歪七扭八,布料还差,看得云蕙直掉眼泪。 不管怎么说,云蕙入住之后,客栈众人的生活舒适度迅速上升。 陆见微也受益良多。 她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但日常生活中,女性和男性到底会有不便之处。 之前客栈里都是男伙计,她作为唯一一个女掌柜,生活并不那么便利。 云蕙来了之后,不管是对阿迢,还是对她,都格外照顾。 她性子温柔,说话的腔调带着江南特有的柔婉,做事时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轻易获得所有人的好感。 陆见微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来自长者的温柔守护。 至于江运昌,他心中有愧,不敢强劝妻子女儿回家,便亲自携厚礼上门,表示对陆见微的感激,并想借此机会见到妻女。 奈何云蕙不愿见他,阿迢对他也无多少父女之情。 如此过了五日。 到了洪家父子取枪的日子。 两人一大清早,捧着钱匣子求见陆见微。 陆见微坐在堂中喝茶,桌上放着一方细长的木匣,七尺三寸,外表古朴,叫人不敢小觑。 洪英杰眼珠子黏在上头。 洪贺恭敬道:“陆掌柜,这是十五万两,全都在这,您清点一下。” 张伯接过,数了数,朝陆见微点头。 “洪帮主爽快,此枪便交予你们。” 话音一落,洪英杰就迫不及待打开匣盖,倒吸一口凉气,双目迸发极亮的光。 这枪!这枪! 太霸气了! 他一见便深深爱上。 洪贺眼力不俗,瞧出这杆枪不同凡响,若无此机缘,怕是再拿二十万都买不到。 “陆掌柜慷慨赠枪,洪某感激不尽。” 明明是交易,他却说是赠。 陆见微笑道:“洪帮主客气了。” “陆掌柜,爹,我先去外头耍一耍。”洪英杰急不可耐,抓起枪就跑出厅堂,在前院挥舞得虎虎生风。 洪贺:“……” 连他这个老父亲都嫉妒了。 儿子得了杆好枪,他也想得一把好刀啊。 他越想心里越像猫爪挠似的,终于鼓起勇气。 “陆掌柜,洪某斗胆问一句,不知可有宝刀售卖?” 一旁的燕非藏立刻竖起耳朵。 陆见微摇首道:“大师锻造神兵极耗费心血,短期内不再出手。” 燕非藏耷拉脑袋。 洪贺也暗自叹息。 “是洪某心急了。陆掌柜,他日若有吩咐,洪某定当尽力。” “好说。” 洪家父子满意离开。 “掌柜的。”张伯将钱匣递给陆见微。 陆见微收下。 她的私账,除了开张那日金破霄、魏柳、洪贺送的贺仪,单看银子数量,已有40万两。 若再加上贺礼,约有100万两。 是一亿的百分之一。 目标如此遥远。 如果她按照神医谷的千金诊金来算,卖十颗药就能集齐一百万两。 九十九个一百万,就是990颗药。 听起来似乎并不难,但哪有990个人向她买价值千金的药? “微微,有人来了。”小客提醒。 陆见微凝神听取,倏地挑眉。 “是韩啸风。” 韩啸风驾着一匹快马,一辆马车紧随其后,至八方客栈门前,骤然停下。 院门大开,他却没有直接入内,在外抱拳道:“韩啸风前来求诊,陆掌柜,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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