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霜仿佛半辈子没见到云笈似的:“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我可闷坏了。” 云笈任夏霜拉住自己,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褚辛的身影:“褚辛还没回来?” 秋蝉:“他说第一次来乾朔,想到处看看。” 云笈点点头,心里想着事,不做多问,跟夏霜秋蝉一起整理装备。 乾坤袋空间有限,她忧心此行有变,竟难得多带了几件防御法器。 云笈从行囊里拿出什么,夏霜就帮她把东西码整齐了放进乾坤袋,观察着她的脸色。 夏霜说:“殿下,咱们难得下山,等从乾朔回去,沿路逛逛吧?” 云笈知道,这是夏霜照顾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知道这次怀梦草不会被她得到,想要她外出散心。 不过,云笈此行并非为了夺草。 她只想知道,怀梦草出现的时间为何比前世早,以及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这自然不会为外人道,哪怕是夏霜也不行。 云笈笑着答应:“好啊。” 主仆三人收拣着装备,期间云瀚过来看了一眼,见云笈准备得认真,也不多加打扰。 日渐西沉,海滨本就不明朗的天色愈发晦暗。 傍晚时,云笈提着灯笼走上露台,海风拂面,她稍站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不远处的青葱树影。 重来此地,倒也能想起许多回忆。 一只乌鸦穿过树影飞来,落在云笈身旁。 云笈皱了皱眉。 奇怪,乌狄都来了,褚辛怎么还不回来? 羽书令闪烁两下,她以为是夏霜又有事要说,拿起一看,却是褚辛的消息。 短短一句:“今夜晚归,请殿下勿怪。” 云笈看了半晌,抬手回了个“哦。” 晚归也就算了,连个缘由也不说清楚。 ……罢了,她才不在乎。 见云笈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乌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笈冷哼:“没事,就是褚辛说他要晚些回来。” 她扭头回房,要关门时,对愣在原地的乌狄招了招手:“进来啊。” 乌狄蹦了进去:“嘎。” 不得了,褚辛竟然真的主动给殿下发消息了! 酒楼中,华灯初上,乐声喧嚣。 肥胖的紫衣男人从太师椅滚下了地,翻着白眼,留着蛤喇,肥肉堆积的胖脸爬满紫痕,一下下地抽搐着。 片刻后,褚辛屈膝试探。 魏掌柜已经没了鼻息。 他来到此处,是恰好听闻明珠阁的魏掌柜落脚此地的消息。 在那梦中,萧无念曾对他说:“明珠阁的胖老板昨晚死了。是你动的手吧。” 他原觉得滑稽,明珠阁身处青云,魏掌柜何必长途跋涉,非要赶来乾朔。 直到听说魏掌柜为了兜售法器,趁着神草现世亲自来到此地。 一番追索,竟然真的看见魏掌柜在酒楼饮酒作乐。 既然来了,也就不必走了。 褚辛踩着魏掌柜平铺在地的袖角,倒出桌上清水,擦净双手。 给魏掌柜留下全尸,已经算手下留情。 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收尾,他本可以做得更绝一些。 被鞭打幽禁、当街贩卖的仇,用魏掌柜这一条命做回报,他甚至觉得轻了。 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孬。 只是,从怀梦草现世,到发现魏掌柜,都说明梦中的事跟现实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一切都不明朗,至少有一件事得以证实——他所做的并非简单的梦,甚至可能由术法所造。 褚辛心里有一线念头,竟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他梦见云笈,并非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受到术法的影响。 他怎么会对云笈有爱意。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最有可能的,是他不知何时被人种下术法而不自知,致使他在梦中见到人为捏造的幻觉。 那人正在使用幻觉,引导他的意识。 能突破人的灵识,这种术法对灵力的要求必然极高。 且他在中术法之前无知无觉,怕是施术者会是镇星境、甚至恒星境的修士。 放眼仙域,修至镇星境都是稀有,恒星境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谁会对他做这种事? 要知在外人看来,他不过一介半妖,较之草芥浮萍尚且不如。 此人有意隐瞒,想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将这些事想明白。 褚辛低头时,看见羽书令上亮着一个光点,是提示有新消息未读的标志。 方才他为魏掌柜灌毒,倒是忘了看羽书令的消息。 他拿起羽书令看了看。 是云笈发来的,“哦。” 他想起魏掌柜在死前哀嚎痛骂:“你个贱货,不值钱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云六会带你进韶华宫,过不愁吃穿的日子?!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若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现实——那云笈的确,险些连看他都不会看一眼。 褚辛想着,放下了羽书令,没有做回答。 嚣天的声乐被一扇木门隔断,店小二敲响门:“魏掌柜,在吗?” 灯光下,褚辛凤眸微动,转向房间角落。 在那暗不见光的角落,还缩着一个半妖男子,瑟瑟发抖。 他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在南山境的铁笼里。 那日云笈要还半妖一个自由,此人竟是连逃出樊笼的机会都不要,又低眉顺眼地爬回魏掌柜身边。 “别杀我,我会帮你。”豹男颤抖着嗫嚅,“真的,我发誓。” 像是要印证自己所说属实,他紧了紧嗓子,隔门对小二说:“魏掌柜已经睡下了。” “那魏掌柜要的酒……” “就放在门口吧。” 一阵响动之后,几坛酒水落在门前。 豹男不敢动,以眼神问询:这样,够不够? “天亮之前,不要让人进来。”褚辛说,“若你敢将此事说出,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豹男点点头。 夜逐渐深了,还不断有人赶往海边。 青云弟子所宿的客栈里,不少灯都还亮着,有弟子们正在门前研究术法和剑招。 褚辛一路向二楼走去。 他对魏掌柜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身上并未染血,也并无任何气味,走到楼梯转角时,却还是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和领子。 确认没有沾血,也没有异味,才继续往上走。 云瀚的人住在三层,在二楼留宿的,只有云笈、夏霜、秋蝉,还有他。 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若是以往,应当能够听到些声音的。 现在倒有些安静了。 楼梯留的窗有风吹过,外面有人说话,他看了看,是秋蝉在跟弟子切磋,夏霜在一旁看着。 没见云笈。 褚辛上了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经过云笈的房间时,却看见房里没有关门。 灯火在微风中晃动,云笈并不在外面,而正在房中,面前摆着一桌法器,摊着一本书。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笈平时都爱点着灯睡,若是房中有十盏灯,她要点上八盏才安心。 现在房间里却只亮了一盏灯,摆在云笈趴着的圆桌上。 仙门的灵灯不用添油,此地大都是凡人,客房里摆的,自然是普通的油灯。恐怕几人都没留意添油,现在灯油都快烧尽了。 褚辛去为桌灯添油。 一灯如豆,云笈的发髻已经拆下,枕着自己的手臂,素日灵动的眼睛闭着,嘴唇微嘟。 她呼吸均匀,睡得很香,这般躺着时,脸颊显得有些肉乎乎的,像任人揉搓的小动物。 她这个人,也就等到面会周公时,会看起来乖一点。 一旦醒了,不论看起来正经还是不正经,都一定有满肚子坏水。 灯火跃动,褚辛填好了油,准备离开,袖子却忽然被人捉住。 云笈还闭着眼,不知何时伸出手,沿着他的衣角摸上手腕,没醒,却把他的手腕给钳制住了不让动。 褚辛想要挣开,但她即使睡着了也有一身好力气,竟没让他挣开。 云笈眉峰颦着,又沿着他的手腕摸到他的指节,抓住他的食指。 依然没醒,嘟嘟囔囔:“夏霜,冷……” 说罢,脑袋往他这边挪,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背蹭了蹭。 褚辛:“……” 真该死,他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没在杀人时弄脏衣袖。 他又尝试把云笈的手掰开,然而不论怎么用劲,就是掰不开。 要是力气再大一些,恐怕就要把人吵醒了。 他一点也不想让云笈醒过来。 清醒的云笈比现在难对付多了。若是被她盘问晚上去了哪,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想要糊弄过去,又得花一番功夫。 褚辛无言扶额,看见云笈不高兴地瘪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她重复地梦呓,叫着夏霜的名字,褚辛越发心烦。 褚辛终于忍不住,说:“我不是夏霜。” 云笈:“秋蝉……” 褚辛:“……” 一只手被云笈抓着,褚辛只能用另一只手摸到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披在云笈肩上。 薄毯在身,云笈抓着褚辛的那只手松开了一些。 然而她依然没放手,也还皱着眉。 云笈抓住毯子,脸颊往薄毯的绒毛里缩了缩:“哥。” 褚辛怔了怔。 听见云笈喃喃:“逆仙台……好冷。” 云笈手上力气松泛了不少,只要褚辛愿意,就能够从她的魔爪下脱身。 可他竟没第一时间离开。 灯光下,云笈的眼角竟衔着一颗晶亮的泪珠。 他伸手要去擦那颗眼泪,等到快触碰到,还是蜷起手指,没再继续。 不知道她叫的是哪个哥,也不知她做的又是哪门子的怪梦。 褚辛把手从云笈手里抽了出来,五指张合,松了松被她抓住的指头。 随后在柜子里翻出一条更厚实的毛毯,又在云笈身上披了一层。 这下终于不喊冷了。 真难伺候。
第31章 清晨,海风黏腻腥湿,浪潮拍礁,岸边响起一声嘹亮的号角。 海鸥扑剌剌地飞走。 青云弟子放下螺号,对岸边观潮的其他弟子招手:“赶紧回来,准备出发了!” 就在刚才,驻扎在望海台的阵术师传来消息——怀梦草,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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