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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便同王氏说了些不温不火的话，说了说安辰星今后的仕途，安辰星寡言，只在王氏问到的时候回话。 兴许是因为安锦云的到来，安辰星升迁这样的喜事都没能令王氏脸上带出一丝笑意。 她偶尔余光中瞥向安锦云，正说得兴起的话也会顿一下。 安锦云仿佛成为了她喉头上梗着的一根刺，不上不下，始终咯着她，咯到她流血都没办法把它吞下去。 “祖母，若没什么事儿的话孙儿就先告退了，”安辰星看着王氏说话时有些不从心，也不想再多逗留了。 王氏沉沉的看了一眼安锦云，对安辰星说道：“你是个知事的，从小到大没叫我操过心。” “云姐儿十岁前在淮安，倒是同我隔了心了，半天进来一声不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一个孙女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安锦云心中讽刺一笑，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反正王氏总有理由挑她的刺。 她的黑眸中并无波澜，即便是被王氏说了也未张口。 安辰星为安锦云说话道：“祖母，六妹妹向来敬您孝您，只是她不善表达罢了，怎会同您隔了心，虽然六妹妹十岁前在淮安，您到底是她的亲祖母，血浓于水，六妹妹心里自然是有您的。” “血浓于水？”王氏冷哼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疲惫和嫌恶而变得更加可怖，“她连自己唯一的嫡亲姐姐都不帮，竟忍心看着月姐儿……” 后面的话王氏没说出口，想到安晞月那个样子她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胸口处不断抽痛。 安辰星皱着眉：“四妹妹怎么了？” 王氏还在那边撕心裂肺地咳着，进来一个小丫鬟自称是秀姝院的玉兰。 安锦云看了一眼，对方看着瘦瘦弱弱的样子，怕是还没绿萝大，应当是绿萝走后贴身照顾安晞月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病人待久了的缘故，那丫鬟眼睛大而无神，颧骨高高凸起，面相显得十分刻薄。 小姐身边的丫鬟不说美貌，总都是要看着顺眼舒心的，许是因为绿萝走得急，这才寻了个不算那么如意的丫鬟。 王氏咳完后复又倚在了靠枕上，念之在旁边俸着茶，等王氏气喘匀了饮了一口这才好些。 那眼生的小丫鬟因为安辰星三人在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看来是被王氏特意调教过。 王氏缓好后看见安锦云的眼神，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云姐儿自作主张放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绿萝，月姐儿身边也不至于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安锦云眉尖一挑，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既是吃里扒外，留在四姐姐身边岂不是祸患，孙女瞧着祖母新寻的这个丫鬟规矩很全，应当是比绿萝好多了。” 念之在王氏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摇了摇头。 “你大了，翅膀硬了，如今是明着顶撞我了，”王氏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安锦云的厌恶，看向安锦云的眼神好似是看向自己的敌人。 安辰星自方才就一直皱着眉，听到这儿满室沉默半晌，他站出来说道：“祖母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等三个人还未完全出门呢，还可以听到王氏在骂安锦云“怪不得会冷血成那样，都是旁人惯的”。 安辰星听见后没说什么，只是过去轻轻拉住了安锦云的手。 他一向不善言辞，但总是默默陪在安锦云身边。 安锦云偏过脸来笑了笑：“大哥哥不必担心我，那些话……我不放在心上的。” 纵然不放在心上，恶语伤人六月寒，安辰星觉得祖母有些太过分了。 不知道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为了四妹妹也不至于这么说他家六妹妹。 “嗯，说起来你有段时间没回外祖母家了，想她了就回去看看吧，祖母这边，你不用担心，”安辰星俯下身子平视着安锦云的眼睛，温和道：“以前你行事莽撞总叫人担心，哥哥才管你多一些，现在你有自己的主意了，哥哥能做到的就是做你最强大的后盾，让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安锦云看着面前矮下身子同她说话的大哥，鼻尖涌上一股酸楚，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辰星从未和她说过这样多的话，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知道，原来她的哥哥是这样默默爱着她。 “嗯，我知道的，”她伸出手去抓住安辰星的手：“我也会努力的，努力配得上做一个状元郎的嫡妹妹。” “说什么傻话，”温氏在旁笑道：“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亲妹子，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上的，况且六妹容貌才学样样不差，就是被四妹妹拖累了名声。” 三个人说着话儿，丫鬟玉兰已经从烟柳院出来了，看见三人匆匆行了个礼擦肩而过。 安辰星看着对方的背影疑惑道：“秀姝院这几日怎么了？绿萝同六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温氏跟着说道：“听说连日高汤药材往进送，许是四妹妹病了。” 方才两人擦肩而过带起了一阵风，安锦云清清楚楚地闻到对方身上有股缠缠绵绵的百合香气。 高汤，百合。 她收回凝视着那名叫做玉兰的丫鬟的目光，将眼神落在安辰星身上：“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祖母看不惯我而已。”
第183章 万般皆是命 “娘娘，该起了，”以蕊在外间小声唤着，只听得里面一声女子娇嗔，不久又没了动静。 以蕊等了半晌还不见宁沛儿叫她，只得硬着头皮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这才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翻身起床了。 “进来吧，”宁沛儿倦倦的唤一声，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 以蕊连忙进来伺候，一抬头就瞥见了自家主子白皙脖颈上青紫的痕迹，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娘娘，今儿要去听太后娘娘训导，您要穿哪件？” 宁沛儿这才想起来她嫁过来得匆忙，只去了皇后娘娘和德妃那儿，还没见过太后娘娘。 她抬起胳膊来指了件宝蓝色礼服，以蕊连忙将衣裳拿了过来替她更衣。 宁沛儿略一动弹这才觉得浑身酸痛，不由得小声骂道：“……作死的东西！” 以蕊被吓得连忙往后看了看，虽然知道不可能被人听到还是慌张劝道：“我的大小姐，您可不能这般说，那可是……三殿下啊！是您的夫君！” “人模狗样的，折磨人的花样倒是多，”宁沛儿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得腰上酸得厉害，“他哪里算是本宫的夫君，不过都是为全了皇家颜面罢了！” “大小姐……”以蕊小声求道：“这儿不是宁府，您且得忍着些，临走前相爷特意叮嘱奴婢，您向来冰雪聪明，切勿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宁沛儿听着以蕊的话咬了咬牙，配合穿好衣裳起了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印子眼底闪过一抹落寞，撇过脸去吩咐道：“去取药来擦了，然后想法子将这印子盖上。” 以蕊给宁沛儿擦药的时候眼中不忍：“三殿下怎么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宁沛儿尾音翘起，懒懒的闭上眼睛任以蕊动手：“他不过是拿我撒气罢了，没娶到自己想娶的，又睡了个不想睡的。” 以蕊想起昨日晚上帐中自家主子娇娇的痛呼，不由得心上一颤：“安四小姐身份比不得您，进来也始终低您一头，您用不着在意的。” 宁沛儿睁开眼来，略带些红的眼尾随意一瞥便有许多妖冶风情，拨弄了一下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慢悠悠道：“我自然不用在意，快死的人了我在意什么。” 以蕊眼中一愣，抬手为宁沛儿戴上九垂宝珠的花冠：“娘娘……” “蠢货一个，就这么一件事还办不好，居然叫安锦云给逃了，”宁沛儿眼神中带着怨恨，自己整了整垂下来的流苏。 “要不是她，本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她略抬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脖颈上和锁骨上的咬痕是否被盖严实了。 “她想凭借自己那三哥哥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嫁过来。” “不仅是本宫不许，三殿下也不许，”宁沛儿想着昨儿后半夜自己偷听到的话，眸光闪了闪问道：“以蕊，含章殿中可有叫做玉兰的宫娥？” 以蕊想了想回答道：“是有一个，听说以前是贴身服侍三殿下的，颇得……”她偷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见宁沛儿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敢接着往下说：“颇得三殿下欢心。” “近来不知去哪儿了，”以蕊低下头去给宁沛儿描眉：“在三殿下跟前没见过这个人了。” 宁沛儿仔细咀嚼着“贴身”两个字，面上一哂：“他倒是什么样的货色都下得去嘴，利用女子情意最是拿手。” 想到这样“不挑食”的昨日还同她睡在一起，她顿时心上一呕，眼中带了厌恶，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恶心。” 以蕊不能再说，只拿一双无奈的眸子去看宁沛儿。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宁沛儿总算住了嘴，安抚自己的小丫鬟道：“本宫心里自是明白，如今我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可能做出违背自己利益的事情来。” “殿下的意思就是嫔妾的方向，这宁氏一族，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宝剑，”宁沛儿细长的眉梢上带着讽刺，摸了摸耳垂上圆润的东珠。 “娘娘记得就好，”以蕊替宁沛儿抚平华服上的褶皱，伸手扶着宁沛儿起身。 “不记得能有什么办法，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宁沛儿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花冠，抱怨道：“这皇子妃的派头就是比别个的重，本宫昨儿个才刚受了累，就要穿戴这样累赘的东西。” “娘娘，以后说不定还有更重的呢，”以蕊小声暗示道，眼中带着些隐秘又兴奋的欢喜。 宁沛儿这倒是不接话了，只是那双眸子与以蕊同样的欢喜又野心勃勃。 “以蕊，你去找个机灵点的晚些时候出宫去，到永昌伯府寻那个宫娥玉兰。” 以蕊吃了一惊：“玉兰在永昌伯府做什么？” “做什么那是殿下的意思，”宁沛儿思量着，“不管做什么，都要帮那个玉兰一把，好让殿下知道咱们是一条心。” “是，奴婢知道了，”以蕊点点头记了下来。 宁沛儿一边往慈宁宫走去一边想着昨晚的事情，她被秦旭折腾了半夜，秦旭只以为她睡了，其实她哪睡得着呢。 睡在这样的人身边，她一时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将那根弦紧绷着。 如今真是一条船上的了，她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宁氏一族的衰荣。 她悠悠叹了口气，总得先让秦旭知道她的价值才是。 她是宁府的嫡长孙女，不是连一个宫娥都比不过的无用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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