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似乎有些失望,眼神暗了一暗,信手拨了两下琴弦。 “若是六姐姐有朝一日有了意中人,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秦朔的样子。 安锦云心思不受控制的飘到了里间那张床上,想起了秦朔的“第一次”。 “咳咳,”她掩饰似的轻咳两声,欲盖弥彰道:“不说这个。” 安灵梓看着对方无缘无故低下去的声音以及红得滴血的耳尖,微微笑了笑,继续弹琴道:“不说这个,说什么?” “说你,”安锦云有些凝重的问道:“陈姨娘那边的事情,你知道么?” 安灵梓手下并不停,按照安锦云刚刚教她的练习一遍顺利弹了过去,面上带了些欢欣,这才停手说道:“知道的。” 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般淡漠道:“同我也没什么关系,父亲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这事情也由不得我一个小小庶女左右的。” 安锦云有些惊讶于对方这样的态度,毕竟之前还那样护着陈姨娘,到底是亲生母亲,或许真的是不在身边养着太久,感情淡了。 她低垂下眸子,轻声道:“若是陈姨娘真被抬做夫人,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了。” 安灵梓摇了摇头:“父亲估计也是一时新鲜,若被祖母驳回来也就不敢再提了,至于什么嫡庶……” 她说道:“我向来不在乎,不过都是些给外人看的东西罢了,是嫡女又如何,多了项嫁人的筹码吗?” 安锦云眉头紧锁,又渐渐松开:“你想得开便好,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我瞧着二叔那个阵势可不像是一时新鲜,在这个时候还去惹祖母烦心,想必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六姐姐,你才是傻的,”安灵梓浅弯长眉,眼中带着担忧,“我之前那些话儿,你都没听进去。” “父亲对陈姨娘哪里是爱,不过是愧意罢了,”安灵梓脸上一派冷漠,提起自己的父亲与亲生母亲眸底半点温度也无。 “他要找个由头好叫自己心中不那么愧疚,结果不重要,努力过就行,日后再想起来,便可以安慰自己是祖母那儿不同意,可不是自个儿对陈姨娘不好,”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轻蔑道:“六姐姐你瞧瞧,男子多有意思,自己薄情就罢了,还偏生要找个理由,再博一个有情有意的好名声,将错处全推给女子。” 安锦云心说怎么聊着聊着又到了这上面,安灵梓竟是钻了牛角尖了。 两个人对着沉默半晌,瑶琴从外面又探听了新的消息,进来说与两位小姐听。 “……老夫人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的,闹了半天才好,二爷现在正在烟柳院外面跪着呢,松了口说只留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好,”瑶琴绘声绘色,还给安锦云演示了一下王氏是如何大骂的。 安锦云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杏眼微眯:“只留肚子里的孩子……却也不行,名不正言不顺。” 安灵梓完全不在乎,看到瑶琴学得像甚至笑得比亦书还欢。 “祖母这病一下子是好不了了,”安灵梓眉梢上带着明显的嘲弄,将琴谱收起来准备告辞。 “今日竟能白看这么一出大戏,也算给乏味的生活添了点乐趣,”安灵梓眼中狡黠揶揄,懒懒地伸手将自己斗篷穿上。 “我就不多打扰六姐姐了,六姐姐好生休息着,外面天寒,还是少出门,”她上去恋恋不舍的拉了拉安锦云的手:“若有什么事儿寻我,差人来说一声就是,我来望云院找六姐姐就好,毕竟六姐姐这暖阁可比我的好。” “你这小嘴惯会说话,我哪里忍心拒绝你,”安锦云伸出食指刮了下安灵梓的鼻头,两个姐妹相视一笑,小丫鬟碧荷破例进来,怯怯地说道:“六小姐,伯爷被老夫人叫去了,您可要去看看?” 两个姑娘俱是柳眉一弯,互相对视一眼。 “这个关头,叫大伯去做什么?”安灵梓眼中疑惑明显,又问小丫鬟碧荷:“我父亲可还在烟柳院跪着呢?” “回七小姐的话,二爷还跪着,老夫人不让二爷起来,也不叫伯爷去拉,是真的动了怒了。” 安灵梓便搞不明白了,既是他父亲还跪着,怎么就叫大伯去了。 安锦云心思转了个遍,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猜测。 一个荒唐,却又令人胆颤的猜测。 她心口一梗,急急吩咐道:“亦书瑶琴,随我去烟柳院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灵梓不好跟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匆匆走掉了。 初夏随着安灵梓慢慢往回走,悄悄道:“若是陈姨娘真能被扶正就好了,咱们小姐也能入族谱为嫡出了。” 安灵梓淡淡瞥了一眼,冷声道:“你自己随便想想就是了,若真觉得嫡出重要,当初怎么不去做四姐姐的婢女。” 初夏有些委屈,自薛氏去世,她已经完完全全忠心于七小姐,有什么话儿也是直接同七小姐讲的。 安灵梓没有主子架子,她犯了错也不曾苛责,还亲手教她打雀牌,教她识字读书。 七小姐这样好,怎么偏偏在陈姨娘的事情上态度如此坚决,连提一句都要不高兴。 现在二房没有嫡夫人,就是陈姨娘最得宠,这不是对七小姐有利的事情么怎么七小姐也不爱听。 “七小姐,陈姨娘好歹是您的生身母亲……”初夏大着胆子劝了一句,着实有些搞不懂安灵梓这态度转变。 当时不是还为了陈姨娘跪在烈日下膝盖都跪烂了,怎么现在生疏至此?即便是后来陈姨娘来探望,七小姐连院子都不让进的,要么就是将陈姨娘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自己借口去别处转了。 “初夏,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安灵梓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气,双手互相搓了搓。 任何变化都不是突然发生的,都是自己无意间一点一点选择的。 安灵梓有时候也会想,假若她那一日没有去找陈姨娘看她的绣艺,恰好没有听到那场至关重要的对话,今日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世上没有假若,做了就是做了。 即使不是那一日,后面千千万万个日子里,陈姨娘总会做出那么一件事来,叫她再也无法真心以待。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陈姨娘,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被说过后,初夏便不再提,知道了自己主子对陈姨娘的态度是如何坚决了。 “那小姐总该时常和二爷走动着些,他是您亲生父亲总没错,现在可就您一个亲生女儿了。” 安灵梓觉得初夏傻得可爱,虽然出发目的是好的,想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受人欺负,但目光到底狭隘了些。 大约下人就是下人,再怎么样总会下意识地想要去讨好旁人来达到目的。 安灵梓叹了口气,想着这原本也不怪初夏。 时也命也,都是这天下不公,这世道浅薄。 她想着安馨兰曾说过“身为庶女,最重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嘴角扯了扯说不出话。 嫡庶尊卑,已是刻在这些人骨子里的东西了。 纵然是安锦云,也总有身为嫡女的优越感,慈悲善良是真的,却也无法设身处地为平民着想,不过是高高在上出于施舍心理而做出的平和态度罢了。 她不是背地里说六姐姐不好,只是这种品质,就已经很难得了。 安灵梓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抹嗤笑:“死渣男罢了,走动什么。” 初夏头一次听这词,迷茫道:“渣男是什么意思?” 安灵梓呼出一口气,挺直脖颈往前继续走道:“喘着气儿的男的,都叫渣男。”
第194章 分明是别有用意 初夏跟着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想着怪不得七小姐的好学是二爷亲自夸过的,嘴里蹦出来的有些词她闻所未闻,当真博学。 “七小姐,您慢着些,”她看着安灵梓已经比她快了三步,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头安锦云匆匆赶到了烟柳院,只见二叔低着头十分懊恼的样子跪在大堂中央,父亲一脸凝重的坐在下首第一位,祖母沉着脸坐在上面,面色十分不好看。 两个月前同样的位置,王氏坐在此处还是衣服精神抖擞的模样,如今脸上肉眼可见的病气,眼皮耷拉着显得十分苍老。 见安锦云来了,几个人面色各异。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安锦云微微一福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父亲身边。 王氏眼皮子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云姐儿到底是个小孩子,越不过她去。 安锦云来了,便不好叫安茂德再跪着了。 王氏拉着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老二,起来吧,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安茂德面带颓废地起身,刚起来时还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一旁的丫鬟赶紧将人扶住。 安锦云定睛一瞧,认出那个丫鬟正是陈姨娘身边常伺候着的。 到底是薛氏去了陈姨娘头上没了压着的主子,连带着身边的丫鬟都得势,头上的珠花乃是现下最时兴的,走动之间珍珠做的花蕊还微微颤动,阳光一照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这丫鬟瞧着有几分机灵劲儿,站在一旁虽不言不语的,眼神却时时刻刻偷瞄着上位几人,看到她来了,脸上很明显带了慌乱。 陈姨娘为人老实本分,做了薛氏大半辈子的丫鬟,就算当初最得安茂德喜欢的时候也不敢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就算安晞月和薛氏都没了,这抬妾的主意也不像是她提出来的。 就算是安茂德抬举她她怕是也不敢答应这样的请求,这样的僭越,胆小如鼠的陈姨娘是不敢做出来的。 不是陈姨娘,还能是谁呢? 安锦云的眼神就落在了这个看似机灵的小丫鬟身上。 看见安锦云在看她,那丫鬟立马低了头。 安永年自安锦云进来的那一刻脸上就挂了慈爱,女儿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自然是十分欣慰的。 “怎么不穿厚点,连个手炉也不拿,”安永年微凑近些低声心疼道:“女儿家不比男子体热,叫你身边的丫鬟多多注意。” 说罢还看了一眼身后的亦书和瑶琴,又加补一句:“这两个丫鬟瞧着眼熟……似乎是你从淮安带来的吧?” 安锦云紧绷的心弦因着父亲几句话慢慢松了下来,温和回复道:“是,这两个都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父亲不必担心。” 王氏瞧着下面两个人在那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心头不快又添一分,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云姐儿这孝心倒是有趣,旁的时候不来,偏偏听闻有事了便来,这望云院的消息倒是灵通,你父亲才来没多久呢你后脚就跟着来了,”王氏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念之,意有所指。 什么时候开始,她院子里的人也这般不守规矩了,嘴上没个把门的爱嚼舌根,老二才跪了多久消息竟是传到望云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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