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殿下送信,让他明天早朝参王家一本。” 总不能让他一直吃亏吧?沈芝将手中折扇一展,眼帘垂下,总得让别人也吃点亏,他那么多银子才算没白花。 丽娘接了命令,恍恍惚惚地从屋子里出来,长叹了一口气。她从醉舞阁待了三年有余,加上之前的江湖历练,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世间冷暖。 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啊。 清晨。 天还未亮,正阳大道上车马匆匆而过,直奔东方。户部的林侍郎坐在疾驰的马车里,肃整衣冠,检查自己是否有不妥之处。 刚刚将腰上玉带扶正,马车就停了下来。马夫过来把帘子挑起,林侍郎由侍从搀扶着下了马,抬头便是朱红的宫墙和同样停驻在宫门口的马车。 大梁朝廷七日一朝,今天正是朝会的日子。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议事。林侍郎缓步往皇宫里走,与路上遇到的相熟同僚打了声招呼,一同进了大殿。 朝议尚未开始,殿内却鸦雀无声。最近禹王与齐王之间暗潮汹涌,文武百官之间也涌动着说不出的暗流,谁也不愿意在此时言多有失。 林侍郎望着前方两位皇子,微微晃头,皇子之间如此争斗,皇上却只顾着寻什么琉璃珠,置之不理…… 又或许是皇上是清楚皇子之间如何争斗,有意放任。
第十六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六) 林侍郎轻吸了一口冷气,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敢随意揣测。垂眸之际,他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前方:禹王和齐王两位殿下,看起来不太和气啊。 何止是不太和气,简直是剑拔弩张。 禹王昨日下午刚得了王挥死了、名单被抢的消息,晚上他那个表弟王卓又过来与他哭诉,说是在醉舞阁被贼匪抢了。 别人不清楚醉舞阁的底细,死盯着萧灵渊的禹王却知道醉舞阁能在京城立足,是萧灵渊撑着的。换句话说,那是萧灵渊的产业。这可是京城,萧灵渊却敢让人将他母家表弟关起来抢光了身上财物。 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是什么? 禹王气得半宿没睡好觉,连夜与幕僚商议今日如何弹劾萧灵渊。即便是此时对着萧灵渊,他脸上也是遮盖不住的怒意。 萧灵渊倒是十分镇静,也不与人耳语,目视前方,岿然不动。只要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与沈芝的想法一样,叶沉鱼没把王卓杀了就不错了。 萧灵渊越平静,禹王的怒气越盛。他冷笑一声,饱含恨意的话语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五弟倒是胸有成竹,派人杀了我的人,甚至连遮掩都不愿意遮掩……料定本王抓不到人吗?” “二哥何出此言?”萧灵渊微微动容,露出惊讶之色,”谁敢杀了二哥的奴仆,可报了京兆尹了没有?” “奴仆?”禹王怒极反笑,“王挥怎么说也是四品官员,就这么被人杀了,你以为那么容易能糊弄过去?” “朝廷命官可是大事,二哥知情的话可得早早上奏,禀明父皇查明凶手。”萧灵渊道。 禹王一噎,王挥丢的那封名单,是与他来往沧州地方官员的名单,是决计不能让人知道的。更何况六部正在清查沧州贪腐案,那封名单正是他受贿的证据。 禹王双手拢袖,低垂头颅,遮掩住眼底的狠毒之色。沧州那群老狐狸,平素送金银送财宝,居然还是留了证据的。他许以重利,又尽力在六部周转捞出了一部分沧州官员,才让王挥愿意把那份名单送到京城来。 这样一份证据捏在萧灵渊手中,他如何敢去深究王挥被杀之事?他甚至还要尽力遮掩,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怪不得萧灵渊的手下敢不遮面目,堂而皇之地杀了王挥。 好一个萧灵渊,以为自己拿住了证据,连连挑衅于他。待他翻盘,莫说醉舞阁,齐王府也别想留下一个! 萧灵渊感受得到齐王淬毒般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神色肃然镇定,心底却忍不住骂了一句。 叶沉鱼每日拎着把长刀,说自己才艺是杀人,结果杀个人连脸都不知道遮吗? 叶沉鱼此时刚刚从冥想中睁开眼睛,似有所感地望了望窗外。她怎么感觉有人在提她的名字? 难道是自己的第三个客人? 卯时刚到,殿外就响起了礼官唱喏的声音,粱帝由贴身的侍从搀扶着,缓步走上了台阶,在龙椅上落座。 六部例行奏本过后,便是百官议事的时候了。 许御史率先出列,当场便参了一本萧灵渊流连青楼,与人争抢妓子。 粱帝微微皱眉,却并未说话。 同样支持禹王的李侍郎出列,禀的却是京都之中有商家店大欺客,勒索客人财务,甚至抢到了贵妃娘家子侄的头上。 虽然未提萧灵渊的名字,却处处暗指是萧灵渊纵容手下罔顾王法。 粱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略显不耐:“老五,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萧灵渊低着头,毕恭毕敬地俯身请罪:“儿臣确实在花街看中一名女子,其余的事情儿臣确不知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粱帝正要说些什么,户部的一名官员奏请出列,却道:“齐王殿下或许不知,臣却听闻了一些事情。” 粱帝半阖着眸:“讲。” “臣听闻,靖国公嫡次子王卓昨日在花街醉酒,行止无度,不敬皇室。先是逼迫弹奏琵琶的良籍女子卖身。那女子以死相逼不从,他又相中一名舞女,竟将贵妃御赐之物赠予舞女,实在荒唐。” 靖国公,也就是禹王的舅舅,此时脸色一变。逼良为娼、不敬皇室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尤其是不敬皇室,弄不好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妹妹深得皇上宠爱,他倒不担心抄家灭族,却深怕惹了皇上不悦,赶忙道:“犬子虽然荒唐,却最为敬重皇上与贵妃,对贵妃所赐之物不敢有半分懈怠,此事可经查证?” 那官员一拱手:“臣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当即就派人查证,拿了人证物证。确有人看见王卓逼迫女子卖身,也从舞女处搜得了贵妃御赐之物。”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丝帕包裹之物,打开露出其中剔透的明珠。 靖国公看过去,发现果真是御赐之物,脸色愈发难看。 立在前方的萧灵渊眼梢微微下撇,这御赐之物可是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从叶沉鱼手中,买下来的。据说还是折扣价。 “虽然搜到御赐之物,但李侍郎刚刚提到店家欺客,怕是有趁客人醉酒偷抢之嫌。”有人替靖国公身边道。 “有人见王卓从花街出来后已经醒酒,行走自如,并无索回御赐之物的意思。”那官员反驳道。 “既然之前醉酒,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送出了什么。” “即便是醉酒也不应将御赐之物赠予舞姬,此举岂不是轻视君恩? 两拨人吵闹不休,已经年近六十的粱帝在龙椅上扶着额头,似乎无法忍受地抬了抬手。 朝堂上霎时间静了下来。 “你们便没有什么正经事吗?”即便已经年迈,粱帝身上依旧带着某种长久以来手握权势所带来的威压,面容严肃,目光暴戾。 朝堂上一时间静默下来,无人敢发一言。 萧灵渊顺势垂眸,眼含讥讽。只是乍然看到现在这一幕,或许会有人觉得他是位积威甚重的英明皇帝。 如果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荒唐事的话。
第十七章 我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十七) 朝堂上一时肃静,率先开口的却是萧灵渊。 “是儿臣的错。”他面上带了一丝尴尬,“儿臣确实看中了一名女子,点她跳了两曲。” “儿臣作为皇子,不该如此张扬,还请父皇责罚。但争抢之事是没有的,不过是店家抬价的手段罢了。” 要不是叶沉鱼抬价,他也不至于花上万两银子。 粱帝漠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他的侧脸游移不定,几息之后逐渐柔和起来:“这等小事,何谈责罚?你还是像你母亲……” 还是像你母亲…… 萧灵渊将头埋得更低,墨眸深邃无光。 梁帝话未讲完便收住,竟似要将青楼的事情揭过去了。 禹王一咬牙,他鲜少能抓到萧灵渊的把柄,居然就要如此被放过去了吗?他手指收紧,蓦地想起粱帝心尖上的那件事情,当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是有一件正经事要讲的。” 梁帝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年轻的时候倒也勤政,雄心壮志地想要当一代明君,流芳百世。但当皇帝是件累人的事情,起早贪黑处理政事,枯燥又无聊。相比之下,美人、围猎、蹴鞠都要有意思得多。 到了这个年纪,他就更不想管什么政事了,即便是正经事。 禹王俯着身,声音中带着喜意:“父皇之前问过琉璃珠的事情,儿臣便上了心。昨日刚传了消息回来,琉璃珠流落于江湖之中,曾在在百雀山庄现身。” 萧灵渊猛然侧头,冷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禹王恍若未觉:“儿臣已经出了重金悬赏,又派了人去搜寻,相信不日便有消息。” “好,好!”梁帝大叫了两声的好,之前对朝政毫无兴趣的他喜上眉梢,扶着龙椅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萧灵渊抿着唇,刚想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拉住。 这时,支持禹王的刑部尚书出列大赞禹王孝心,恭贺粱帝。百官附和,山呼万岁,倒像是真达成了什么大喜事一般。 萧灵渊立在原地,冷眼旁观,几乎要笑了出来。 如此荒谬。 提起琉璃珠,梁帝再无议事的兴趣,很快就唱喏退朝。百官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禹王自萧灵渊身侧走过,细长的眼睛眯起,留下一声嗤笑:“五弟怎么闷闷不乐?难道是不愿意自己的母亲活过来吗?” 萧灵渊任由他大笑离开,立在原地没有动。 刚刚强拉住他的官员轻叹一声:“殿下,斯人已逝。夫人未必想看殿下如此……” “本王知道。”萧灵渊抬起头,口气平静,已然不见丝毫波澜。 “殿下知道便好。” 萧灵渊自大殿走出来,旭日初升,云影重重。 那人说错了,母亲不会在乎他什么的。萧灵渊伫立在殿门旁想。 那个想尽一切法子,在宫中自尽的女人,早就不在意任何事情,只想求一个安宁。 在萧灵渊幼年时,他曾经无数次站在殿门前,饱含孺慕地偷看自己的母亲。然而柔弱而美丽的宫装美人从来只依靠在榻上,对一切它物都无甚兴趣,仿佛不存于这个世界。 再到后来,她就死了。她喝了不知何人送进明玉宫的毒酒,死在了她常常倚靠的榻上,面容一如往常,淡漠而平静。 梁帝因为她自尽离开,迁怒于他,对他置之不理。没有母妃庇护的皇子在后宫之中尤为艰难,何况梁帝对他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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