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槐有些意外, 但没力气说话。 马车里准备了药物和衣裙,彤管给她简单上药包扎好,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 只是外头越发热闹起来, 两人躲在马车里,过了好久, 才听到荣安侯世子扯着嗓子的痛呼声。倒也稀奇, 都这样了, 还能撑着不晕过去,颠簸着抬了过来。 彤管先出去探风,时槐坐在车内。 只听见彤管惊呼了声,“老爷。” 帘子就被掀起来,时槐看着匆匆赶来的时府尹明显松了口气。他伸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没有摸她的脑袋,而是道:“没事了,荣安侯已经去了楚国公府,只有荣安侯世子在这里……都是阿爹的人,他没带几个护卫,不要怕不要怕。” 时槐的怕劲儿已经因为岑嘉珩过去了。 她避开怕不怕的话题,转而问道:“阿爹,你一早就和荣安侯是一伙的吧?” 严格来说,时府尹是和皇帝是一伙儿的。能坐到枢密使的位置,本也是心腹重臣,怎么会因为文臣几句酸话就被赶出京城? 时府尹、荣安侯、皇帝,一起暗中网罗罪名…… 就是为了对岑家斩草除根。 “这……”时府尹表情非常不自在,荣安侯世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欺负他女儿了,随即沉下脸,“是阿爹窝囊。” 时槐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然后,伸手掀开帘子,抬手朝着远处躺在担架上的荣安侯世子一指,言简意赅,“我要泄愤。” “好。”时府尹如蒙大赦。 他按着腰间的剑,几步走过去,一把抽出剑抵住荣安侯世子的脖子。 护卫想拦,但根本来不及做出动作,就被时府尹的心腹踹飞出去,躺在地上起不来。孤零零的荣安伯世子瘫在担架上,被时府尹拖死狗似的,一直拖到时槐的马车前。 他挣扎着想往后,单腿青蛙似地无用踢蹬,身下鲜血染黑青石板。 “我爹可是侯爷!陛下的心腹!!” “你们反了不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爷,你们……” “啊——!!” 时府尹一脚踹在他面门上,王武哐当砸在地上,半天喷咳出一口混杂着牙齿的淤血,咕嘟呱啦地溢出来,糊得满脸都是,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来,“我当真不知道枢密使大人您是来金陵办案,我若是知道,断然不会染指半分……” 不等他说完,时府尹已经半点体面不要,亲自撸起袖子左右开弓了。 时槐坐在马车上。 她垂着眼,眸色平静,等到时府尹的气消得差不多了。 “阿爹,你上次不是已经揍了他一顿吗?”少女的嗓音很是清澈,尾音拖得有些长,透出极其淡然的冷漠,她垂下眼尾一笑,“挨揍,不长记性的。” 听到这句话,王武终于忍不住,抬起脸将目光落在时槐身上。 月光下,少女脸色略显苍白。 但她有双太好看的桃花眼,波光潋滟,明澈矜贵。这么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人,莫名令人有些忌惮她、仰视她。 “要折磨,就折磨到点子上,世子爷才知道疼。”她弯唇轻笑了一下,俯下身,“是吧?” 王武浑身都疼,里里外外每一寸都疼得仿佛沸腾。 脑子也疼得混乱而尖锐,迎着少女满含恶意的目光,他本能觉得惶恐不安,拖着断腿竟然可笑地想要逃走,“你……别……” 从第一面时,他就知道时槐不是个善茬。 但她一直表现得太温驯了,特别是岑嘉珩在的时候。 “阿爹——”少女嗓音骄纵又软糯,刻意撒娇的语调在王武听来也觉得恐怖,“三条腿都不要给他留好了,左右不过再添上两刀的事儿罢了。” 王武觉得她简直是个蛇蝎心肠的疯女人。 他挣扎起来,舞动双手想要护卫带走他。但是没有用,时府尹提刀走上前来,手起刀落,将他下半身砍了个干净。 王武呆呆地看着自己下半身。 后知后觉,“啊——!!!” 时槐一口恶气总算出来,唇边刻意的笑散去。她往马车内一瘫,靠坐在彤管身上,随手摆了摆手,“告诉阿爹,我想回家。” 外面响起王武的咒骂声,和时府尹揍人的声音。 马车渐渐远去。 七夕的灯会散场,人声不再喧闹,只剩下还没收拾的灯挂在街道上,风一吹,呼啦作响。 时槐回家后,睡了很久。时夫人不离床地守着她,时槐刚开始一直做噩梦,倒后来就好一些了,想要得知岑嘉珩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其实他们不说,时槐也可以从系统提供的资料知道。 无非是楚国公死在了边关,与讣告一起送到金陵城的,还有一纸陛下的密诏。长公主在看到密诏之后,烧毁密诏,关在房间内自缢身亡。 一夕之间,岑嘉珩的亲人全都死了。 时槐觉得这很残忍。 于是她开始继续睡觉,时夫人经常把她叫醒,逼她吃东西。 “不要难过。”时夫人一边喂时槐吃粥,一边絮叨,“你从前不还说,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自然应该也可以,还跟那么多郎君交换了香囊。如今也是一样的,你再去找一位更合心意的郎君,自然也就慢慢忘了。” 时槐蔫蔫的,“嗯,反正也是要退婚的。” 时夫人立刻噤声。 【提示:请任务者在任务三触发时限内,完成任务二】 系统的电子音尤为刺耳,割得时槐的脑仁一下一下地疼,她不由追问时夫人,“阿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去退婚?” “这……”时夫人欲言又止。 帘子被掀起来,时府尹道:“这件事,我亲自去退,与你无关。”他顿了顿,“小侯爷必然也不会怪你。” “……”时槐没什么力气。 于是她接过时夫手里的粥碗,一股脑喝下去,靠在床靠上缓了一会儿,“我亲自去退。” “你竟这般……”时府尹皱起眉毛,嗓音变得更加慈祥,“阿槐,你不要怪阿爹,但这桩婚事必须要退,你也不要想着要见他一面了。” 时槐有点力气,但不多,“我自己带着婚书去退,我会退婚,你们不用担心。” “阿槐!”时府尹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说了很多话,语速越来越快,嗓音也不自觉拔高,总归就是劝说时槐不要对岑嘉珩念念不忘。 说到最后,“婚事,今日必须退,否则来不及了!” 时槐想反驳,又没有力气。 她干脆扭过去脸,靠着迎枕垂下眼睫装睡。 系统叮咚一声。 【现触发任务点三:请宿主在今日内完成当众对男主退婚】 时夫人终于受不了了,伸手一把拽住时府尹,将他拖出去。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彤管悄无声息走进来,默默又给时槐添了一碗粥。 又喝了一碗粥,时槐撑得想吐,但终于有力气了。 “去把婚书偷出来。” 她看着彤管。 彤管完全没有犹豫:“是。” “偷出来后,扮成我的样子躺在帐子里,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偷跑出去了。”时槐再次交代道。 彤管皱眉,“小姐……” “本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时槐抬起下颌,脸色严肃。 …… 时槐本来是想租一辆马车的,但是金陵城到处是官兵,人心惶惶,她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最终只租到一匹又丑又秃的老马,天色不早了,马贩子也不肯帮她牵马。 时槐一咬牙,自己翻身上马。 她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楚国公府找到岑嘉珩。 婚书被她放入怀中,也不知道等会和岑嘉珩说什么。时槐握紧缰绳,捏着马鞭,身体僵硬地驱使着马往前走,时不时狠狠晃一下子。 起先还好,马顺着熟悉的路走。 到了后面,时不时扬起蹄子,或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冲出去。 时槐保持不了平衡,手心渗出汗,心口怦怦乱跳。僵硬的腰背被马背一颠,时槐毫不意外地被甩下马背,跌入草丛里去了。 她脸颊被野草蹭破,虽然不至于真摔出个好歹。 但时槐还是又气又怕。 四野无人。 时槐抹了一把脸,咬着牙,一把拽住缰绳将马拖住,翻身坐上去朝着楚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垃圾晋江垃圾晋江垃圾晋江,网页发了半个小时发不出去,服了。
第57章 不慕封侯事(二十三) (“我只有你了……你当真是来退婚的吗?”) 时槐骑着马, 走走停停。 倒不是她磨蹭,实在是她压根就不会骑马。这匹老马虽然算不上桀骜,但也一点不听话,时槐三两下就会被摔下去。 一直到黄昏时分, 她才勉强看见楚国公府的门楣。 门前没有家仆。 四处挂上白幡, 风一吹, 角落没烧完的纸钱卷上半空中。 门口的青石阶被砸了烂掉的鸡蛋瓜果。反倒是正对着门的街道处, 停着许多马车, 车里的人不出来, 明显是过来看笑话的。 整条街被这些人的马车挤满了。 时槐骑着一匹不听话的老马, 挤不过去。 反倒是对面的街口,出来一辆足有屋子大、整整二十八人抬着的华贵轿子,上头是荣安侯府的徽章。 其余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迅速给轿子腾开位置。 轿子后尾随着不少仆从。 仆从扛着横木, 理直气壮对准大门,想要直接撞开。撞了半天, 见里头半点动静也没有,就抬来梯子, 想要翻过去。 为首的荣安侯府管事叉着腰破口大骂。 “岑嘉珩!今日你若是出来给我们世子爷跪着认错,便放过你一回!!” “否则……你爹娘的全尸, 今日一样也别想着留下,整个楚国公府断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时槐藏在马车后面, 看着咬牙切齿的管事, 不用想也知道,荣安侯府算是要趁机羞辱岑嘉珩。 但偌大的楚国公府, 没有一个仆人守门, 实在是…… “继续撞!”管事狠狠道。 红漆铜钉的大门被砸得摇摇欲坠, 搭梯子的仆人终于爬上墙头。 连马车内的人也纷纷掀开帘子,兴奋起来。更有甚者连忙下了马车,小跑着排队过去,朝着轿子内的荣安侯世子拜谒问好。 风将轿帘吹起来,轿子内只有半截的王武面色青白,神情狰狞。 时槐有些不记得王武最初长什么样子了。 门口的撞击还没停止。 一切荒诞又夸张。 “大家都看着,我们世子爷如何收拾卖国贼的儿子,为我大齐万万千千子民,出一口恶气。” “诸位都在这里,若是不出一份力,岂不是也和卖国贼一样?我们大齐百姓,勠力同心,可都是对卖国贼恨之入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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