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岁连续被两个人怼,有些悻悻,自言自语嘟哝两句,忽然又把话题引到陈邻身上:“说起来,徐兄是暮白山弟子,昭昭是涂山人,那陈姑娘呢?陈姑娘又是师从何处?” 他问话时陈邻正在用勺子挖竹筒饭里的咸蛋黄。 突然三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她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沈春岁满脸期待。 陈邻:“呃,我没有门派。” 沈春岁双目放光:“难道陈姑娘是散修?” 陈邻老实交代:“也不是散修,我是普通人来着。”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挖咸蛋黄。 沈春岁嘴巴愣愣张着忘记了合上,茫然看向对面的昭昭。 昭昭抬起下巴倨傲回复:“对啊,你眼眶里那两颗眼珠子难道是装饰品吗?这都看不出来!” 沈春岁莫名被骂,摸了摸自己鼻尖讪笑,有些尴尬。 倒不是因为被骂而尴尬,而是因为问了陈邻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尴尬。 虽然未曾拜入门派,但沈春岁其实也不是普通人。他早早开了灵台,也测过灵根,水木双属性,天赋算是中上。至今未曾拜入门派,但也学过一些法术,算得上半只脚入道的修士。 一桌四个人,就一个普通人,总让人莫名可怜那个没修道的普通人。 沈春岁暗自懊恼自己不该问那个蠢笨的问题,安静闭嘴后一边吃东西一边悄悄去瞥旁边的陈邻。 少女的侧脸也好看,此刻正拧眉望着自己手里的竹筒,整张脸都皱巴起来——眉皱着,鼻尖皱着,浅色柔软的唇也皱着。 沈春岁心想:完蛋。 我不会说到了陈姑娘的伤心处吧?那她现在该怎么看我啊?完了完了。 没有咸蛋黄了。 陈邻在心里叹气,勺子搅了搅剩下的糯米香菇五花肉,皱巴着脸。 不想吃糯米,不想吃香菇,也不想吃五花肉——但是就这样浪费食物似乎也不太好,她捧着竹筒琢磨着要不然留到下顿继续吃。 节约粮食对陈邻来说几乎是和精神钢印画等号的事情。从幼儿园开始饭堂墙壁上就会用彩纸贴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标语。等到她上中学了又刚好遇上国家提倡光盘行动,每次吃饭哪怕是遇到不爱吃的菜也会皱着脸咽下去。 后面为了不委屈自己,陈邻就开始带便当去学校吃。 家里的阿姨做饭自然是完全按照陈邻的爱好来,连分量都照顾着青春期少女的胃口,永远恰到好处不会剩下半口饭。 让她把只扒拉了外皮的竹筒饭扔掉是万万不可能的。 正当陈邻抱着竹筒出神时,桌下有人踢了踢她的鞋尖。 她茫然抬头,下意识看向对面徐存湛。 徐存湛:“你吃完了?” 陈邻摇头,皱着脸:“还有好多没吃完。” 徐存湛又问:“竹筒饭好吃吗?” 陈邻回答:“咸蛋黄好吃。” 昭昭探头过来:“是吗?那我也要来一……” 她的勺子没能落进竹筒里,徐存湛在她出手之前,先伸手拿走了陈邻手上的竹筒,也顺带拿走了陈邻手上的勺子。 他不挑食,也不像陈邻那样扒拉来扒拉去的找自己喜欢的食物,勺子下去挖走大半糯米饭塞进嘴里,半边脸颊被塞得像仓鼠,不紧不慢的咀嚼。 昭昭转过脸,惊诧的望着徐存湛,手里勺子往下滑落一段距离,又被她后知后觉的握紧,然后她迅速瞪向陈邻。 陈邻眨了眨眼,一瞥自己骤然空下来的掌心。 三两口就解决了剩饭。 徐存湛把勺子扔回竹筒里,下结论:“味道怪怪的。” 陈邻回神,感到无奈又好笑:“你怎么——吃什么东西都是这个评价啊?” 徐存湛眉头一皱,回答:“因为这是事实。” 对于徐存湛的味觉系统来说,任何第一次塞进嘴里的味道,大约都只能用无所适从的‘怪怪的’来形容。 但也不是所有味道都这样。 他喜欢甜味,幻境里亲到陈邻嘴唇上的那种甜味。 吃完饭,昭昭忽然伸手挽住陈邻胳膊,把她从座位上架起来——陈邻茫然,昭昭则对徐存湛露出灿烂笑容:“存湛,我和这女……和陈姑娘有一些话想私下谈谈,就先走了!” 徐存湛没回答,只是望向陈邻。 陈邻犹豫了一下,点头。 徐存湛懒散摆手:“随便。” 得到首肯,昭昭架起陈邻跑得飞快。陈邻感觉自己的脚都没有怎么着地,迅速的被昭昭架着跑到了后面的回廊院子里。 院子中间那株芭蕉生机勃勃展开叶子,沐浴阳光。 昭昭左顾右盼,确定周围都没有人后,才绕到陈邻正面单手握住陈邻肩膀,面色严肃:“老实交代,我就两天不在,你和存湛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 沉默片刻,陈邻挠了挠脸:“其实也没发生什么……” 昭昭两眼瞪得像铜铃:“没发生什么?你别想骗我!真当我眼眶里两颗珠子是装饰品啊?” 她声音太大,陈邻感觉自己被喷了一脸唾沫。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无奈:“我和他昨天去逛了女娲庙,这个算吗?” 昭昭狐疑:“就这?” 陈邻叹气:“就这。你也说了,我们才分开两天,就两天时间能发生什么?” 昭昭蹙眉,左思右想,最后悻悻松开了陈邻肩膀,“你说得也对。这样看来,存湛当真是把你当做至交好友,都愿意为了你破戒吃凡间食物——唉,你都能做他挚友,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说着说着,昭昭叹了口气,又扭过头挑剔起陈邻来:“我长得比你漂亮,修为比你高,怎么看都是我比较有用,要当朋友也该选我才对嘛!” 越想越不明白,昭昭愁得又叹了口气。 陈邻揉了揉自己肩膀,思索片刻,又抬眼看向昭昭。 迟疑着,她委婉的问:“你觉得徐道长今天的行为,是因为把我当成了挚友?” 昭昭点头:“那是自然,若不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又怎么会掂酸吃醋?要是有别的臭男人当着我的面说与我好友缘定三生,我肯定立刻扒了他的皮!” “缘定三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他也配!” 昭昭是那种讲事情时很容易代入情绪的人。 她越讲越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不长眼的男人在对自己挚友抛媚眼,表情逐渐扭曲。 陈邻:“……你觉得,坏掉的情窍能自己变好吗?” 昭昭皱眉:“虽然我也很希望存湛的情窍可以好起来,但以他情窍被损坏的程度——这辈子都不可能好的。” 她回答得十分干脆并肯定,肯定得让陈邻都意外。 毕竟昭昭每天那么积极的追在徐存湛身后,她还以为昭昭是坚信徐存湛的情窍能修好所以才追得这么起劲。 “完全一点可能也没有?” “虽然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事情都不该直接说死。但坏死的情窍复生这种事情,我从未听过也未见识过。”昭昭抬眼一瞥陈邻,警惕心忽然升起,“你不会打算借着好朋友的身份,想追求存湛吧?!” 陈邻:“……没有这种想法。” 昭昭抱着胳膊抬起下巴,娇俏面容上努力挤出一个不大熟练的刻薄表情:“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存湛的情窍是不可能复原的。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把你当成好朋友,没有情窍的人在□□上会格外迟钝,有时候你觉得他的靠近令你心动,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也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陈邻眨了眨眼,意外道:“你这不是挺清醒的吗?明明什么都知道,干嘛还整天追在徐存湛屁股后面?” “他脾气又不好,小心哪天他真的把你尾巴烧掉。” 这一句话恰好踩中昭昭痛脚。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屁股,虚张声势摆出凶恶模样:“你!你——少吓我!我才不怕呢!” “哼!你懂什么,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把小狐狸气得炸毛又跺脚,陈邻拍拍衣袖走人,心想着出去随便转转。 难得徐存湛不在自己身边,可以有单独逛街的机会;更何况留在客栈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出了客栈,靠点兵点将随便选了一条路往前走,陈邻边走边打量道路两边的商铺。 有不少卖小食的摊子,卖的都是些烤蝎子烤蘑菇。蝎子倒是还能接受,但是竹签上那些又蓝又紫的蘑菇,陈邻实在是没有勇气下嘴。 她决定观察一下其他人,所以在摊位上坐下,点了两串烤蝎子,一边开壳一边着重观察其他吃蘑菇的人。如果那些人吃完没死,陈邻就决定自己也买一串来尝尝味道。 “陈姑娘!” 热情的招呼在耳边响起,陈邻下意识‘哎’了声,抬头,神色茫然,看见沈春岁笑容灿烂朝她招手,然后一路小跑过来,自来熟的搬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陈邻不明所以,盯着他。 沈春岁摸摸自己后脑勺,傻笑。 陈邻:“怎么了?” 沈春岁两手摁着自己膝盖,坐姿端正起来,“刚刚在饭桌上,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我的话冒犯了陈姑娘却是事实……” 嗯?冒犯我了?哪句话? 陈邻在脑子里扒拉了一遍早午饭的回忆,不太确定,迟疑的问:“我师出何处的那个问题?” 沈春岁羞愧点头。 陈邻摆了摆手,“哦,没事,我不在意那个,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嘛,你问一下也不冒犯。” 沈春岁面上愧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又换成灿烂笑容,“陈姑娘大人有大量——我能叫你邻邻吗?” 陈邻对称呼不在意,点了点头。 沈春岁把屁股底下的凳子往陈邻那边挪了挪,“那么礼尚往来,你以后叫我正逾吧,正逾是我的字。” 陈邻继续点头,但思绪有些跑偏,她想到了徐存湛。 莲光是徐存湛的字吗? 应该是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喊过徐存湛的字。不只是字,连名都没有喊过,在徐存湛面前,陈邻总是喊‘徐道长’‘徐道长’。 不过徐存湛也没喊过她的名字。 徐存湛喊她,总是左一个‘陈姑娘’,右一个‘陈姑娘’。 幸好徐存湛认识的女孩子里面暂时只有她一个姓陈。万一有别人也姓陈,徐存湛到时候再喊陈姑娘,岂不是要有两个人回头? 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陈邻就觉得很怪。 “刚刚在饭桌上,光我一个人说话了,你和徐兄都不怎么说话。其实我还挺好奇的——” 沈春岁目光一掠陈邻侧面,笑容无害眼神纯澈,“邻邻你是一个凡人,怎么会和修道者还有九尾狐搅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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