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甫一起身,手边便传来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力。而余青蕊,也在她不解的视线中,扬起一张惨白的脸,挤出安抚人心的笑容。 “七娘,我其实早已想明白,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的。如今,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渐入佳境,五郎和小妹都过得开心,我舍不得放弃这样的生活。” “我觉着,那位许刺史,定是不知我存在的!” “而且,酒坊还承载了你我的心愿,我们定不能轻易放弃!许刺史那处,我尽力避开就行,只是......那样势必会难为了你......我,要么我还是......” “别,阿姊~这样,我们先观望着。再说了,我同许瑾之间,阿姊也不必担心,我和他之间,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贺七娘一眼看穿余青蕊的心思,知道她这是想到了自己与许瑾之间的过往,因此生出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先躲去秦州。 可余青蕊的话,也提醒了贺七娘。 是啊,丢了伊州的生活,她又能带着五郎他们躲去哪里呢?他们姊弟三人,好不容易才渐渐安定下来。 明明阿姊是宁可用弱女子的力量拉水送水,也只想安稳地在伊州活下去啊...... 纵使心中仍是不安得厉害,贺七娘却是在余青蕊面前展颜一笑,再未说过一句让她离开的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下去,总会有法子的! 最后说好,二人都继续将这事在五郎和小妹面前瞒得死死的,至于其他的细微处与今后的应对法子,则等到贺七娘从许瑾那处探望过后,回家去了之后再细说。 之后,交代了五郎他们好好照顾余阿姊,贺七娘自个儿则再次上了马车,来了许瑾这儿。 虽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就当是为了继续哄着许瑾,让他带她去探望阿瑜,或者说,是为了来为阿姊探知虚实的吧! 幽幽叹气,贺七娘趴在榻边,犹豫纠结于不知到底该不该出言试探许瑾,看他过往到底知不知道余青蕊的存在。 但贺七娘偏又担心得不行,她害怕因为自己冒失的试探,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使得许瑾察觉不对,从而暴露余阿姊的存在。 却也担心事实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延展,许瑾暗地里透出什么消息,从而使得她们未设防备,然后被折腾个措手不及。 趴在床榻边缘,小腹处一直隐隐扩散出延绵不断的凉意,叫人有些难受。 鼻间满是熟悉的清雅香气,隐约还藏了许瑾身上苦涩的药味儿,贺七娘将腿蜷起,靠在胸前,一手甚至移到腰下,将掌心贴了上去。 脑袋因那股凉意而昏昏沉沉的,眼皮子缓缓落下,却又被她勉力掀开。 及至眼帘越来越沉,最后在不知不觉间盖下,贺七娘都没能发现,在她的身后,那双原本紧紧闭起,被她猛然前凑都没有变化的双眼早已缓缓睁开。 这会儿,专注的目光正自其中溢出,定定落在她脑后,将贺七娘的身形笼罩于其中。 ———— 听得贺七娘的呼吸声愈发平缓绵长,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的许瑾,方才细微动了动他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脚。 缓缓起身,他从另一端绕下床榻,赤足踩到地上。 披着单薄的内衫,他慢慢走到贺七娘身边。 蹲下身子,许瑾用同样的姿势趴在床榻边缘,贪婪用目光描绘着贺七娘犹自沉睡的面容。 如梦中,“许瑜”在书房中执笔,一遍遍勾勒出线条那般...... 眼下,贺七娘穿着他的衣裳,袖子和裤腿都卷了好几层,垒在腕间和脚踝处,看上去层层叠叠。 腰间未系蹀躞带,而是用一根衣带系住,好歹将松垮垮的袍子捆在她的身上。 脚下未套鞋袜,袒露着白皙的脚背和趾端的一抹嫣粉,那抹色看得许瑾的眸色倏然变深。 可他很快移开灼热的视线,只喉结不自觉地急促滑动,双手攥紧,却将目光深深胶于贺七娘的眉眼间,坚定地不再去看那抹风光。 须臾过后,他伸出手,轻轻将落在她鼻头的发丝捋到耳后。 见她眉宇间的那缕不耐褪去,许瑾撑起脸,蓦地于眼底沁出一抹真切的笑。 站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环过贺七娘的肩头和膝下,将人一把抱起,随即迅速、却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榻上。 俯下./身子,许瑾单手扶起她的后脑勺,将枕头垫到七娘颈下。 见她在睡梦中先是抿了抿唇,然后很快转过身子,由仰躺转为侧躺,他终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睡着以后就雷打不醒的习惯,还真是同梦中往昔一模一样。 用手背轻轻贴了贴贺七娘的手背和脚背,触及一片沁凉后,许瑾不愉地皱起眉。扯过犹还残留了他体温的薄被,他动手将贺七娘盖得严严实实。 细看片刻她的睡颜,许瑾再次用手背轻贴,感知到她手背终是暖了起来,这才起身走出屋子,打算吩咐远松,赶紧去为她准备一双合适的鞋子。 于梦中之时,目不能视的七娘时常会踩错鞋履。 每每于此,她总会一边抱怨鞋子太大,挂在她的脚上害她走路都不能顺畅,然后一脚踢飞脚上的鞋。 她会光着双脚满屋子乱走,或者干脆翘起脚趾赖在原地,等着他去抱她,再为她亲手套上她的鞋履...... 只是可惜,那时的七娘,只会唤他“阿瑜”。 这一次,许瑾希望她唤出口的,是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啊~~~好想~~~吃火锅啊~~~~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身下颇有些熟悉的濡湿席卷而至, 贺七娘迷糊的睡意,因这份不对劲的感觉而迅速褪散之时,她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却又因眼前所见而有些发懵。 依稀记起她本是趴在许瑾的床榻边想些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 竟是睡了过去。可眼下, 她分明不再是脸下枕着手臂, 局促趴在某人榻边的姿势。 怔愣地抬眼,贺七娘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帐,眨一眨眼, 然后又是重重地再眨了眨。甚至,还抬起手, 用掌心狠狠揉了揉醒后有些发干的双眼。 但眼前所见, 仍是一成不变。 偏还因她整个逐渐变得清醒,贺七娘就这颈下垫着的枕头磨磨蹭蹭转过脸时,一眼就见着了另一头的窗下,正垂眼认真翻阅书册的许瑾...... 他好似全神贯注于手中书页, 还并未发现贺七娘的醒转。 这一认知使得贺七娘忙不迭地收回眼, 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米白色的帐顶。 她搭在身侧的双手因紧张而蜷起,指腹揪起身下的被面, 只觉柔软。 霎时间, 那些先前被忽略掉的, 薄被上所沾染的熏香气息混着疮伤药粉的涩苦味道, 尽数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腔, 霸道得让人不由自主往外冒冷汗。 偏偏身下的不对劲, 还令她隐隐认知到了更为可怕的现实。 其一, 许瑾醒了, 眼下来说,这算不得大事。 其二,她现在睡在许瑾的榻上,眼下来说,也算不得大事。 其三,她躺在许瑾的榻上,好似来了月事!该说不说,这才是眼下至关重要的大事啊! 小腹连带着后腰皆时不时地抽痛,贺七娘自知,她这定是再次犯了月事往来之时、腰腹痛的老毛病了。 想到前世犯病之时,“许瑜”请来的大夫所说“血气受损,以致体虚,不可受风冷之气”的叮嘱,贺七娘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日,想着此次提前落下的月事,只怕也是因她白日里淋雨、受寒的原因。 想通这一茬,她便打算起身。最好是能够在被许瑾察觉到一样之前,先从他的屋子里离开! 可她才稍稍动了动腰,一刹那涌出的热意,使得贺七娘都不需刻意伸手去触碰,便能猜到,她这下应是将许瑾的床榻也给彻底弄脏了的...... 虽说在前世之时,她也曾身陷于类似的窘迫处境。 但那时的贺七娘目不能视,索性还能抹开脸面,干脆来一出破罐子破摔。并且,那一路相随的“许瑾”,尚且还是她所信赖的方砚清。 可是,此时此刻...... 一时落入绝望,贺七娘仰面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搁在腹前。没了主意,她不得不选择一脸麻木地继续躺着。 骤然听闻翻阅书册的窸窣动静停下,余光瞥见那人似乎正是打算往榻前而来,贺七娘当即掩耳盗铃般紧闭起双眼,绷紧身子,假装自己未曾醒来。 只是下一瞬,身下又是一股难以忽视的热流涌出,贺七娘这一下实在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竖起耳朵偷听,她能听出许瑾的脚步慢慢走近,然后停在了榻前。她亦能感知到许瑾的视线,现下正定定落在自己的面上。 贺七娘全然不知她的五官因紧张而绷得发直,甚至连呼吸都顿住,她只是笔挺地躺着,假装她现下已然睡死过去。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钻进耳朵,听到鞋底碾过毛毡时细微的动静,贺七娘心知他终是要转身了! 可她终究正是切身感知着身下的异样已由温热渐渐变凉,这会子已是不容忽视地贴在她的臀下,贺七娘终是招架不住地睁开眼,拧着眉,耷拉着眼帘,伸出手指,一把揪上那人后腰处的衣物。 在许瑾诧异回望的视线之中,贺七娘面若飞霞,穿着为他量体裁剪的圆领袍服,领口因不合身而微微敞了一截,露出她业已遍布绯红的脖颈。 她就这般躺在他曾躺过的被褥之中,甚至还因为羞赧,而一手揪着身前薄被越拉越高,及至藏下她大半张脸。 然后伸出手来,用几根手指捏着他腰间的衣物,眼神躲闪、不跟与他对视,偏那牵住他衣物的手,却是越拉越紧,带着一股想将他拉近到她面前而去的力道。 许瑾掩在袖中的一只手悄然握紧,手背与小臂上的青色血管微微虬起,越来越热的血液在其中流窜,鼓鼓跃动。 他能嗅得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掐算着梦中的时日,心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可他却没有开口,只得是故作不知地站在原处,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不解,以目光询问贺七娘,无声问着她,为何要拉住他? 只因此时的许瑾不应当知晓这些与她相关的私密,也没有往昔那个,可以将她拥在怀里,用搓热的掌心为她轻揉腰腹的权利...... 被许瑾黑沉沉的眸子盯住,贺七娘不知为何,竟是从那目光之中感知到了一抹炽热。 因自身的处境而羞愤,他的视线又偏是灼人得厉害,就像是下意识想要往巢穴里躲藏的小动物,贺七娘自然而然地将脸往薄被里藏得更深了。 可这一动作,鼻前瞬时被越来越浓郁的,独属于许瑾身上的气味所笼罩。贺七娘缩在被中,一时进退两难。 为什么呢?明明早先相处之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何此时躺在这里,她却会因为被下许瑾的气味而莫名的手脚发软,脑子也变得昏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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