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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想，阿萤心里立马又舒服了, 冲着闻肃挑了下眉头，“你愿意和我一起下山吗？” “好。” “嗯？”阿萤做好了准备的手指僵了下, 有些没听清闻肃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 闻肃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但仍是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和你一起下山。” 阿萤忍不住愣了下, 回过神来立马看向卞老道道, “嘿, 老头, 你可听见了，这可不是我逼着他的，是他自己愿意的。” 天要下雨，徒弟要下山，拦也拦不住, 卞老道隐隐约约间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虽有点不舍, 但到底还是上了年纪了也看得开了, 被阿萤这样追问也不生气, 只摸了摸胡子笑着道, “听到了听到了, 老头子我听到了，只是——” 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阿萤下意识追问道，“只是什么？你不会心里在想着反悔吧？” “哪里的话，老头子我最讲信用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卞老道看了眼被赵朔之拉到一旁去说话的闻肃，靠近了点阿萤，压低了声音道，“只是我这徒弟脾气比较怪，我怕他和姑娘一起惹了姑娘生气。” 原来是这个呀，阿萤缓缓眨了下眼睛。 这半个月以来，她也算是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当下就毫不犹豫向着卞老道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他的。” 但是她这么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后，却见卞老道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起来，阿萤不由得有些不满了，“这样你还不满意？” 卞老道心里梗了下，又将话说得明白了一点，“满意满意，只是这人类他和鬼还是不同的，老头我的意思是希望姑娘能多包涵包涵一点我这徒弟。” 阿萤满脑子问号，她都答应了即使生气也不杀他还不够包涵吗？ 但是望着卞老道欲言又止的模样，阿萤这次学聪明了，不管自己听没听得懂，都直接应承道，“行，可以，没问题。” 这么一番话下来，听得卞老道笑得脸上的褶子越来越深。 唉，他这个师父可真是为了徒弟操碎了心了。 另外一边，赵朔之像是刚认识闻肃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但是还是没看出他的小师弟哪里和人不一样了？ 但是想到这件事师父之前都没有提起过，许是存在什么特殊原因，赵朔之也没有问出来，而是转而道，“你真要和她一起走？” “嗯。” 见闻肃一点犹豫也没有，赵朔之也知晓自己这是劝不动了，他这个小师弟自小脾气就是这样，沉默寡言，但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他忍不住摸了摸脑袋，懊恼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闻肃眼里也闪过一丝回忆，缓缓摇了摇头，“不，师兄，当初是我自己提出要去的。” 嗯？赵朔之怔了下，再一回想，还真是，当初云家的人找上了山门来，他还没开口劝小师弟一起去呢，小师弟就自己先开口应了下来，难不成这一切真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事已至此，赵朔之也没话说了，只重重叹了口气，“有空时别忘记回来看看我和师父。” “嗯。” 三天后，阿萤和闻肃从鹿鸣山下山。 阿萤从没见过这片山河地，到了山脚下，随意指了个方向就出发了。 至于闻肃，阿萤去哪儿，他去哪儿。 这样一来，与其说闻肃身上的那半颗木珠子束缚住了阿萤的方向，倒不如说是阿萤才是那处真正的圆心，闻肃则是不得不绕着圆心行走的人。 阿萤爱热闹，起初只挑着人多地方走，后来走腻了，偶尔也去些人少的荒地瞎逛，特别是饿了时，在荒地上吃几个野鬼要比在闹市上吃自在多了。 春去秋来，转眼入冬。 下雪天，阿萤从来不打伞，最爱顶着雪花到处玩闹。 闻肃就撑着伞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但是阿萤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在。 越是向着南方走，雪就越来越少，等到了二月份，南方的春意就已是挡也挡不住了。 阿萤垂着脚坐在小船头上，闻肃在一旁撑船。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撑船，动作间明显有些不熟练，但是总体来说，还算平稳。 但是撑着撑着，闻肃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手下微顿，这一下还没划得出去，但是船却已经又向前了一截。 船头上，阿萤转过脸来冲着他眨了下眼睛。 闻肃不由得失笑，还没开口，忽然就被船头扬过来的水滴打湿了衣衫。 阿萤手上还湿漉漉的，扬声道，“过来呀？” 见闻肃过来了，阿萤向着一边蹭了蹭，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闻肃收敛了神色，冷静向着周边看了一眼，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一见他这幅模样，阿萤就知道依着他这个傻脑袋瓜子一定是什么都没发现，她有凑近了下提示道，“你向着东边看一看。” 今日是南方所谓的闹春日，水面上的船并不少，闻肃应声抬眸向着阿萤所说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瞧见了东边有一艘看起来要比旁的船华贵不少的船正缓缓划着，船头上，几个穿着新式服饰的女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闻肃将那船上下打量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不对劲之处。 阿萤彻底看不下去了，直接附在他耳边道，“那几个人正在偷看你哎！” 她俯身的同时，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阿萤坐得稳，但是闻肃没准备之下，身子却不由得向着阿萤倾斜了下，有那么一瞬间，阿萤的唇几近碰到他的耳朵。 阿萤倒也没在意，她说完后，就迫不及待等着看闻肃的反应，却见闻肃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阿萤眼里多了点疑问，余光忽然瞧见了闻肃微微有点泛红的耳垂，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喂，你这还是害羞了吗？” 她说着就要伸手摸一摸那一处红色，却见闻肃像是猛地回过神一样，直接站起了身来，“我去撑船。” 嗯？ 阿萤还没见过他这幅样子，立马追了上去，“你说一下嘛，你喜欢哪一个呀！” “什么？” 闻肃手中的船桨被阿萤握住动惮不得，又听见阿萤这么说，不由得疑惑问道。 阿萤冲着那艘华贵的船看了眼，“我是说那几个姑娘里，你喜欢哪一个？” 闻肃脸上僵了下，毫不犹豫道，“都不喜欢。” 阿萤眉头微微皱着，明显不信的模样，“那你刚刚害羞什么？” 闻肃由着她打量，脸上丝毫不变，“我没害羞。” 阿萤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趁着闻肃不注意直接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耳垂，然后眼睁睁看着本来已经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耳垂转瞬间又红了起来，阿萤满脸惊奇，“怎么又红了？” 她心思微动，立马转头向着东边又看了一眼，恰巧撞上东边船上的几位姑娘看过来的眼神。 阿萤顿时明白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人家一看你你就害羞，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 但眼前人明显还没搞明白他这是对谁的喜欢。 闻肃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住伸手摸一摸耳朵的冲动，面上也仍尽力维持着冷色，“不喜欢。” 阿萤好像很少听到他撒谎，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不准了，回想了下自己看过的话本子故事，忍不住猜测闻肃难道和话本子写的那些情况都不一样？ 不想她再继续胡乱琢磨下去，闻肃正要开口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余光忽然注意到那艘华贵的船正在向着他们靠近。 船头上，几个女子面上皆有些羞怯意，低着头似是商量些什么，最后是一位个子高挑穿着青色洋裙的女子站了出来，“敢为先生和小姐可是本地人？” 阿萤抢在闻肃前面开口，“不是，是到这里游玩的。” “我对着一带颇为熟悉，倒是可以介绍一二，两位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不用——” “好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闻肃，后者是阿萤。 阿萤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里，轻轻扯了下闻肃的衣袖，“哎呀，去嘛，快点！” 说罢，便转身先跳上了对方的船。 闻肃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适才穿着青色洋裙的女子名唤崔明仪，是这一带船商的女儿，脚下这艘船也是她家里的。 阿萤对茶无研究，人类的饮食对她来说全部都是一个味道，所以只抿了一点点就放弃了。 幸好崔明仪注意力也不在她这里，她正试图和闻肃搭话，“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闻肃。” “可是严肃的肃？” “嗯。” 阿萤撑着脸颊瞧着，倒也觉得这位崔小姐很有趣，这一路上其实她也见过很多对闻肃有意向的人类女子，但是那些人都是切切诺诺的，没有这位崔小姐这么直率。 她想起当初下山时答应过卞老道的事情，好像人类到了一定的年龄大概率都会选择合适的配偶，那闻肃应该也算是到了年龄了吧？ 唉，既然他师父师兄都不在，还没有爹娘，现在看来只能她来操这份心了。 闻肃余光瞧见阿萤脸色一会儿一变的模样，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下，正要开口同崔明仪说告辞，忽然瞧见阿萤向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猝不及防开口道，“哥哥，你还是不要为了张姐姐难过了。” 什么张姐姐？ 闻肃眉心一跳，来不及阻拦，旁边的崔明仪眼睛已是先亮了起来，“原来两位是兄妹啊。” 阿萤点了点头，“对呀，我哥哥最近心情不好，我陪着她一起出来散心。” 说罢，她还故意叹了一口气，生怕别人不追问的模样。 闻肃几次想要开口，却被阿萤直接定住了身子，没法出声，只能由着阿萤折腾。 果不其然，崔明仪一问，阿萤立马就将刚刚现编的说辞讲了出来，“张姐姐是我哥哥的未婚妻，我哥哥待她很好，可是后来我家里落魄了，张姐姐瞧不上我们家，就毁了婚约，和旁人在一起了，唉……” 旁边，崔明仪眸子闪烁了下，再瞧瞧旁边闻肃的脸色，不由得心里感到好笑，这对兄妹也真是有趣。 她确实对闻肃有几分意思，但也只是几分而已，方才一试探就得知对方并无意，她也没打算上赶着上去，倒是没想到对方这妹妹倒是挺操心的，就忍不住逗一逗她。 阿萤说完后，本以为崔明仪一定会十分心疼闻肃，然后说点安慰闻肃的话，最好再能顺便邀请她和闻肃一起去家里做做客之类的，但是等了半晌，却见崔明仪只是说了两句那无中生有的“张姐姐”的不是，然后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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