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裴肃的一声微嗤,“醉成这样还能知道自己是眼花了,不容易。” “不然呢,我只是喝多了,人又没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真的美人鱼?”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水池里,阿萤终于敢微微活动了下身体。 等到彻底听不到声音后,立马上了岸,但是正要去换衣裳时,忽然发现自己右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一条米珠串不见了。 那条米珠串是赵一言送给她的,阿萤一直很喜欢,基本每天都会戴着。 她记得刚刚换衣裳时是没有摘下来的,难道是游泳时掉到了水里? 现在也没有灯光,看不清水底,阿萤下了水里,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摸了摸自己刚刚藏身的那个角落,没想到竟然还真被她找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从水中站起身来,头顶上的灯光在这里忽然闪烁了一下,阿萤被亮光刺到,微微眯了下眼睛,抬起手遮在了眼上。 应该是要来电了吧? 她这想法刚落,下一刻,灯就彻底亮了起来。 阿萤稍微张开了一点指缝,待眼睛习惯了灯光的亮度后才将手放下,但是刚转过身,人就怔住了。 泳池入口处,裴肃正抬头向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阿萤脚下一滑,险些在水中跌了一跤,站稳后,借着咳嗽掩饰了下尴尬,主动开口道,“裴——裴哥,你也来游泳?” 裴肃没应声,但是目光却向着大厅内挂着的时间显示屏看了一眼,像是在无声嘲讽她,这个时间点,游泳? 显示屏上的数字此刻又跳动了下,从十点五十九变成了十一点,晚上。 这个时间怎么就不能游泳了?阿萤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面上却半点也不敢不满,解释道,“我是训练完了过来的,而且我还还多练习了两个小时,真的!” 她生怕裴肃不信,举起手右手在耳朵边上,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我发誓!” 两人一个水中站着,一个却在比岸上还要再高两三个台阶处。 从裴肃的角度,能够看到阿萤湿漉漉的长发,微微仰起的泛着红晕的脸颊,水珠还在从鬓边滑过耳侧落到脖颈,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滴隐没在她腰间的汗珠。 金丝眼镜下,眸子微微闪烁了下。 阿萤说了一大串话,才终于等到了回应。 裴肃的声音微微有点低沉,但是却格外清晰,“现在回去。” “嗯嗯!”阿萤忙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回去!” 她说完立马利索地爬了上来,将要进换衣间时,忽然又被人喊住了。 “你一直在这里?” 阿萤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不出来情绪,下意识先点了点头,然后回想到了他和江越明说过的话,忍不住想那些话不会是什么隐私或者商业机密吧? 于是忙又摇了摇头,“没,我刚刚去换衣间了,是后来发现有东西掉在这里了才回来捡的。” 她说完,还举了举手上的米珠串,然后便有些忐忑地等着裴肃的反应,却见裴肃不说信但也不说不信,只是几步到了饮水机旁从地上捡起了一串车钥匙,然后转身前,忽然抬眸又向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阿萤手指不自觉绞紧了浴巾,却远远看见裴肃似乎是轻轻扯了下唇角,没说话,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嗯? 直到人走了,阿萤也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鼓了鼓脸颊,从储物柜里将自己的衣裳拿出来,忽然一转头看见了墙上的镜子。 镜子中,她的头顶正中央不知何时顶着一片枯黄色的树叶。 一眼看去,又傻又呆。 阿萤脸上腾得一下涌上了热意,这也太蠢了吧,难怪他刚刚要嘲笑自己,或许能忍住不笑出声来都是对方尽力后的结果了。 这片落叶自然也不是什么真树叶,是泳池旁边的一颗人工装饰树上掉下来的,阿萤将叶子团成一团捏在手心里,恨不能现在就找个垃圾箱丢进去,一眼也不想再看见。 负二楼停车场。 江越明靠着车门站了一会,醉意已经散去了不少,听见裴肃出来的声响后抬头看去,“找到了吗?” 裴肃“嗯”了声,手下微抬,两下车鸣声响起。 江越明自觉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试探道,“我去你那里住一夜呗?” 他现在这个样子回家,肯定要挨一顿他妈的骂,如果说是去裴肃哪里了,他妈十之八九不会多说什么的。 旁边,裴肃打开车门上车,闻言虽没说话,但是明显是同意了的样子。 他这样,江越明反而有些不放心了,余光一直悄悄地去看他的脸色。 被裴肃发现了他也不尴尬,反倒是追问道,“我怎么瞧着你回去找个车钥匙心情还变好了?” 他可是记得清楚,之前到了车库他说车钥匙好像掉在了泳池那里时,对方像是能把他原地刀了的眼神。 “是么?” 一驶出地下车库,城市的灯光就迅速在眼前亮了起来,裴肃没看他,只淡淡问了句。 “当然了。”江越明用力点了点了头,又好奇道,“你总不能在泳池遇见了什么人吧?” 但自己问完后,自己反倒是先觉得不可能,“这个点了怎么可能还有人,除非你和我一样看花眼了。” 又嘟囔了几句,车子等个红路灯的时间,他人就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裴肃盯着红路灯上的倒计时,目光却恍惚了一瞬。 他的确是看花眼了。 多年前,国内曾有过一部关于美人鱼的纪录片,即使导演着重表示了其中加入了虚幻元素,并非传统纪实向的类型,还是一上线就成了荒唐的笑料。 那时,他还在读初中,偶然从网上瞥见了其中一个片段。 水中,故意打的黯淡到模糊的光线中,一尾人类装扮的美人鱼在其中嬉耍。 距离他一瞥而过那个镜头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但不知为何,今夜在泳池前,灯还没亮起的那个时刻,他听着水声就忽然想到,那个镜头拍的不对,真正的该如他眼前一样。 眼睛适应了黑暗,是能看见几分的。 明明没有道具,却仿佛幻化出了鱼尾般。 裴肃怀疑,自己那一刻是被江越明的醉意传染了,才会下意识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阿萤回到宿舍时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 她小心翼翼打开宿舍门,忽然发现虽然关了灯,但是里面的人都还没睡。 谭冉和温云婷正弯着腰换鞋,听见动静,转身看来,阿萤也愣了下,但转瞬间就明白了了,她们这应该是正准备出去找她呢。 阿萤眼眶里不知不觉湿润了许多,从背后抱着谭冉撒娇,“队长,队长——” 温云婷将才换好了一只的鞋子又换了回来,揉了揉阿萤的脑袋,“怎么练到这么晚?” 阿萤心虚了下,将脸埋在谭冉背上,含含糊糊道,“我去游泳池玩了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一直将头趴在床栏上向下的看的苏元元立马眼睛一亮,“我猜对了吧!我就知道,阿萤肯定又是偷偷去游泳了!” 谭冉将阿萤的手拉来,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但是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这么爱水,以后到海里生活去吧。” 阿萤手臂僵了下,以后不知道,但她以前还真是生活在海里的。 被温云婷推进了洗手间督促洗漱,阿萤刷着牙看着镜子时,忍不住又向着头顶瞥了一眼。 唉,要是明天经纪人能不去公司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见到他了。 她和他肯定是气场不和,不然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这么尴尬? …… 第二日。 阿萤怀疑是自己昨天许的愿成真了,以前几乎每天都能在公司里看到裴肃,今天直到中午竟然都没有见到人。 午睡醒来到了公司后,路过裴肃的办公室时,阿萤忍不住侧眸多看了几眼,想从门缝中窥探到其中有没有人。 谭冉瞧见,向着她后脑勺上敲了下,看见阿萤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后,好笑道,“你神神秘秘的看什么呢?上午我就发现了,你去个洗手间还能专门从这里绕一趟?” 阿萤目光不自在的躲闪了下,嘟囔了两句没干什么,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装作不经意问起一样,“队长,今天上午怎么没见裴哥呀?” 谭冉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余光却忽然瞧见阿萤一副听见回答后顿时失望下来的表情,心里某根线猛地绷紧了。 她示意其他几个人先去练习室,唯独留下了阿萤。 对上她忽然严肃起来的眼神,阿萤疑惑了下,“队长,怎么了?” 谭冉暗中先紧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裴哥是不是私下里找过你?” “啊?”阿萤忙摇了摇头,“没有哇。” 她遇见过裴肃的那几次,应该都只能归因于偶然,对方确实没有单独找过她。 见她眼里没有撒谎的痕迹,谭冉才松了一口气,她最大的担心便是裴肃和之前的张博一样也对阿萤存了不干净的心思,现在排除这种可能性后,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上心了?” 她的本意只是随意问问阿萤为什么突然要问裴肃怎么没来的事,结果阿萤自己听到“上心”两个字莫名慌了下,下意识反驳道,“我哪里上心了?” 谭冉才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这丫头,不会是起了别的心思吧? 回想了下裴肃的样子,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商业精英,的确很具有迷惑性。 谭冉忍住皱眉的冲动,猜测阿萤现在即使有心思应该也才只是苗头,她既怕阿萤越陷越深,又怕她说得太直接了反而让阿萤起了逆反心理,反复措辞后才开口道, “阿萤,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阿萤愣了下,但是看谭冉很认真的样子,也收敛了神色,“队长,我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练习,提升实力!” “对!所以如果有别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好不好?而且,以后你会遇见越来越多优秀的人的,也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 这句话的前半句阿萤还能听得明白,但是后半句就完全听不懂了。 什么更合适的人?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呀? 阿萤懵懵了一瞬,加快脚步追上了谭冉,边走边追问道,“队长,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啊?” 眼看着前面就是练习室了,阿萤将自己刚刚和谭冉的对话都回想了一遍,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她一手拉着谭冉的胳膊,一手捂住肚子,笑到眼睛里都泛出了水光来,“队长,你不会以为我喜欢那个冰块脸吧?” 说完,谭冉还没回应,阿萤自己反而又乐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嘛,太荒唐了,他有哪里好了,每天眼镜一架,西装一穿,都不像个经纪人,而且还没有表情的,就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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