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焉只犹豫了一瞬,便用虎口卡在她的下颌上,手指微微用力,就将她的嘴用外力撬开,随及飞快将另一只手的布团塞进她口中,解释道:“抱歉,若不如此,待会儿我拔剑时你可能会咬到舌头。” “忍一忍。”话落,根本没有给温雪杳任何一丝多余反应的时间,季子焉便捏着剑柄狠狠向外一抽。 随即,立即用手中的衣料重重按压在温雪杳背后流血的位置,他看向身侧的侍卫,“将马牵过来。” 侍卫飞快跑向距离最近的马匹,另一人则犹豫道:“主子,是不是给宁夫人包扎一下再走为好?” 季子焉眼中闪过犹豫,须臾后摇了摇头,“你既然知晓她的身份乃是宁夫人,便知这话轻易不该问。”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但在季子焉警告的目光下噤了声。 “我自然清楚事急从权,但若有半分可能,我都不想伤及她的清誉。”季子焉无奈叹了声,眼下人多眼杂,不仅有他的手下,还有宁府的人、温府的人,甚至元烨的人,更甚者或许还有旁人的眼下仍在暗中藏着。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离开这里往营地折返,路上走一步再看一步。 若她的血真的越流越多,到了不得不帮她先行处理伤口的那一步,他也不会拘泥于什么名节。 人活着,才有名节可谈,若人死了,只留下那迂腐的想法,又有何用。 说着,季子焉已经抱着温雪杳飞身上马。 他将温雪杳横趴在马背上,一手重压着她后肩的伤口,防止有更多的血溢出,一手已经攥紧缰绳。 一夹马腹,身下的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速射出。 在他身后,跟着十数个贴身侍卫。 余下的则配合着宁府与温府剩下的侍从,将七皇子往驻营的方向“请”。 温雪杳伏在马背上,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昏死又被疼醒,如此反复了数次。 直到她连咬紧下唇的力气都没了,身下的马渐缓了脚步。 头顶传来季子焉焦急的声音,“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就算我帮你压着,也不好止住。” 说话间,两人身下的马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温雪杳虽意识昏沉,但也知道季子焉说这番话的意思,她伤口流血不止,他一路都是边策马边帮她按着身后的伤口。 季子焉显然也有些急了,或许是怕她顾于名节不好下决心。 毕竟她也不再是原先的温雪杳了,她如今嫁了人,已是“宁夫人”。 “雪杳,此事紧要,原本刀伤是应该仔细将伤口内外都一并清理干净,避免有污血凝结导致化脓溃烂,最好再拿线缝合,以此来止血且方便伤口愈合。” “但我们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路。方才我想靠压迫止血看能否姑且帮你止住,但现在看来是效果甚微,若这样下去没等我带你回到营地,你或许就......” 没等季子焉说完,身下突然想起一道微弱的声音,“止血,止血吧。” 季子焉一怔,随后认真道:“好,你且放心,我身边几个带出来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乱说。” 话落,季子焉已经先一步翻身下马,并将温雪杳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几名侍卫见状纷纷褪下外衣铺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站成一堵人墙,背转身去。 今日狩猎,季子焉只在身上稍微备了些止血散,方才他自己用掉了一些,如今还余下半瓶。 温雪杳面朝下趴在侍卫们铺在草地上的外袍上,季子焉看着温雪杳背后被血水浸透的衣衫,眉目渐沉。 就在他伸手正欲用刀锋划破那几层污浊染血的衣裳时,他的手忽然又定了一瞬。 他虽然会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她如今已嫁为人妇,若被她的夫君看到她身后的伤口,再联系到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到发生什么。 若对方知晓她的身子被旁的男子看了,是否会迁怒于她,甚至休弃了她? 不过季子焉只愣神了一息,便飞速回过神来,再不敢耽搁犹豫。 若宁珩因她丢失名节便不愿要她,那他也不是不能将温雪杳带回江南。 思及此,季子焉手起刀落,扔掉那层层叠叠早已黏在一起的脏污衣料,扯了自己的中衣将伤口处的污血简单擦了一遍,才将止血散尽数撒上去。 又用余下的干净布料,绕过她一条手臂牢牢缠在伤口上。 做完一切,他才用自己的外袍将人牢牢裹住。
第60章 和解 等到了宁府驻营处, 季子焉才翻身下马。 他抱着温雪杳走近,刚好赶上宁珩一身狼狈,满脸焦灼之色从旁跑来。 想必是宁宝珠回来后便命人去寻了宁珩, 季子焉与宁珩两拨人前后脚回来,刚好撞上。 宁珩的视线在季子焉怀中一扫,那张方才还勉强维持着几分冷静的脸霎时便如风雪过境, 淬了寒冰一般。 季子焉喉咙梗塞,先前他便与宁国公府世子打过照面,对方看他的眼神淡漠且疏离,还藏着隐隐的不喜与警惕之色。 他一直记得那日在宁珩眼中所见到的, 他对温雪杳浓烈的占有之色。 是以, 季子焉早在路上便料想到了会面临怎样的风雨,然而没等提前准备好的解释说出口, 却见面前身形高大的青年忽地朝他俯身, 敬重地行了一礼。 宁珩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一瞬间, 再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切都在青年弯曲尽折的脊骨里。 宁珩是真的感谢他救了温雪杳的性命。 季子焉霎时愣住。 半晌后,宁珩抬首,抱拳行礼的手依旧没有落下去。 季子焉的目光定定落在宁珩面上,青年此前打照面时看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防备与不安,可这一刻,为着眼前的少女, 他却好似将一切私心私欲都摒弃了。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心思, 与温雪杳的性命相比,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半晌, 只听青年嗓音暗哑道:“宁珩今日多谢季小王爷出手相救,今日不便,他日回京,宁某必亲自登门道谢。” 话落,他伸出双手,朝着季子焉又重复道:“多谢。” 季子焉满腔腹稿沉在肚里,在青年急切的目光下,将怀中少女交于他的怀里。 眨眼间,就见青年抱着人飞速跑进不远处的营帐中,在他身后,一个打扮精炼的侍卫领着三四个手提药箱的老者一同跟进帐内。 季子焉盯着宁珩的背影,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央,他才后知后觉体会到,自己一路上的忧虑愁思是多么的狭隘。 今日宁珩本受官家钦点,要他在狩猎时随行。 这是两人成婚后,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上一次,还是在他想情请旨求官家为他赐婚前。 他知晓官家多疑,更知晓如今官家忌惮朝中几位老臣,譬如温家,温相乃是一朝宰辅、门生众多,在文官中颇有声望。 而他的嫡子又跟随路将军这位开国老将左右,从小长在军营中,后又接手了部分路家军,将来的前途自然也难以估量。 有如此的父兄与外祖为靠,温家嫡女的亲事自然也成了皇子们明争暗夺的一块肥肉。 若非当初宁珩主动选择放弃入仕这条路,甘愿做官家手下皇城司的爪牙,怕是也无法轻易求得这门婚事。 而他身在皇城司,看似威风无两,实际却只是为皇族卖命,不仅手中无实权不说,这么多年更是得罪了不少朝臣。 而今日,当他得知温雪杳生死一线,却只能晚他人一步,连及时救人都做不到时,他又一次感叹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处被动。 不过抱了一小段路,将温雪杳放到床榻上后,宁珩的手上袖口便全是血。 宁十一不止一次见过宁珩失控的模样,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眼中嗜杀的狠戾几乎藏都藏不住。 他方才将大夫领进帐中后,便又代宁珩去送季子焉,顺势向对探听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得知原因后,宁十一心中大惊。 若这个消息被世子知晓,他真怕以世子此时的状态会向七皇子索命也未可知。 天知道他有多怕宁珩回过神来后会向他问及此事。 床榻上,温雪杳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宁珩双目猩红,紧皱的眉头上凸起的青筋几乎爆裂。 注意到她的视线,宁珩当即从几位大夫中间挤进去,一只手握紧温雪杳冰冷的手,慌张问:“阿杳,你坚持一下,大夫就在这里,他们一定能救你。” 那双握着她的大掌比她的手还要冰,仿佛浸泡在冰水里许久,凉得骇人,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手分明比她的更抖得厉害,却还要在她面前强撑镇定,眼眶憋得通红,但眼角的泪滴却迟迟不肯落下。 那副故作坚强又佯装无事想让她宽心的模样,怎么看都怎么蹩脚可笑。 然而偏是这样笨拙的伪装,却让温雪杳慌乱的心前所未有的平稳下来。 宁宝珠也一直在帐中,从温雪杳被宁珩抱着进来时,她的哭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若不是宁珩请来的大夫冷眼让她噤声,她可能还在扯着嗓子哀嚎。 三个大夫中,其中一个还是御医。 宁宝珠派去的人去请宁珩时,他正好在官家身边,官家见他心急,便特允了一位御医前来替温雪杳医治。 李御医命人接了几盆热水进来,将手中刀、剪在火上烫了烫,才同宁珩道:“宁世子,还得麻烦你将宁夫人的身子翻过来,她的伤口在后肩,我需得先帮她祛除腐肉。” 说完,李御医身边的大夫及时递上一碗水,“这水中融了麻沸散,让夫人先服下,待会可消减几分痛苦。” 话落,先前还慌乱不堪的青年忽地稳定神色,他死死咬着牙,目光掠过一旁仍在啼哭不止的宁宝珠和早就哭丢魂儿的小暑,最终目光落在尚且镇定季婉婉身上。 “季小郡主,麻烦你过来帮我扶一下阿杳。” 季婉婉也是方才来寻温雪杳时,正好撞上失魂落魄逃回来的宁宝珠,一番问询之下,才得知今日发生的事。 她担心温雪杳的安危,是以便一直在宁府的营帐周围,直到方才看到兄长亲自将温雪杳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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