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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加上门里的人，这间小小的院落好不热闹，连巷子顿时都显得窄了许多。 “裴芝奇——是哪一位呀——”到了门口，报子们下了马，猛敲一下锣，高声喊道。 院里众人忙簇拥着裴芝奇将他赶到门口去，裴芝奇在门口站定，理理衣冠，然后作揖道：“学生裴芝奇见过官差大人。” 那报子忙将裴芝奇扶起来，笑呵呵道：“不敢不敢！既然人来了，那我就念捷报了！听好了啊——” 众人围观之下，报子念到：“贵府少爷——裴芝奇——应乙酉科东南乡试——中试第三名——经魁——！” 接着领头的报子将捷报递到裴芝奇手里，朝后面两个随行的报子道：“明炮响锣！” 众人高声喝彩道喜，加上门口的炮声和锣声，场面十分喧闹。黎小刀捂着耳朵看相公被大家簇拥着道喜，心里头高兴极了。 只是她总觉得相公能中第一，居然才第三？相公的文章她也读了，无论经义还是策问，皆韵律优美，对仗工整，读起来流畅易懂，又引经据典，含义深奥，还并非假大空，包括了十分具有可行性的建议，诗也做得不错。尤其第一场经义，在八股文的制式里能兼顾这许多，她很难相信这样的文章还能有人超越。 罢了罢了，相公也说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中就是好的！她站在不远处也朝相公鼓掌喝彩。 “小刀！还愣着干什么！”黎小鑫喊了一声提醒妹妹，接着他和秀才——哦不，现在该叫举人老爷妹夫一起请报喜官们坐下，剩下的座位百姓们和屋里的人抢着座，一下子就坐满了，还有人拿着筷子站着吃，喝下这杯报喜酒。 黎小鑫帮忙招呼三位报喜官喝酒吃菜，黎小刀听到哥哥喊他顿时反应过来，赶紧将准备好的红包给了报喜官们，剩下的小红包让小喜子端着扔进围观的百姓里给大家抢个乐子。 红包散尽后围观群众都喊着“太少了！太少了！”黎小刀笑着进了屋，取了好几大把铜钱，直接一把一把撒下去，这波结束百姓们才满意了，有些人看完热闹回家去，还有些人仍站在门口聊天闲谈。 黎小刀拿着茶壶招呼席上的人们吃喝，看见谁茶杯空了赶紧添上，然后去厨房帮帮忙，王厨娘又忙活了几个菜，做好了赶紧端上桌。 为首的报喜官收下大红包心里头美滋滋，喝了酒，吃了肉，对坐在旁边的裴芝奇说道：“新科经魁，你有多少亲戚需要报喜，详细住址在哪里，一条条写下来，我一会儿带回去，明日就出发报喜。只要是省内，用官驿，最慢的三天也能到！” 裴芝奇谢过报喜官，便回了堂屋去写地址，不一会儿便写完出来，手上拿着一张字条。 他拿到席上递给报喜官，那报喜官一看：“只报这两个地方吗？一个自己家，一个老丈人家……虽然有点远，但是金砂镇离白马村近，倒也不麻烦，三天之内保管送到！” 裴芝奇作揖道：“多谢官差大人了。”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喝酒可以，不要喝多，别误了明日还要赴在布政使司举办的鹿鸣宴！” 裴芝奇答道：“学生谨记。” 吃饱喝足，三位报喜官便准备离开，黎小鑫招呼道：“不住住再走吗？三位这个院里不够住，我们隔壁还有房子，晚上再招呼几位吃一顿好的！” 为首的报喜官摆摆手：“要是到了外地报喜那自然得麻烦你们家人住上一宿，这经魁本人就在省城，离衙门近，离我家也近，不必留宿了，晚上我回家住得更舒坦！” 黎小鑫陪笑道：“说得也是！” 裴芝奇和大舅子黎小鑫，还有黎小刀加上其他家里几个伙计在门口，目送三位报喜官离开。 黎小刀看看太阳，估摸着折腾了大半天，现在应该已经半下午了。 待报喜的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今天这院门也不关，王厨娘做了几个下酒菜，锅里热了隔壁带过来的酥饼，在堂屋里又摆了一桌，黎小鑫带着夫人还有家里的伙计，小喜子，加上王厨娘，黎小刀，又围坐在一起，这才开始自己家人真正的庆祝。 裴芝奇坐在娘子旁边，给她夹了块饼子微笑道：“娘子吃点吧，中午一直忙活，是不是肚子都饿坏了？” 黎小刀摸摸肚子，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笑道：“没错，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拿起饼子啃啃，又吃吃菜，再喝下几口茶，黎小刀才感觉肚子里终于踏实些。 王厨娘笑道：“这以后得叫裴老爷，黎夫人了！” 说罢大家又起哄：“没错没错！得叫老爷和夫人了！” 黎小刀想了想，说道：“这老爷夫人听起来一下子就老了许多，还是相公娘子好听些。” 黎小鑫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儿：“哪里就老了！这叫身份尊贵，你这小丫头还不懂！” 大家哄笑，黎小刀摸摸脑门儿，小声对裴芝奇说道：“就是有点显老嘛，相公你说是不是？二十来岁怎么能叫老爷呢？” 裴芝奇笑道：“娘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叫什么都行。” 小喜子凑趣道：“黎小娘子，那你说二十岁的举人老爷该怎么叫？” 黎小刀歪着头想了想：“‘老’字就不要了，小……小爷？怎么听着有股子痞气？” 黎小刀这话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连裴芝奇这般人前严肃的性子都被逗得呵呵直笑。 自己好像成了负责酒席气氛的逗乐子大师，黎小刀清清嗓子准备问个正经问题挽回一下形象。 “哥哥，嫂子，你们决定好了吗？月底要不要一起回家？”
第188章 鹿鸣宴 黎小刀这问题一出，哥哥又看了眼齐氏，问道：“夫人……你看这大喜的日子，要不……” 齐氏别过脸：“好好好！回去就回去！我豁出去了！只是到了家里你娘要是嫌弃我了让你再娶一房可怎么办？” 黎小鑫赶紧道：“不会的！我保证！就算真让我娶我也不娶了！真的！而且你这个月不是月事还没来么，都迟了好几日，我看这次准有戏！” 齐氏红了脸，推了一把男人，小嗔道：“人这么多你真不害臊……” 黎小鑫看看憋着想笑不敢笑的大伙，说道：“咱们这桌上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对不对！” 大伙忙应声道：“对对对！都是自己人！” 黎小刀高兴道：“太好了！哥哥！你终于要回家了！娘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坏了！哎呀不行，我明天就得给娘寄封信去说一说，让她提前准备准备！” 黎小鑫淡定道：“你冷静冷静，离月底还有半个月呢，别着急。” 黎小刀又对裴芝奇笑道：“相公！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裴芝奇也笑着点点头。 黎小鑫招呼大家喝酒吃菜，别光顾着聊天，然后说道：“我们回家这跟妹夫考中举人比起来，算什么喜事呀！这妹夫从此之后就是个官身了，就算明年考不中进士，运气好了也能做个知县老爷，以后我也是朝中有人了！再不济回家做个乡绅，那我们黎家在金砂镇甚至整个金砂州，也没人敢随便欺负！” 王厨娘笑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一辈子也考不中呢！” “来来来，大家再为妹夫喝上一杯！喝多少随意，但还是得再碰一杯，快，杯子举起来！”黎小鑫又招呼道。 堂屋里兴高采烈的大家纷纷举起杯子，又碰一下。 ＊ 整整闹腾了一天，等哥哥一家人还有小喜子回去时。天已经快黑了。 黎小刀和裴芝奇两人又趁着一点光亮将院子还有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接着两人洗漱洗漱冲个凉，然后坐在堂屋里休息。 忙活了一整天，黎小刀感觉腿脚已经累到不想动，她在椅子上一开始还端坐着，后来慢慢从椅子上溜下去靠躺着，最终被相公拉过去枕在他腿上半躺着。 “相公……我现在完全不想动了……” 裴芝奇轻抚娘子鬓边的青丝，微笑道：“娘子今天累坏了。一会儿我抱你上楼。” 黎小刀点点头：“嗯。相公，回了家是不是还得接着闹腾啊？” 裴芝奇思索道：“不知爹娘会什么时候在村里办酒席，是等我们回去还是提前办。不过就算没有酒席，如果待在家里，恐怕上门的客人也会比平时多许多。” 黎小刀叹口气道：“我算是理解为什么大户人家都要雇人了。” 裴芝奇微笑道：“娘子若想雇，我们到家了雇一个就是。娘子不喜买卖奴仆，那我们就雇人付工钱。” 黎小刀答道：“雇人付工钱可以，我们可以请个厨娘。我做菜自己吃着挺好的，但是相公总不爱让我做，是不是实际很难吃？” 裴芝奇摇头笑道：“哪里，只是不想娘子太辛苦，娘子做菜不难吃，很好吃。” 黎小刀翻了个面儿，在相公腿上从平躺着变成侧躺着，喃喃道：“相公明天去参加那个什么鹿鸣宴，记得少喝点酒，喝酒伤身。” 裴芝奇点点头：“嗯。” 虽然相公答应了，但恐怕这种事由不得相公，罢了罢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和相公说着说着，黎小刀便不知不觉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裴芝奇将娘子横着轻轻抱起来，看着娘子的睡颜，天气热，她的脸蛋红扑扑，唇色红润嘴角微翘，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的样子，睫毛微微抖动着，可能睡得还不熟。 裴芝奇不由得低头在娘子的唇上轻吻一下，然后抱着娘子上二楼休息。 预计九月三十日左右出发回白马村，明日去了鹿鸣宴，再去书院谢过老师，和同窗聚一聚，便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乡了。 ＊ 第二日黎小刀将相公收拾得既精神又潇洒，神采奕奕地送他出门去参加鹿鸣宴。 小喜子驾车送相公，黎小刀将纱笠拿给相公嘱咐道：“相公记得到布政使司进门之后再取下来，出衙门之前就戴上，以防门口有坏人蹲守。” 裴芝奇接过纱笠点点头，正要上马车，黎小刀又嘱咐道：“鹿鸣宴上人多，喝酒的时候相公随意喝喝就行，没说一定要干，就不必整杯干掉。” 裴芝奇又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接着他跨上马车，准备出发时，黎小刀又叮嘱道：“相公！席上要是遇到了什么漂亮姑娘，记得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裴芝奇微微笑了：“娘子放心，我不会的。” 她又对小喜子说道：“小喜子，劳烦你找个离布政使司门口最近的地方停马车，相公戴着纱笠还是显眼，最好让他从门里出来十几步以内就能赶紧上马车，这样就算真有坏人，混在近百人里也能遮掩遮掩。如果喝多了，你帮忙扶着他点。” 小喜子点点头：“我在门口守着，尽量排在前面，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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