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正两副四个舵手昨晚睡了一夜,大家都睡的时候他们掌管着船帆带领官船返航,开船不到一个时辰,海上突然起了浓雾。 韩霁被喊醒时头都是疼的,他穿上衣裳开门出去,看见浓重的水雾,他喃喃道:“这是把船开哪里来了?” “离岛没多远,海上突然起雾了,少将军你看我们是原地降帆等雾散,还是回岛停靠?我建议是回岛,现在雾重,可能到晌午都散不了,中途若是起风了,等雾散了,船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韩霁刚想说那就折返吧,就听见隔壁的舱门打开了,海珠跟鸟出来了,她也听见了舵手的话,问:“折返会不会走偏方向?” “就算走偏了,有海岛做标,也能找回来,偏不了多远。”舵手说。 海里的海豚总算确定了海珠的身份,它靠近船头,跳出水面鸣叫。 海珠看过去一眼,现在没空搭理它,她问鹦鹉认不认得来时的方向,“我们有鸟有龟,龟放进海里能辨方向,鸟在天上飞,速度慢一点应该没问题,我建议继续前行。” 舵手看向韩霁,韩霁看向鹦鹉,鹦鹉小声说:“鸟飞过的地方都记得。” 但它来时是搭船的。 “试试吧,走偏了再回来,鸟认识路。”海珠说。 “那就试试吧,接下来会是什么天气我们也不确定。”韩霁做出决定,他怕浓雾会持续几天,更怕雾后变天。 海珠换身衣裳活动开身体,她带着老龟下海,刚入水,那只海豚凑过来了,它激动地绕着海珠游。 “你认识我?”海珠带龟在水里游,她盯着海豚仔细回忆,是银灰色的,不是她前年认识的那群海豚,她潜下海仔细扫了一眼,是公的,她恍然道:“你是我从恶霸虎鲸那里救下的那只海豚?你活下来了?” 海豚托起她,驮着她在海里游,老龟忙跟上,空中的鸟也跟上。 韩霁在船上看得心急,转眼就看不见人了,他高声喊:“海珠——” “在,我在海豚背上。”海珠打发鸟回去,“让船跟着走,海豚认路。” 在海豚背上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海珠冷了,她从海豚背上滑下来,游到船边带着老龟上船,让鸟跟着海豚飞。 舵手心惊胆战的,船跟着海豚走?他生怕等雾散了,船在茫茫大海里辨不出方向了。 船上的兵卒醒了大半,被褥被雾水打湿,头发上也聚了水珠,但这时无人在乎这点,都盯着雾蒙蒙的海面发呆。 船不知行了多久,另一艘船上的鸡鸭都不叫了,前方突然有金光穿透进来,人还没反应过来,飞在前方的鸟大叫道:“天晴了。” 船像穿透屏障一般驶出浓雾,船头蒙上耀眼的金光,船尾还陷在浓雾里,船上的人无不惊奇,竟然不是整片大海起雾。 暖融融的光线洒在人身上,发丝上缠绕的水雾一点点散去,但后方的海域里浓雾依旧,边缘处的水雾被太阳烤干,又有浓雾挤出来。 “真他娘的见鬼了。”有人骂。 “天气现象罢了,门前下雨屋后晴的天气又不是没遇到过。”海珠解释,“海上就是有鬼也是大家的同胞,他们哪会害我们。” “那只海豚可能就是我们的渔鬼派来的。”有人玩笑道,他往海里望,“咦”了一声,“海豚呢?” “累了,饿了。”鸟疲倦地出声。 海珠捧起鸟走上住舱,说:“紧张了半天,继续睡吧,我是要睡的,吃饭别喊我,我睡醒了吃。” 她给鸟擦毛,韩霁给鸟倒水,冬珠和风平他们忙着给鸟剥松子切野果,野果还是在岛上摘的,个头虽小,滋味挺甜。 …… 入夜,海豚又出现,船上的人撒网捞鱼剁成鱼肉糜扔进海里喂它,也是诱惑它继续跟着船走。 等天色黑透,人再次登岛捉鸡鸭逮大猪,忙活大半夜,天亮就开船,船上的人都睡了,只有船侧的海豚陪着舵手一路往前。 它一路跟船回府城,路上接受船上的人的投喂,船停靠后,它冲海珠鸣叫几声就走了。 “它还会来吗?”冬珠问。 其他人看向海珠,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我也不确定,在虎鲸群来之前,它应该还生活在这片海域。”海珠说。 此时已经临近年关,鸡鸭猪格外好卖,两船鸡鸭猪没出府城就卖光了。 平生想家了,韩霁给他包个红封,直接用官船送他回去,一来一去又是两天,他回来就开始跟海珠为过年做准备。 两家在广南都没有多少亲近的亲戚,沈遂兄弟俩在年前就回永宁了,免了走动,韩霁主要是接待下属的拜年。 大年夜的时候,韩霁跟他爹带着长命去军营里过,后半夜回来了,他跟海珠在床上度过,天色初亮时眯了一会儿,醒来就穿着整齐去大堂,先是鸟来拜年,鸟之后是长命过来拜年,之后是冬珠姐弟四个。 红封一个个发出去,韩霁跟海珠又领着一群小的去给老将军和侯夫人拜年,再去齐家,之后就是待在家里招待拜年的下属。 一直过了正月初五,登门拜年的人才渐渐少了。 “我们北上吧。”海珠突发奇想,“元宵节的时候我们去旁处过,或是在海上过也行。” “那要多买点灯笼。”韩霁说。 “是该多买点,入夜了挂一船的灯笼,掉下去了就给海里的鱼虾放花灯看。”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出门去采购。
第241章 火山爆发 虽正处年关, 岛上的人都处于走亲访友的闲暇状态,但官船北上的消息一经放出,常年在外漂泊的商人利心又动, 个个收拾了包袱, 紧锣密鼓地搜罗货物,赶在官船开动前挑担扛包登船了。 正月初八的清早,三艘官船载满了货,捎着行商绕岛东去, 海珠站在后船的船尾跟岛上的人挥手, 直至人变成了蚂蚁大小, 她才拢着衣襟往住舱走。 木梯下趴在大水盆里的老龟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探出脖子,看不见人,它又缩回脖子在盆底的沙石里翻找蛤蜊, 一口一个, 像嗑瓜子似的,咬破了壳吐出来,再寻了蛤蜊肉吞进去。 这趟出行, 海珠除了带上鸟还捎上了龟, 年前离家大半个月,老龟没见到人就生气了, 她担心这趟再出门一两个月, 老龟万一跑了,她回来了到哪儿找去。 “再睡会儿?”韩霁见人进来了,他拎起煮沸的水壶冲茶倒水, 递过去一杯, 说:“或是我们来下棋?困了再睡?” 昨夜睡得晚,今早起的又早, 海珠没精力下棋,她脱鞋上床,说:“我躺着,明珠,唱个曲。” 正在打理羽毛的鸟扭过脖子,它啾啾几声清嗓子,选它自己喜欢的小曲亮开嗓门起调,越唱越得劲,一曲罢又唱一曲。 “嘘,海珠睡了,你歇歇嗓。”韩霁轻扣桌子,低声说:“过来喝口水润润嗓子,饿不饿?” “不饿。” 韩霁关上窗,从书箱里抽出一本卷边的书,说:“我教你背诗。” 他教鹦鹉背诗不单单是乏味地重复,给鸟解释诗词的典故,若是涉及某个地方,再引申一下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问一句:你吃过吗? 船在海中行,水里浪花翻滚,船体起伏不定,浪声伴着轻微的摇晃幅度,海珠睡得格外沉。被喊醒时她眯缝着眼,灿烂的金阳从半敞的窗子里漏了进来,日中了,天也热了,她盖着被子睡出了一身汗,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 “起来转转,待会儿要吃饭了。”韩霁拉起她,“喝水吗?” 话是这样问,温热的茶盏已经递到嘴边了,海珠借着他的力道喝两口,茶水入喉,人清醒了。她穿上鞋出门,广阔的海面入眼,雪白的海鸥低空盘旋,带着水汽的风扑面,她顿时来了精神。 “岛已经看不清了。”她说,站在船上回看,海中的岛屿已成了个模糊的黑点。 “海珠,来钓鱼。”鸟在船尾喊。 韩霁带着鸟已经钓半个时辰了,船速过快,没有鱼吞钩,倒是钩起了一丛海带,喂老龟了。 这艘船只装载了半船货,船上就韩霁和海珠带着厨娘和舵手,没有其他人,两人举止行事不用顾及旁人,吃饭时就在船板上吃,吃不完的饭倒船尾喂海鸟,海鸟吃上两嘴就跟着船跑了,飞累了落在船舷和船板上,好奇地打量羽毛绚丽多彩的鹦鹉。 船上的时间充裕,没事做的时候海珠就执笔写书,写到会发光的水母、章鱼和鱼虾,她甚至用炭块画下来,再由擅长作画的韩霁加工一番腾抄在纸上,按她的描述上色。 “啧啧,了不得,会打仗,会读书,会作画,懂战术擅诗词,你小时候学了多少东西?”海珠捧着脸佩服地看着眼前作画的人。 韩霁噙着笑,说:“更多的是耳濡目染,我对诗词歌赋不擅长,作画也只懂皮毛,小时候跟长命一样,学武、读书,真正派上用场的本事多是在沙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好了,你看看,跟你见过的鱼是不是一样的?” 黄色方鱼,黄皮带黑色圆点,是商船运来的芒果的颜色,表皮带着黑斑。海珠欣赏一番,待染料干透,她拿起毛笔,说:“明珠,碾墨。” “好嘞。”鸟抓起墨条,指使道:“加水。” 韩霁从顺如流倒几滴水进去,看海珠沾墨后执笔写字:生活在海底,寻常不多见,单鱼独自生活,有毒,释放出毒素的时候它自己也会中毒而亡。故若赶海遇到死亡的箱鲀,绝大多数带毒,不可食不可碰。 ““它自己”三个字改为“其””,既然写书就别像聊天一样。”韩霁忍不住出声指点。 海珠不理他,自己写自己的,落下最后一个字,她用镇纸压住纸张晾墨,起身活动身体,警告道:“不准碰我的墨宝。” 韩霁忍俊不禁,不碰就不碰,他另拿宣纸题字,写篇短文调侃海珠再三不听劝。 日落黄昏时,船在临近的码头停靠,此时已出了广南,船上的人去岸上补充淡水和食粮后又回到船上,晚上就在船上过夜。 日落停船,天亮扬帆,第二天的傍晚又绕过一座岛,天亮再扬帆,船就偏了方向往东北方向行。 元宵节这日,官船就近停靠,船上的人穿上厚棉袄上岸,船上的行商扛着货下船,交了过路费就进镇摆摊卖货。从琼崖运到广南的椰器和藤椅广受欢迎,广南本地的干菜和盆栽的韭菜也很是畅销,冬天未过,北方的渔村蔬菜少见,遍地凋零之色。 海珠跟韩霁在街上逛,沿海的渔村大多相似,风里的味道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看头。若要去府城,还要雇驴车多行一天。 回到船上,两人将带来的花灯点燃挂在船上,三十来支灯笼照亮了船,也引来了人,寒风凛冽的海边倒是热闹了一阵。 鹦鹉穿着套翅膀根的薄棉夹躲在舱里顺着窗户往外看,灯笼在寒风里摇曳,光晕落空,照不进海水里,它探出脖子看一眼,尖叫道:“真冷啊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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