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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阿兰抱起小狼崽，问道，“大半夜的，怎进了山？” “还说呢？”阮晏晏哼了一声, “你一声不吭人就没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就出来找你了么？” 阿兰愣了会儿，才摇着头道，“是我的错，那时慌得很，没来得及给你留个纸条。” 阮晏晏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再一次深深地看了阿兰一眼。 那张平凡的脸，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 她其实有想问的，想问他是真的去了卫叔家么？ 可她转而又想，若是阿兰有意诓瞒，想必卫叔那边也定是安排妥当了，不然说这种一旦遇见卫家媳妇儿提及两句就会露馅的谎话，何必呢？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再追问了。 更何况，若是山里那些邪气真与眼前这人有关，以昨夜那种情况，他也定是知道了她不是人类。 他既然能耐着性子不问她是什么，她又何必咄咄逼人问他的过往呢？ 她愿意成全他这份两相心知肚明的默契。 再说虽然山里邪气乱窜，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见着伤害过什么人，更没听村里有人提过山里有什么忌讳。那左右最坏不就是两个非人类在人类世界相互隐瞒自己的非常身份不是么？ 算了算了。 而阿兰果然也没再继续多问什么，只淡淡地问了句，“回家了？该饿了吧？” 阮晏晏这才莞尔一笑，“饿倒是没饿，但找了你一夜，困得紧。” “再困也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这一觉睡晚了，胃得遭不住了。”说罢，阿兰便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想吃什么？昨夜还剩些肉臊子，拌个面也是好的，不过瞧你蔫得很，吃面条会不会太实？味口太重了？要不还是青菜粥就点肉臊吃？” “嗯！”阮晏晏点头道，“还是青菜粥吧，嘴里苦得很，不想吃面条那些。” “苦得很？”阿兰忽然顿住脚步，阮晏晏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撞了上去。 “怎了？” 只见阿兰伸手抬起阮晏晏的下巴，“张嘴，让我看看。” “没事。”阮晏晏扒开阿兰的手，道，“就是困得，我一困就这样。” 阮晏晏心下有些烦闷，她不太愿意再有这些接触了。 从方才他矢口不提大青山里的任何，她就下定了决心，等过了元宵，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还是小心得好，大青山夜里瘴气重得很，这附近人家谁不知道？就你还大半夜往里面跑。”阿兰摇摇头，伸手轻点了一下阮晏晏的额头。 “这不是担心你么？”阮晏晏捂着额头，嘟囔着，脚趾尖还跟着跺了几下地。 没想到换来阿兰半会儿的沉默。 最后他转过了身，只留下一声叹息，还有一句，“不要再为了我让自己陷入危险了。” 随后他便往家的方向走去，而阮晏晏自是不再说什么问什么了，沉默着一路跟着这个似乎带着满身秘密的人。 只是良久之后，阮晏晏听见了前面那人以人类的耳力几乎听不见声音说了一句， “不值得的。” * 山中岁月匆匆，一晃眼便到了年关。 阮晏晏回忆起这一两个月，也甚是觉得日子果然是越忙，就过得越快，快到她都要忘了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 她现在已经很少跟着阿兰进山了，因为阿兰给她找了个新乐子。 射箭。 阮晏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是只豪猪，她射箭技术可真是一瞬千里，连村里的老猎户闲暇上山兜转，都夸她天分了得。 只有阿兰依着门边笑着边打趣说，“她闲不住，成天在山里转着，没点这本领，迟早哪天被狼给叼了去。” 阮晏晏气嘟一张嘴，她堂堂一条腾蛇，能被小狼儿给叼了去？还不是因为靠近年关山里来抓野鸡的人多了起来，她才不能用法术躲避野兽了？所以上次与狼群搏斗狼狈了些。 不就是又欠了他一条救命之恩嘛，值得成天挂嘴边吗？ 哼。 不过这些表面的祥和平静，并不能让阮晏晏忽视每个月无之夜阿兰就消失的事情，而每当她追去大青山也都毫无意外地陷入迷阵。 可当夜晚过去，大青山还是那个大青山，阿兰也还是那个阿兰。 他们在锁桥边又碰见了两次，每次阿兰都有一个他离开家的理由，每次阮晏晏都没有追问。 离除夕不过几天的时候，阮晏晏想着这可又是一个无月之夜，只是不知道阿兰在守岁的夜晚又会找出什么理由进入大青山。 只可惜，她左瞧右瞧，也没见着阿兰近日有何动作，他一心忙着迎新年。 阮晏晏见他成天忙忙碌碌的，忍不住问道，“这边新年很多规矩么？” “嗯？”正收拾着干柴的阿兰抬起身问道。 “瞧你好忙的样子。” “过年不都是这样？你家以前不是？” 阮晏晏想了想，上辈子那个世界她一直跟着牧浅雪活在仙门，人均寿命过长，没有谁惦记除夕过年的。当然，凡人世界是有的，只可惜他们游历各奇丽之处都嫌时间不够，哪有闲暇呆在凡人世界？ 而在这之前，是她原本的世界。 属于普通人类的那个世界。 除夕当然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妈妈很早就开始给她与哥哥准备新年的衣服，而爸爸也会提起毛笔显摆一下自幼时起就练就的一手好字，至于家里的辛苦活肯定是哥哥的，而她只用在一边好好给哥哥加油，添点饮料就可以了。 虽然她家境富裕，平日也有管家安排一切，但除夕过年却偏好自己家人亲自动手，也好放管家一个长假，能回自个儿家里去好好享受齐家欢乐。 除夕这种日子，理应就是与家人在一处的。 “春联得贴，晚饭也得齐全，鱼得准备，丸子也得炸起来了，年年有余与阖家团圆总归是不能少的，”阿兰眼里还盯着手里的活，只背对着阮晏晏继续说道，“到元宵之前总不好再进山里，也不好再做砍柴之类的活了。” “以前你一个人也这样么？”阮晏晏不禁问道。 阿兰手里突然一顿，但依旧并未转身，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继而说道，“一个人也应该要好好过。” 阮晏晏想着他这句话，是“也应该要”好好过，而不是“也是”好好过。 啊—— 阮晏晏在心里低喊了一声，这人，怎么越处越郁结呢？ 有点烦躁了呢。 阮晏晏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悲春悯秋的人，不然她也不至于上个世界那么迅速地就接受了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小豪猪。 她一直觉得人活着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成天那么悲观也不能把日子过得更好，生活还是要落在实处才可以。 当然，哲学家们除外。 所以面对时不时就露出悲伤气息的阿兰，阮晏晏不能说有反感，可能他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吧，娘生爹授的，怨不得他，又或许他是经历了什么正常人完全承受不住的苦难呢，未经他人苦，也莫劝他人善。 但也确实产生不了多少好感。 阮晏晏自认为自己没有拯救苍生的能力，也不想过多地干涉别人的生活，所以对于阿兰，阮晏晏现在只有点可惜，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人，怎就没能过上快乐的一生？ 因着这种想法，阮晏晏这两天与阿兰就有些疏远了。 本来这屋子里就只住了他们两人，这种疏远就尤其明显。总而言之就是明明不久之前还是热热闹闹嬉笑打闹，到了这除夕佳节却反倒开始冷清了起来。 可不是得冷清么，屋里总共两人，一整天还蹦不出什么话。 小狼崽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俩最近的别扭，总是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阿兰一会儿看看阮晏晏。阮晏晏也只望着小东西但笑不语，之前的欢快竟是完全没了。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除夕那天。 阮晏晏那日清早起来就想着，这又是一个无月之夜，也不知道阿兰今夜会如何？又会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消失。 可是除夕啊，能找个什么理由外出呢？
第41章 、腾蛇傀（12） 阮晏晏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等着大年三十。可真到了这天, 阮晏晏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想的发展。 安静地吃完了早饭，又一片和谐地吃完了午饭。阿兰始终是那副样子，阮晏晏以前说他这是温柔敦厚, 可现在要她说, 他这模样分明是有点要死不活。 而这山间的小屋子，除了一早上就贴上的火红喜庆对联, 还有锅里热腾腾炖着的东西, 是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也不知是应景还是怎的, 今儿个从一早上，这天啊就阴着，仿佛随时就要来一场暴雨。 阮晏晏坐在小屋的门槛上，手里拿着根细细的干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 这年过得还没有卫叔家前些日子的杀猪宴有意思。 果然没有家人的年啊, 就是一点年味都没有。 她甚至居然怀念起春晚来了。 阮晏晏呆着闷，就想下山走一走。可却被阿兰给拉住了，“家家户户都在阖家团圆, 没有在今天串门的理儿。” 阮晏晏无奈道，“我不去串门，我就走走, 透透气。” “你若真下去了, 别人还不得问？” “没事溜达溜达也不行啊？” “还不得认为咱两吵架了你才委屈地跑了？”阿兰摇摇头道。 “我这样子能像是被你欺负过了？”阮晏晏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道。 “倒是不像，”阿兰轻笑了声，“可这样，卫叔他们不更得担心了？” 阮晏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本来吧, 她就是他买来的媳妇, 但仗着阿兰人前人后那副敦厚的老实模样, 这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认为他花钱买了个吃白食的母夜叉。 谁让家里家外都是阿兰一个人在照顾，而她只会成天在山里穿来穿去地耍呢。 在这个地方，男主外女主内才是正常的，以夫为天才是正道，她与阿兰这种相处模式，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说过阿兰当初是眼瞎。 “行叭，”阮晏晏叹了口气，“我还是进山里去转转吧。” 阿兰这才放了人，道：“也好，晚饭前记得回来。” 阮晏晏点点头，随后朝着小狼崽招招手，“一起不？” 没想到这平日最好动最喜欢进山的小家伙竟然摇着头拒绝。 也好，不带小狼崽她就能恢复蛇身。在山里，还是动物的形态更自在些。 而幻成小蛇的阮晏晏却在进山的前一秒顿住了。 作为人的阮晏晏不适合进村，但是一条小蛇，谁能注意到？ 不过… 阮晏晏瞧瞧自己的蛇尾，这样子进村说不定会被抓了泡酒吧？还是得更小一点才更方便行动呀。 这么想着，阮晏晏便又缩小了几分，缩到只剩手指那么长，才一溜烟地滑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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