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除此之外,”王怡宁抬眸看向对面,福园郡主与杨惜燕正站在树下激烈讨论战术,二人谁也不服谁。 “你们发现没,她们不齐心,杨惜燕稳扎稳打,福园郡主却跟头狮子似的横冲乱撞,咱们主攻福园郡主,打乱她们的节奏。” 比起对面各自为政,王怡宁这一队的优点便是默契好。 “待会我负责抢球,敏儿负责进攻,书琴护在云初左右,帮着她进球。” 主意一定,四人继续上场。 策略一调整,很快见了成效,第二场下半程,王怡宁瞄准机会,当先进了一球,提了士气,快结束时,谢云初则在队员协助下,艰难地赢了一分,总算是扳回了局面,双方打了个平手。 但代价是王书琴与姚国公府的敏儿双双下场。 第三场,对方还有四人,而王怡宁这边,只剩下她跟谢云初两人。 姑侄二人两两相望,香汗淋漓。 这是一场关乎三个国公府的名誉之战,到了最后一场,气氛剑拔弩张。 消息传到乾坤殿,国公爷正陪着皇帝谈到今年秋闱,内侍公公半是忐忑半是好笑,过来与皇帝禀道, “陛下,姚国公府世子夫人与福园郡主正在打马球呢。”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抬眸,目光掠过乾坤殿的琉璃窗往下望,模模糊糊看到绿茵茵的草场上点缀着花红柳绿,人影重重,如同一条游动的彩带。 “是很热闹,”皇帝笑问,“谁赢了?” 内侍轻咳一声,“激烈着呢。”随后将缘故一说。 皇帝与国公爷并几位内阁大臣,均是面面相觑。 姑娘们都这么狠的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有些头疼,问国公爷,“不能让怡宁失了面子,那孩子别看二十五,年纪不轻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回头输了,定要气哭,快些想个法子,圆个场。” 国公爷是疆场上拼杀出来的主帅,摆摆手不在意道,“不让她吃亏,她又如何晓得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能轻易应战,随她去吧。” 皇帝不乐意,扭头看着侍奉在侧的王书淮,“书淮来想个法子。” 王书淮最看不惯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不过皇帝既然吩咐了,他便沉吟道,“那臣试试。” 恰在这时,那内侍隐晦地看了一眼王书淮,与陛下笑眯眯道,“陛下,姚国公府世子夫人那一队,只剩下她跟王府二奶奶呢。” 王书淮眉头一挑,国公爷也露出讶色,“初丫头也上场了?她会骑马吗?” 内侍苦笑,“马马虎虎。” 国公爷叱咤疆场多年,眼光独到,“我看不见得马马虎虎,她能留到最后,没准是个有本事的。” 皇帝忽然来了兴致,“走走走,朕也去看个热闹。”
第26章 乌金西垂,无边无际的彩云绚烂地铺在上空,天地如同缤纷彩炉。 汗水顺着胳膊缓缓滑落掌心再黏着掬仗,谢云初慢慢将掬仗从右手换去左手,她晃了晃生疼的右胳膊,左手稳稳掐着掬仗摇摆试探,缓了一会儿,又换回来。 王怡宁更是额汗淋漓,片刻前她击中对方一名姑娘,将人抡去了马下,而杨惜燕趁此机会进了一个球。 谢云初面无表情瞥着对面的杨惜燕,沉声道,“小姑姑,咱们中圈套了。” 夕阳里,两位姑娘一红一蓝,并排坐在马背上。 王怡宁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杨惜燕仗着自己人多,不惜以人换球。”她们用两人夹击王怡宁,以队友的牺牲换来胜利。 不过王怡宁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论输赢,我先出出气,待会我主攻杨惜燕,有本事她为了赢球把自己换下去。” 话落,一马当先抡起掬仗朝对面第三人冲去,这一场谢云初发球,她飞快地用掬仗赶着球往对面驰, 杨惜燕见状立即与福园郡主双双夹攻而来。 另外那一名姑娘极是聪明,策马往一边试图引开王怡宁,哪知王怡宁半路杀了个回马枪,掬仗对准杨惜燕侧面攻去。 杨惜燕立即掉头去躲,“福园救我!” 福园郡主飞快抬起掬仗迎了王怡宁一杆,王怡宁敏锐,及时收杆猛地掉了个马头,又重新逼近另外那名姑娘,那位姑娘吓得后撤,不防跌落马背。 王怡宁一人调动对方三人,赶着空档,谢云初有条不紊地抡起马球,从夹缝中朝球门射去。 “中了!” “漂亮!” 场外擂动,为谢云初和王怡宁扳回一局而喝彩。 两位姑娘策马回旋,在半路击了一下掌。 “小姑姑威武!” “你也不赖!” 双方重新回到起点。 这下,对方也只剩下福园郡主和杨惜燕。 杨惜燕恶狠狠瞪着王怡宁,“倒是有几分胆魄,不输当年的长公主。” 福园郡主眉眼一翘,“你别抬举她,她哪里能跟姑姑比。” 杨惜燕眼底戾气横生,“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扭转局面。”视线在谢云初和王怡宁身上来回扫,“你盯着谢云初,我来对付王怡宁。” 福园郡主颔首,那谢云初看着高挑纤细,是一朵俏生生的美人花,福园郡主有些心生不忍,“我若把人抡下去,她会不会哭?” 杨惜燕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把人抡下去,咱们就赢啦。” 话落,两位姑娘同时带球,跟一阵旋风似的刮过草地。 不远处一三山亭里,皇帝带着朝臣居高临下观看这场比赛。 高国公也闻讯赶来,晓得是自家媳妇挑起的事,连连朝国公爷拱手赔罪,“是家里儿媳妇失礼了,还请陛下恕罪,请王国公海涵。” 国公爷负手淡笑,“孩子们闹腾闹腾,不打紧。” 随后目光移向场上,小女儿的骑术是他手把手教的,出色是理所当然,至于谢云初…国公爷看了一会,问身边的王书淮,“你媳妇不是骑术差,她是许久没骑,有点手生,你看她姿势,调整马缰的速度,十分精准,”末尾问了一句, “像是被人精心教导过,淮儿,不是你教的吗?” 王书淮面平如水,没有应国公爷的话。 夕阳透过树梢洒落斑驳的光,浮星碎金跌进他眼底,均被那幽深的瞳仁所囊括。 谁家里没几个兄弟邻坊的,是谁教的不重要。 场上,谢云初和王怡宁互为掎角,你攻我守,不给福园郡主和杨惜燕得手的机会,不过杨惜燕握着球便握着主动权, 她策马带球跑,福园郡主护在她左右,二人势头之快,几若迅雷,王怡宁纵马往前,一杆击去杨惜燕马背,杨惜燕被迫策马往福园一侧转,福园则勒紧疆绳,对准王怡宁一头罩来,谢云初在关键时刻从福园后侧擦过,堵住杨惜燕的去路。 杨惜燕几乎被三匹马夹在侧后方。 王怡宁忍着被福园击中的危险,伏在马背上挑了杨惜燕一杆,谢云初立即操起月杆将球夺了回来,随后她飞快掉转马头,往前方球栏驰骋。 “漂亮!” “太精彩了!” “这四位姑娘真乃人中龙凤!” 然而,王怡宁的马就这么被狠狠抡了一下,胯下马儿往侧后一蹿,一不留神,人挂在了马腹,有随时跌下去的可能,场外人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最后一场了,双方已各进一球,如果谢云初再进一球,杨惜燕二人将落败。 马场尽头的校马官已敲下最后一记铜锣,还有半刻钟时间,杨惜燕顾不上王怡宁,与福园郡主同时策马左右夹追谢云初。 落日熔金,汗水如泥几乎黏在谢云初的眼眶,她喘着气,视线变得模糊,许久不曾经历这样剧烈的奔波,她体力快撑不住。 快,再快一点。 她不能让小姑姑输。 上辈子忍辱负重,任劳任怨,当个了不争不抢的隐形人,今日争一回。 “驾!” 追上来了! 杨惜燕双目如炬,扬起掬仗来抢谢云初的球,谢云初将球往侧前一赶,躲开她的攻势,就在这时,一身石榴红劲衫的福园郡主跟头小兽似的,猛地从侧面窜来,往前朝球的方向罩去。 王怡宁见状,顾不上上马,依然挂在马腹一侧迅速掩护而来,够着身,扬起掬仗去拦截福园郡主的马匹。 杨惜燕眼底寒芒一闪,一面逼近王怡宁,一面朝谢云初的右胳膊抡去一杆。 王怡宁的马儿受惊,马身一震,她手一松,月杆朝福园的方向飞了出去,自个儿也被震落,月杆飞入福园马蹄之间,咚咚几声锐响过后,马儿疼得长声嘶鸣,双蹄腾空将福园郡主往后一颠,福园郡主与王怡宁双双跌下马。 比试到了最后生死关头。 杨惜燕月杆击中谢云初右胳膊,谢云初疼得眼冒黑星,纤细的身子就这么在马背上一颤,勉力维持住奔驰的姿势,远处的王书淮瞧见下意识捏紧了手骨,心也不由悬了几分。 眼看马球即将落入杨惜燕之手,令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谢云初不顾胳膊疼痛,飞快地将月杆从右手换去左手,那只不起眼的左手出人意料地掠起掬仗,猛地往前一击,掬仗撞开杨惜燕的月杆,月杆打在杨惜燕的手腕,疼得她尖叫一声,与此同时谢云初稳稳地将球接住,随后精准无误地将球往前方球栏拨了出去。 那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力道之准,令人咋舌。 谢云初看着马球迅疾掠过球栏,往夕阳尽头飞去,重重呼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左撇子。 一阵又一阵欢呼声路潮水涌来,谢云初累得精疲力尽,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王怡宁激动得热泪盈眶,顾不上跌伤,捂着胳膊朝谢云初奔来, “初丫头,你深藏不露啊。” 汗水渗入眼眶化作热泪在谢云初面庞交织,她面颊红彤彤的,比西边天的彩霞还要绚烂,“是吗?”她惊魂未定,带着几分初生般的懵懂与真挚。 王怡宁伸出手,谢云初扶着她的手腕跳下马来,两位姑娘跌跌撞撞抱在一块,彼此借力慢慢平息。 另一侧,杨惜燕捂着肿得发青发紫的手腕,失魂落魄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倒是福园郡主满脸钦佩朝谢云初比了比手,“看不出来,她左手比右手还精准呢。” “若非这神来一笔,咱们今日怎么可能输?” 远处的侍女见福园郡主迟迟未起,担心她受伤,急忙奔来搀着福园郡主起身,福园郡主只觉后背某一处疼得有些钻心,只是她这人一向粗心,也没太当回事,便拖着步伐来到谢云初跟前, “你是个不动声色的,竟然一直隐藏实力,最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云初从王怡宁怀里直起身,朝她还礼,“郡主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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