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看着女儿,唇角露出柔和。 不一会丫鬟走开,他清晰地看到了谢云初,她面颊被灯芒渡上了一层融融的光,衬得整个人面部线条极其柔和。 王书淮心猛地窜跳了下。 谢云初往下挪了挪身,让孩子侧身面相自己躺下,伸出胳膊肘搁在她头顶上方,哄着女儿睡觉。 珂姐儿仰望母亲不动,水濛濛的双眼泛着晶莹的笑,渐渐的在母亲柔和的腔调中合上眼。 王书淮双目怔然,始终不曾进屋。 袖下还捏着母女合作的那张小字条,绢纱摩挲在掌心,早已犯了黄。 盛烈的春风拂去苍穹下一丝薄薄的青云,似有一片银月嵌在天际,给这暗青的天色添了一抹亮。 等孩子睡熟,乳娘将孩子抱去了西次间,谢云初起身了,背对窗口立着。 她背影十足纤细,看不出半丝怀孕的迹象。 她脚步轻而稳,很快扶在书架旁转过身来,留给他一道清致的侧颜。 明明只两月不见,却恍若隔世,昳丽的容毫无遮挡的落在他眼中,一小撮秀发搁在胸前,她寻了一册书,腰身往书架一靠,弯出起伏的弧度,姿态慵懒而随性,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底绣蔷薇花的香云纱重锻,面料极其贴身,裹着玲珑身段,看得出那微隆的小腹,身长秀逸纤细,鸦羽低垂,腮红粉嫩,因神色过于专注反而显得整张脸有一种敞亮的美。 似瞧见什么,她红唇嘟起,露出些许讶色,活生生又流露出几分娇嗔来。 可就是这么一张脸,令他喉头滚动,气息紊乱。 绯色官袍在夜色里肆意翻飞。 内心的欲念一蓬一蓬滋生出来,一种食髓知味的凄楚在唇齿间缠绕。 他忽然有些恨自己。 王书淮深深闭上眼,慢慢呼出一口气,再抬眼,屋子里熄了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她仿佛凭空消失了,唯剩廊庑下的风灯在夜风里摇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摸不着,他像是被她隔绝在外,刺痛的感觉再一次清晰地浮上来。 谢云初近来口干,每每夜里便要喝水,怀孕后睡眠极浅,小憩片刻人又醒了过来,下意识便张嘴轻唤, “春祺,给我斟一杯水来…” 她慢慢撑着床榻坐起,睡意混沌,眼眸还未睁开。 模模糊糊听到脚步声靠近,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腰后伸过来,将她整个人给扶起,谢云初吓了一跳,正想开腔,唇瓣磕到了硬物,茶杯已到了嘴边。 “二爷?”她惊讶地看着夜色里模糊的轮廓。 昨日姚世子回来便告诉她,王书淮升任了户部侍郎,她由衷替丈夫高兴。 王书淮喉咙有些发哑,半晌挤出二字,“张嘴。” 身后那只大掌依然停留在她腰后,轻轻扶着。 谢云初含着杯盏饮水,王书淮看着她慢慢扬起长颈,配合着抬高茶盏,待她喝完,将茶盏搁在一旁,又递来绣帕,谢云初看不清绣帕却感觉到他递了一个东西来,抬手去接,就摸到了他的手。 冰凉硬朗。 谢云初将绣帕扯过来随意擦了擦。 王书淮松开她,坐在床榻边未动。 架子床靠墙,帘帐又厚,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 谢云初喝完水又想如厕,勾着脑袋往外觑了一眼,王书淮目光沉沉笼着她,不耐问,“都睡了,你要作甚?” 谢云初看着高大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我要去恭房。” 王书淮语气一顿,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去。” 谢云初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便吩咐他,“你去点灯,灯盏在窗边高几上…” 王书淮起身过去,没摸到点灯的燃具,又折了回来, “没瞧见。我扶你去。” 谢云初怀着孕更不敢黑灯瞎火去寻,便搭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慢慢挪下床。 王书淮在前,谢云初在后,王书淮牵着她脚步放得极慢。 出来内寝,外面光朦胧透进来,王书淮稳稳扶着她到了浴室,恭桶在最里面,谢云初站在屏风处有些尴尬地看着王书淮, “你去唤春祺来。” 王书淮没告诉她,他把人给放倒了,目光直视前方,“我是你的丈夫,我扶你去。” 这话不容置疑。 王书淮都这么说了,谢云初只能由着他。 二人一道往前,王书淮搀着她坐下后,转身绕去屏风后等她。 等一会谢云初好了,也不敢多走,怀着孕,她不敢不慎重,便轻声唤他,“我好了。” 王书淮将她搀出来,甚至主动倒水给她净手,折腾一番,夫妻俩重新回到床榻,谢云初有些累,先上了床,她看出王书淮还穿着官服便问道,“你不去洗洗吗?” 晚间有小厮送了包袱来,谢云初知道他要来。 王书淮坐着没动,没有起身的意思。 谢云初摸不准他想如何,“对了,听说二爷升任户部侍郎,妾身恭喜二爷。” 前世王书淮二年后回京方升任户部侍郎,今生因刘琦亮这个变故提前了。 在所有恭喜声中,这一声最平淡,仿佛他本该如此。 王书淮很想知道要他做什么,方能拨动她的心弦。 “你应该知道我早已回京。”他嗓音又哑又凉,像是冬日里的岩石。 这是对她出来春游不满了。 谢云初听出他弦外之音,语气就变了,“二爷,我初二便来了别苑,你是初三回的府。” “二爷这意思是我该折回去伺候您?”谢云初语气带着嘲讽。 王书淮不是要她伺候,“你怀着孕为何四处跑?” 谢云初道,“孩子满了三个月胎像已稳,京城实在冷得很,小姑姑这里温暖怡人,适合养胎,她又特意从长公主处借了厚实宽大的马车来,马车很稳,我安全无虞,这才出的门。” “二爷,总不能因为我不在家里等你,你便不高兴了?我怀着孕,出行不便,哪能来回折腾?” 王书淮心里郁结着一口气,挺拔的身往塌上一挪,几乎是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周身,鼻息逼近她,一字一句道,“我回京的消息早在初一便递回了府。” 他离得太近,那双阴沉的眸几乎压在她头顶。 谢云初有些莫名,“小姑姑早与我商量好,我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再说了,二爷回京过家门不入,平日也是早出晚归,我已吩咐林嬷嬷料理你的起居,我在不在,并不影响您。” 王书淮不等她说完便道,“你以前不这样。” 不会一个人独自外出,不会明知道他回来将他撇在家里。 谢云初气息微滞,无声的尴尬似网在二人周身铺开。 谢云初沉默片刻,语气无奈, “二爷这是要约束我的自由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语气又轻又缓,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鼻息贴得更近了,近乎贴着她面额。 谢云初的眉心被他烘得发热,却自始至终坐着一动不动。 王书淮看着沉默的妻子,眼底的黯淡的光芒忽然倾垂下来,哑声问, “你心里有没有我?” 谢云初眼睫轻轻一颤,始料不及, 他鼻息如絮,浮浮沉沉落在她眉心鼻梁,滋生出一阵痒意,她喉咙黏了片刻,轻声道, “二爷还在为上次纳妾的事生气吗?当时我刚怀胎,二爷又想要得紧,我不忍二爷煎熬便做此主意,那时我不知二爷不想碰别的女子,您既是不高兴,往后我不再纳妾便是。” “回答我…”他截住她的话, 漆黑的瞳仁如深陷的湖,被石壁围砌,毫无出路。 架子床靠墙,谢云初腰身处搁着一个软枕,身子被王书淮控制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她越不动,他便倾近,手掌轻轻覆上她后脊梁,慢慢摩挲着,渐渐又往上攀爬,最后拢住她脖颈,逼得她不得不看着他, 谢云初倾垂眉目,决定不与这个男人一般见识,“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外我担心你的安危,你高升,我替你高兴,咱们夫妻荣辱与共…”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牙关咬紧,闻着那朝思暮想的香甜气息,如同攫取了久而不得的甘露,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缝里重复这句话。 能直面这一步,已是耗掉了他毕生的矜持。 他看着她怀孕这么辛苦,心疼也心痛,哪怕只是一句谎言,他也期望得到想要的答案,好让他义无反顾留在她身边。 男人修长的脊梁微屈如满弓,下颌紧绷似弦,目光一动不动锁住她双眸,等着她的答案。 谢云初的后颈被他捏着,前襟也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紊乱的呼吸,以及手臂贲张而压抑的力量,那暗藏锋锐的眸子带着苛刻的审视,迫得她不得不扬起长颈。 他似困兽,游走在悬崖边缘,而她却始终岿然如山 她任由他拿捏,脸色纹丝不动,语气干脆而淡漠, “没有。”
第54章 痛意一瞬涌上来,跟涨潮似的,漫过他心口。 令人猝不及防。 “那以前…算什么?”他嗓音浓稠得化不开,双目覆着一层暗红,如嗜血的兽。 王书淮突然将那层窗户纸一捅,谢云初有些防不胜防,她语气温静, “你是我的丈夫,照顾你是我的分内之责,换做任何人,我亦是如此。” 这话跟簇箭似的一下子钝入他心口,剧痛袭来,痛感过于密集而令他麻木,人也跟着定在那里,等到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痛楚沿着四肢五骸慢慢荡开,逼得他眉角均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彻底松开手,僵硬地转身,不知怎么迈出的那间屋子,跨出门槛后,满院的灯芒被披在身后,他快马离开,风萧萧从耳畔呼过,越过山棱,钻入林凹深处,又从那笔直的林荫道一跃而出,却怎么都甩不开那满身的狼狈。 谢云初看着他离去,慢慢在床上躺了下来,说开之后,她人反而轻松了不少。她当然不会认为丈夫是情感上在意她,无非是见她不如过去那般殷勤,心里不得劲而已。 如此说明白,以后各取所需,各自安好,更中她意。 翌日醒来,王怡宁那边送来两份朝食,显然是不知道王书淮已离开,谢云初用过早膳后,便牵着珂姐儿去正院。 姚世子精神抖擞从正院出来,瞧见谢云初露出温和的笑,甚至朝小小的珂姐儿招招手,珂姐儿爱笑,看到谁都笑得甜甜的,姚世子很喜欢她。 跟小姑父打了招呼,跨过穿堂寻王怡宁,却见王怡宁穿着一件襦裙坐在厅堂正中,倚在圈椅里扇风,形容慵懒,粉面含春,谢云初是过来人,几乎猜到二人做了什么, “我来的不是时候。” 王怡宁面上害躁,瞅了一眼外头大亮的天光,恼恨道,“关你什么事,是那个混账闹得。”又连忙笑瞅了一眼谢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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