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甩开了她们,杨继月松了口气,然后脱力瘫坐在了地,他也只能停下来陪她,等回过神来,缩地符早已经失了效用,才发现这儿四周白雪茫茫,见树不见人,不知是到了哪儿。在林子里分不清方向,依着感觉挑了个方向,走到了天黑也没有走出去,还好身上带着些干粮,还有给臻姐儿买的零嘴儿,靠着这些,才能在荒郊野外活过这几天。 “静溪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燕璇好奇地问三表嫂。 “我也说不清楚。” 杨继月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燕璇。 她从京城回到麟州,父亲得知了她和董大同的丑事,倍感丢脸,不愿再见她这个女儿,于是便让人将她送去了静溪庵出家。 当时静溪庵正准备关闭山门,并不愿将她收进庵中,碍于她父亲的权势,才不得不让她留下。 进入庵堂里,她不时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说什么大劫将至,听得她心慌慌地,想要打听一下,她们又不愿意与她多谈,好似她就是那个带来劫难的人。 不止她们,主持师太也是,不过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主持师太没有多做为难,只是让她住到了静溪庵后面的思过林,没有允许不准出来,每日由玉溪师姐给她送去一日三餐。 玉溪师姐贪懒,送了半月,就将送饭的活儿推给了个小尼姑天明。 天明才六七岁,长得瘦瘦小小的,比臻姐儿瞧着大不了多少,一见着天明,她就想起了臻姐儿,不由对天明生出了几分母爱。 天明年幼被弃,被她待为女儿,十分欢喜,一有空便会来思过林陪她解闷。 那天她发觉天明有些惶恐,不禁好奇问天明怎么了,天明说:“早上与玉溪师姐扫雪,我玩弄冰块的时候,玉溪师姐不慎摔了一跤,我赶忙去扶,也摔倒了,手上的冰块不小心将玉溪师姐的后脖颈划了一道口子,然而只见那处皮开肉绽,却并不见血,破口处露出了青黑色的肉,像是已经坏死了一样。我吓住了,玉溪师姐却似没感觉到痛一般,并没有发觉颈后的伤,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继续扫雪。” 而后天明问她:“会有人突然不流血,不怕痛吗?以前玉溪师姐给我缝衣服扎着手的时候还会流血喊痛的。” 天明的话语让她想到了之前静溪庵众人说的大劫,心中惴惴,便让天明尽早将此事去告诉主持师太。 天明离开思过林时已经不早,她将天明送到思过林的出口,目送着她回到静溪庵,再然后,她就没再见过天明了,也没人再来给她送饭,好似她们已经将她忘了。 她心知不妙,可为了天明,也为了不被饿死,她不得不冒险回了静溪庵。 她先到天明房里,并不见天明身影,后偷偷溜进厨房找吃的,发现厨房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腐坏,好像许久已经没有人来生火炒菜了,可明明几天前天明还来给她送过吃的。 想来想去没个头绪,于是她想去偷点贡品吃,就看见坐落在大殿中央的佛祖三像,全都被浸了血的肚兜蒙了面,好些个光着身子的女尼像美人蛇似的缠抱在佛像上,仿佛那不是个泥像,而是个真佛,她们正在引诱其堕入魔道。 她吓得不行,不小心弄出了动静,里面的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她下意识往外面跑,刚到门口,就看见宋青云抱着臻姐儿来了,于是就拉着他一起跑了。 杨继月此时说起来还有些后怕:“静溪庵是间老庙,在麟州城的声誉很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那样,要不是宋青云提前带臻姐儿来找我,我怕是已经死在静溪庵了。” 听到死字,宋青云搂住了她的肩,似也在庆幸,差一点亡羊补牢就为时已晚了。 “暂时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回去吧,姨母在家里该担心坏了。” 燕璇拿出缩地符要走,杨继月有些迟疑,她现在再去宋家怕是有些不妥,她想回麟州去。 “不是说好了,只要活下来,你就与我重新开始吗?” “我可没应,只说活下来再做考虑。” “你要考虑多久?” “不知道。” “那你想快点,我等得起,臻儿可等不起,小孩儿一天一个样,没个几年就长大了。” 宋青云知道她的软肋,一边说一边将臻姐儿抱到她面前,怂恿着臻姐儿往她怀里扑。 杨继月接住女儿圆滚滚的小身子,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始至终就知道欺负我。” “三表哥,我觉得三表嫂说得没错,婚姻大事需得考虑清楚。这样吧,三表嫂先和我们回京城收拾一下,反正满京城又不止宋家能住,等明儿个,我和大表哥再送三表嫂回麟州,也顺便去静溪庵看看是怎么回事。” 燕璇帮着打了个圆场,几人回到家里,见着他们平安无事,姨母才算安了心,问起杨继月,宋青云说了说复婚的事情。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娘,随你自己吧。” 燕璇下意识看了看叶姨娘,只见她面色沉沉,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83章 龆年(三) 在家里忙活了几天,初五晚上,燕璇和宋青阳收拾好东西,捎上花太岁和杨继月就启程去了麟州。 麟州传说是瑞兽麒麟的出生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出了不少富商巨贾,达官贵人,有些人为图风水,甚至还会特意将祖坟迁到此处。 然而此时亲自到麟州地界,却并没有觉得灵气充沛,反而觉得隐隐约约弥漫着死气,要知道,现在可是正月初五,各处应该都是喜气洋洋的,麟州这儿不仅喜气全无,还有死气弥漫,实在是不对劲。 天色尚晚,麟州城城门还没有开,杨继月没法回家去,也正好她也想知道静溪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遂与燕璇他们一并去了静溪庵。 静溪庵里寂静无声,他们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 宋青阳让夜间视力好s的花太岁先行为他们探路。 他们从后门进的,经过厨房,想着杨继月之前说过的不对劲,便进去瞧了瞧。 厨房和前几天差不多,只是东西更加腐坏了。 “这里的东西都被吃了精魄,所以这么冷的天,也会腐坏得这么快。” “精魄是什么?”燕璇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鬼神闻香,凡人吃肉可曾听过?鬼神闻香,吃的是东西的味道,也就是精魄,凡人则是需要将其吃入肚中。” “难不成静溪庵里面的人都死了?” 说到“死”字,燕璇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明明已经见过这么多鬼了,但在这漆黑的夜里说起这字眼仍是忍不住害怕。 杨继月更是,紧紧抱着燕璇的手臂才算好一点。 “她们要是死了,又怎么还能像活人一样走动?”杨继月轻轻问。 “能让尸体行动自如的法子很多,暂且不好下定论,去佛像那儿看看吧。” 从后院往前,是大雄宝殿,殿里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大大小小的香炉里却是燃着许多香,一如杨继月之前说的,佛像被浸了血的肚兜罩着脑袋,几个赤身裸体的女尼不停在佛像上扭动着身躯,还不停地说着浪语,很诡异。 “她们这是在破佛像的法。”宋青阳与燕璇咬耳朵,佛家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若无猜错,佛像头上的肚兜是用酒混合着血浸的。 “看来幕后之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人,而是想要破了静溪庵的气运风水。” “斩草除根?这未免也太毒了吧。” “嘘!先别急,若没看错,这些女尼都已经被做成了活人傀儡。活人傀儡乃是傀儡术中最为阴毒狠辣之术,利用男女床事,待元阳大泄之时,瞬间抽出其生气,以保证其肉身的完整,然后施法操纵死尸的肉身和灵魂。 如此做出来的傀儡有生前的记忆,能依照生前的习惯去完成指令,可以很好的融入傀儡生前的生活,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端倪。 若想知道是不是活人傀儡,可点燃香火,鬼神闻香,或是割破他们的皮肤。活人傀儡只有骨头和皮肤能够维持生前模样,里面的血肉会逐渐腐烂。 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也很难解决,活人傀儡刀砍不死,就算将脑袋砍了也依然还能动,只有用火将其焚烧干净,或是从源头解决傀儡师,如此傀儡术就会失效。” “要怎么找傀儡师呢?” 宋青阳摇摇头,以目前的线索暂时还找不出傀儡师。 “主持师太曾经下令封锁山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咱们去她房里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几人又回了后院,寻到主持师太门前,透过门缝看,主持师太躺在床上,黑暗中并看不见脸,幸而有花太岁在,它发现主持师太压根就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顶。 也是,死人怎么会需要睡觉呢。 宋青阳让花太岁去引开主持师太。 花太岁会意,故意弄出了动静,只见主持师太蹭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往外追了出来。 趁着此时,三人赶紧进去翻找。 在书桌上,燕璇发现了一本修行手札,上面记载了主持师太修行之中遇见的种种事情,手札下面是一本庙记,记载了静溪庵的选址,兴建和庙规等等。 还没来得及找到更多的,主持师太就回来了,三人赶紧将屋子恢复了原样,然后离开了。 退到静溪庵外,确认周遭没有危险后,燕璇看起了主持师太的修行手札。 翻到最近一年,上面写着:“晋和五十一年,秋八月,近日打坐,始终不能静心,求问佛祖,得一凶卦,静溪庵大劫将至。再请一卦,求问解法,仍是凶卦,九死无生,佛亦难逃。为避灾祸,静溪庵关上山门,全庵避世。” 燕璇手指微颤,再翻一页。 “知有大劫,人心惶惶,唯天明小徒不惧。稚子无忧,初生牛犊不惧虎,哪知蚂蚁成群,蜻蜓低飞,蜘蛛收网,燕子回旋,皆是山雨欲来之势。” “晋和五十一年,冬十月,吾心颤颤难安,夜不能寐,宿夜打坐以求心安。一夜,天明小徒捧一画而来,此画之妙哉,观之能有梵音绕耳,似佛陀在耳边轻喃,听之让人心旷神怡,再无忧愁。 此物何来?天明言,乃上次化缘之时,一翩翩公子所赠,玉溪师姐见之有趣,便私留了下来,今见师太苦恼,愿献出宝画,以宽师太之心。 得此画作,挂于室中,日夜焚香祷告,诚心动容佛祖,从画中翩翩降临人世,授弟子大乘佛法,无上密乘双修法,即身成佛,登飘飘极乐世界,爽哉快哉。” “这主持师太也太大意了吧?这么奇怪的画竟也不做怀疑。”燕璇拉着宋青阳来看。 宋青阳在一旁看静溪庵的庙记,也是看得眉头紧皱,被她一拉,回过神来,凑到她身边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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