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下来时,韩小将军正在带人下崖,想必再有几个时辰,我们就能脱困了。” “本郡主哪等得几个时辰?!”她怒声,一脸戾气的看向他,烦躁更甚。 从上至下,她受的伤大大小小,实在是太多了。又是从崖上跳下来,撞到了树枝,差点整个人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缓了一会,有点力气后,就看到这罪奴坠崖,从一百多米左右的距离,深深的挪到了她这边。 她恨不得开口大骂这个脑子不好使的罪奴,谁家侍卫救人像他这般莽撞行事?! 不仅人没有救到,还被野蛇给咬了?最后身子撑不住,要掉下去还是她这个主子伸出手去救他?! 她到底养他有何用?!怎么没有一丝梦里那般杀伐果决,阴翳聪慧呢?!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以至于尉迟鹭看他现在没有一个好脸色,句句挖苦道:“本郡主今日若是命丧于此,一定是你害的!你这个该死的罪奴!” “郡主息怒……”他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拿着几瓶上等的药丸,脸色虚弱苍白的站着,还要强撑着精神被她训斥。 “废物!”尉迟鹭低声咒骂他,最不喜他这副病弱要死的样子。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抢过他手中的药瓶,打开护心丸,给他吃了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 又抢过黄色的那瓶金疮药,收在自己身上,其他的全让他给收了起来。 “这里野蛇居多,大多盘踞在这崖间,本郡主防了有一柱香时间,你倒好,一来就碰上了。” 盛稷低垂着燕眸,苦笑一声,“大抵是奴命不好。” “你好不好本郡主不知道,但是本郡主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郡主知道是谁害你坠崖的吗?” “如何不知?”她眼神一瞬冰冷,红唇勾起,“尉迟嘉,本郡主上去了,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谁?!”盛稷诧异万分,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不解,“六公主?她为何……” “你竟不信?”尉迟鹭讥讽的瞥向她,阴寒:“看看,她表面功夫做的是有多足?” 闻言,他连忙拱手行礼,知道她是误会了,解释道:“奴不是不信郡主,奴只是不敢相信,六公主待人和善,奴想不到她会刺杀郡主您,更何况你们……” 更何况你们还是沾亲带故的皇族,同为尉迟家的后代。 这可是,手足相残啊! 她冷笑:“生在皇家,你还信手足之情不成?就算本郡主把她当皇姐,她可不把我当成表妹,只是敌人罢了!” “那陛下若是知道了……” “皇伯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越发森寒嘲讽,“指不定,巴不得我死了呢!” “郡主这是何言?陛下怎么会——” “你怎么话这么多?!”她冷漠的打断他,随即睥睨着他道:“当务之急是将你身上的蛇毒解了,护心丸只能护一时,可不能护一世。” “郡、郡主所言极是。”他忙低头应声,再不敢多言乱语,惹得她生厌不喜。 她道:“刚刚袭击你的是叶青蛇,所中乃是火毒型蛇伤,具有血循毒。必须尽快凉血清血,散热解毒,否则三个时辰内,你还会蛇毒复发,后果难料。” “但凭郡主吩咐,奴全听郡主的。”他低首行礼,一副听之任之的谦卑姿态。 “好,既如此,你去找个崖洞,我们离开这里,去寻解毒的药草,顺便等着韩纪过来。” “奴明白。” …… “如何了?你那边可有?”姜赫着急的问向东面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许和政。 许和政摇了摇头,“没有,上上下下我都翻遍了,并无郡主的身影。” 锦衣卫指挥同知俞康顺带人从西面过来,失望道:“我这边也没有。” 姜赫颓废至极,“那郡主呢……” 锦衣卫镇抚使霍英蓄带人从南门跑了过来,大喊道:“诸位,韩小将军这边好像有动静。将军让下属过来喊你们一同下去,寻找建平郡主的身影。” “真的?!”姜赫首先带人冲了过去,抓着他的手就问道:“郡主在南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目前尚不确定是否是郡主,但是盛侍卫传了响箭来,想必是有郡主的消息了。” “那就好,那我们快去。” “好,快走。” 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赶往南崖处,崖上,崖峰,崖底,甚至诸多角落,都被里里外外掀了个底朝天。 声势浩大,人员密集,带动整个武夷山都跟着随之动荡,万兽奔徙,鸟雀纷飞,雄鹰展翅,瀑布高下而三千尺,狼群让路躲藏,再不敢出来。 金乌落幕,黑夜更替,风意潇寒刺骨,月线皎洁清晰。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到了晚上。 人人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火,一把驱散阴凉赶退猛兽的焰火,也是照亮前路指引前行方向的明火。 崖洞内,篝火宛宛,若明若熄,风意袭来,星火随着一簇一颤,似星明的灯火,包罗万象。 盛稷站在狭小的洞口面前,像个坚硬的石头般堵着,严防死守,连晚风都透不进去。 只是那孱弱病态的面庞拂上丝丝缕缕的红晕,似火星折射应闪,又似红霞羞意之态,不明真假。 不过那蜷曲而下的指节,捏起又松开,松开又再蜷起,反反复复,说不紧张那定是假的。 长长的眼睫下,垂起的明暗黑影,翕动不停,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觉的感官尤其明显。 那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药膏擦过肌肤留下的点点抽吸声,分外可明,以至于他现在喉头发紧,呼吸急促难辨。 尉迟鹭褪下衣角,将伤的最重的手腕腿节处,都抹了金疮药,因为看不见后背,所以只能大肆倾倒药粉,随意的涂抹了事。 因而那动作越发大了起来,凝白肌肤相滑而过的声音落在耳边,也越发清晰明了。 她却还要小心的提防着那罪奴的身影,唯恐他以下犯上,窥去了什么。 直至她艰难的擦完药,重新穿戴好衣裙,才冷声道:“好了。” 盛稷这也才艰难的转过身子,不敢看她,快步走到一堆柴火前坐了下来,无声的烤着火,放空自己的意识,什么都不去想。 她抬步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眸冷冷的眯起,压迫着他道:“出去该怎么说,应该不用本郡主教你吧?” 他慌乱的低头应声,“是,奴不敢妄言。” “敢多说一个字,本郡主要了你的命!” “是,奴明白。”
第55章 深崖下 是要涉险 晚间酉时一刻 地面潮湿阴冷,洞口风意渐大,透骨的寒凉根本抵挡不住。 尉迟鹭坐在篝火前,缩了缩肩侧,又往前挪了一分,低声:“你回来了,总督大人可知道?” 盛稷看她坐在那儿有些出神,突闻她说话,忙抬起头来应声:“知道的,总督大人也是同意奴回来的。” 她点头,又道:“等出去后,你万不可久待,必须立刻去找总督大人汇合,若是被皇伯伯知道你回来了,本郡主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他小心翼翼的往风口浪尖上挪了一寸,替她挡着吹进来的冷风,道:“奴明白,奴一切都听郡主的。” 她开口嘲讽他,毫不留情面道:“你要是真能听本郡主的,也不至于现在还要下岳州。” 明明她这棋局下的好好的,他去告诉皇伯伯陆家人潜逃在外的方向,让人去追查他们的下落,最后抓到人了,他最起码有一半的功劳。 现在可倒好,功不功劳的不知道,反正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把她的棋局给搅的一团的糟。 盛稷低下头去,被说的羞愧难当,耳尖都冒着红意,不敢反驳,更不敢告诉她,这是首辅大人吩咐的事。 二人便这样默默的烤着火,再也没有说旁的话语。 一刻钟后,韩纪才带着人摸向这唯一的光亮处,进了山洞,抱拳跪下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郡主恕罪!” “无妨——”尉迟鹭丢了手中的小树枝,扔进篝火中,刹那间,火星正旺,烧的噼里啪啦出声。 她站起身来,抬脚走到他的面前,低声:“他回来的事莫要声张,让他悄悄的离开。” “这——”韩纪诧异的抬头,随即看着她的眸光有些沉重,道:“怕是不行了,外面还有陛下派过来的锦衣卫。” “谁?”尉迟鹭眸子冷漠的扫了过来,倾吐:“只要不是东方晋烨,谁本郡主都可以拦下!” “郡主?您是要涉险?!”韩纪微怔,放下的拳头也再次的捏了起来,很想问一句,难不成这盛稷比您的命还重要吗? 但是,他没有资格,更不敢越矩一步。 盛稷站起身来,有些着急道:“郡主不必管卑职,卑职自有法子向他们解释。” “你有什么法子解释?”她轻嗤一句瞥向他,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韩纪,道:“不可以吗?” 韩纪猛然抬头看向她,墨色的眸子沉了沉,“郡主是非要涉险了?” 尉迟鹭脸色有些低冷了下来,见他面色担忧,声音才放轻道:“你先告诉我,都有谁?” 韩纪低沉:“锦衣卫指挥同知俞康顺,指挥佥事许和政,还有镇抚使霍英蓄。” “原是他们三人?”她心微微放了下来,看向他道:“他们不敢随意猜测什么,无凭无据的事,他们更不敢拿出来做文章。我现在和你出去,稍后让人带他离开这里,莫要被他们三人发现就成。” “这如何不发现?他们此刻就在洞外,郡主要如何向他们解释呢?” “为何要解释?”尉迟鹭看向他轻笑一声,道:“本郡主坠崖难不成非要人救才能活下来?本郡主出去后就将这火灭了,这洞里至始至终只有本郡主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 “郡主!”韩纪颇为无奈,又觉得她再耍小孩子脾气,道:“洞外已有好些人瞧见他的身影了,如何当他们不存在?!” “他们三人也瞧见了?” “这……”他纠结又皱着剑眉,无可抵赖,确实未曾见着。 她道:“他们三人没看见不就成了,韩纪,你在担心什么?” “微臣……”他话即出便停住了,他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他从始至终,担心的只有她一个人啊! 若是被外人传扬开,她与外男待在一个崖洞里过了几个时辰,这对她的声誉来说,可是莫大的诋毁与折辱啊。 尉迟鹭转头看向那面色全无的人,冷声道:“你的毒只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记得在路上解了。本郡主出去后,你就灭了这火,过半个时辰后再出去。” “郡主……”他捏着衣袖心里跳动不平,抬头看向她的燕眸有些慌乱,她已然将所有的路都给他铺平了,他还要怎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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