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已经盛好了米饭,放在两人的面前。 饭桌上,方阿婆跟林舒月说了很多很多话,林舒月也知道了,原来当初阿豪总是逃学去网吧,是接了游戏代练的活儿,在网上赚钱。 “我以前身体不错,能赚点钱。这几年年纪上来了,身体就越来越差了,就只能种点青菜到村口卖。能赚个生活费。” “阿豪懂事,觉得我辛苦,就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活,钱赚得不少,我的药钱全靠他。他的学习也没有落下,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放任他一直在网吧泡着。 方阿婆说道这里时,看着阿豪的眼神格外的自豪。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好的孩子,他妈怎么舍得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甚至在他从里面逃出来以后,又想第二次送他到别的这种学校里去。 阿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这辈子就阿豪一个孩子啊!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方阿婆不理解,也想不通。 “阿婆,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孙子。我看阿豪肯定会有出息,你就等着享福吧!” 林舒月这句话说得方阿婆眉开眼笑:“现在就在享福了,要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考一个好大学回来给我看看就更好了。” 林舒月看向阿豪,阿豪朝她笑了笑,然后对他奶奶承诺:“奶奶,我以后不去网吧了,我一定听你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考个好大学,为你争光。” 阿豪知道,自己以前天天去网吧,村里的人看了不少笑话。还有人专门到她奶奶面前搬弄是非。阿豪觉得,他妈来找他的时候,肯定也是听到了那些话的。 不蒸馒头争口气,以前他是无所谓别人说什么,只要他跟奶奶过的好就好,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方阿婆看了孙子一眼,然后笑了:“那林记者要帮我作证啊,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到时候可是要生气的。” “行,我作证。” 正在气氛融乐之际,院子门被敲响了,阿豪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时间,这个点,会来他家的人,除了他那个自顾着自己的妈以外别无他人。 方阿婆看他:“去开门。要是她又来了,就拿扫把打出去!她已经嫁出去了,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阿豪很听方阿婆的话,虽然还是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沉着脸去了,但开了院门以后他瞬间就开心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林舒月侧头往外面去看,来的人是周炳荣,他的手里提着一篮子的水果。 林舒月看到他,就想起那晚上他在医务室说的那些话,不得不说,这个叫周炳荣的孩子是有点逗比在身上的。 “不欢迎啊?”周炳荣根本不在乎阿豪的回答,立马又接着道。 “我妈妈又出差了,我爸爸泡在医院里不回家,我在家里也待着无聊,就来找你玩儿。”周炳荣十分自来熟的在阿豪面前进屋。 阿豪把门关上。 见到林舒月,他哎哟一声:“阿豪,你家有客人啊,这是你姐姐吗?姐姐真漂亮。” 阿豪的目光在林舒月的脸上落了好一瞬,然后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你不认识她?” 周炳荣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句话说的,我要是认识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我还能忘记?” 他们被解救的时候,周炳荣还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念叨,他多么多么崇拜把他们救出火坑的宿管阿姨呢。 结过就这?!想当初,他可是第一眼见到阿月姐的时候就觉得她熟悉的! 阿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林舒月的真实身份只有他知道!他现在看周炳荣,眼神就多了几分优越感。 周炳荣不明白阿豪这是犯了什么毛病,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漂亮的姐姐面前献殷勤。 他对林舒月也没有别的想头,毕竟林舒月看着就比他大好几岁。 他就是单纯的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见到漂亮帅气的男生女生,他就想上去跟人家搭搭话,做个朋友。他之所以跟阿豪做朋友,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在。毕竟阿豪长得确实不丑。 方阿婆已经见过周炳荣了,跟他很熟悉,她让阿豪去给周炳荣添碗筷。周炳荣也不客气,拿着筷子夹菜吃。 他家都是保姆阿姨做饭,手艺也就那样,还是阿豪家的饭菜好吃!说矫情点的话,周炳荣觉得他家的饭菜有种家的味道! 有了这位活宝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活跃了,无论是方阿婆还是林舒月,都被周炳荣逗得合不拢嘴。 阿豪则看周炳荣有点不顺眼,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他自己的嘴不甜呢。 下午林舒月要去上班,阿豪非要送他,周炳荣也要跟着。 看着林舒月上楼,两个少年开始往回走。 没走几步,周炳荣跟阿豪道:“今天早上,曾小艺给我发信息,说她的父母对她很不满意,哪怕不知道教官对她做了什么。她父母还是觉得她丢脸,她妈妈说让她去死。” “她妈说,因为她不听话,把她送到网瘾学校的事情被亲戚朋友知道了,大家都指责她爸妈狠心,她爸妈最爱面子,被指责以后把怒火撒到她身上了。” 在医院时,八十多个学生已经都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周炳荣接到曾小艺的信息以后就来找阿豪了。 从网瘾学校出来的人,女生们在学校,他们知道,但他们谁也没说。 无论是谁,也没有对她们的那一部分特殊遭遇多说一句。 大家不约而同的,为那些女孩子们保守这个秘密。 他们这些男生,在网瘾学校里受到的只是皮肉之苦,那些女生的遭遇比他们要惨得多得多! 他们没有本事,在学校里保护不了她们,但在外面,他们不希望成为那个施暴者。 可依旧有那么一些父母,就不知道女生的这项遭遇,依旧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恶语相向。 “实在不行,就让她出来吧,在这边随便找个工作,也比在家里好。”阿豪说道。 周炳荣将手枕在脑后:“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她怎么选择。” 周炳荣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嘲讽的笑容来:“有些父母,真的不适合当父母。” “就像我爸我妈。把我生下来,没吃过她一天奶,就把我送到我外婆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们一次,等我三岁了,就把我丢给保姆,有时候饭都吃不饱。” “好不容易我自己长大了,他们的职位也升了,就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来了,开始觉得我不听话了,开始觉得我哪里哪里都不符合他们心意了。” “阿豪,我不稀罕他们迟来的关心,更不稀罕他们打着为我好的话把我送到那种地方。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 “阿豪,我想好了,以后我好好的读书,争取早点上大学,然后独立,离开他们。他们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救了吗?那就当我死了吧,要想要个听话的儿子,趁早重新生一个吧。” 两个少年并排着,谈论着日后要走的路。 在去网瘾学校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但从网瘾学校出来之后,他们就已经对未来有了一个较为模糊的规划了。 * 林舒月回到单位,她打开电脑,搜索起关于网瘾的定义以及关于青少年的心理问题。 看完了以后,她着手写报道。 网瘾这一个词,最开始,是M国一个精神科医的恶搞,他比照着酗酒、赌博成瘾的行为的定义,编造出了“手指会自觉或者不自觉的敲打键盘的动作”等七条诊断标准,声称发现了新型的精神疾病,但因为备受争议,在1997年,这位医生亲口在媒体面前承认这是他在一个生活论坛上的恶搞行为。其实并没有这个疾病。 而从1995年以来,M国精神病学界做了大量关于“网瘾”的学术研究,最后他们认为网瘾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冲动控制障碍症”在网络使用者身上的体现,也就是跟电视病、空调病一样,是长期接触造成的心理习惯,是一种心理问题而不是疾病。① 但是M国学术界做出的诊断跟最开始提出这个疾病的人的申明并没有什么用,一些别有用心的将他的那七条诊断书完全照搬回国,于是网瘾在许多国家,正式成了一种病! 投机者看到了商机,于是各种机构拔地而起。 他们有的甚至正规的办学资格都没有。他们也不会教导,只会用打,用骂用威胁那一套来恐吓威胁孩子。把孩子打怕了,他们得到了钱,得到了皇帝一样的施暴欲望,家长们得到了一个乖巧听话不敢反驳他们的孩子。 于是双方都十分欢喜,至于孩子的意愿、健康则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 谴责这些学校固然重要,但难道那些父母不需要负责任吗? 他们只会用老一套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孩子。他们小时候过得苦,就觉得现在的孩子能吃饱穿暖就应该觉得幸福,应该觉得感激,感激为孩子们创造美好生活的自己。 他们认为孩子是他们的“私人物品”,这个“私人物品”必须得按照他们的想法来生长,他们觉得,他们拥有这个“私人物品”的生杀大权。 他们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们那时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年代!国家改开以后发展日新月异,挣钱越来越容易,只要勤快,只要有手有脚,人人都能吃饱饭。跟他们小时候的从年头干到年尾却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们睁不开眼睛,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变化。他们捂着耳朵,不愿意听这个新世界发出的声音。 他们也不会去接受新兴事物。孩子们玩电脑,他们说孩子有网瘾,却绝口不提他们坐在电视机面前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自己,也不提一不干活就坐在牌桌面前一待就是一个通宵的自己。 中国式的父母,永远信奉的都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拿这次把孩子送到网瘾学校里的这批人来说,就算是再愧疚,能像写信来的黄小琴的父亲那样给自己的孩子道歉的人能有多少? 能数出来十个都算多的。 因此,这一次,林舒月将手中的笔杆直指这些孩子的父母。 标题她就定成了:《惊!网瘾学校的背后,父母竟是帮凶!》 林舒月的这篇报道删删改改,写到快下班才发给王明政。 王明政点开报道看完以后,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沉默地抽了两根烟,最后轻轻叹口气,给了林舒月这篇报道头版,但不是头条的位置。 下班前,王明政把林舒月叫到了办公室,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小林,你写的那篇‘网瘾学校是集中营’的报道被羊城日报转载了,明天就刊登在头版上。” 就鹏城都市报这个小报纸,一年内能被官媒转载的报道少得可怜,这短短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有两篇了,这如何不让王明政欣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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