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车祸, 伤到了她的肺,能活到现在, 已经是王贵全对她照顾得很好了。 “怎么会呢,我能给你们拍这个照,是我的荣幸。”林舒月坐在病房的凳子上,跟坐在轮椅上的阿琴说话。 阿琴笑了笑,看向窗户外面的天空,今天的天意外的蓝,一缕缕的白云飘在上面,阳光也格外的明媚。 “我父母疼爱我兄弟,不疼我,我成年了,他对外面说要五百块钱彩礼,谁拿得出来,就让我嫁给谁。阿全就拿着他打了好几年工的全部积蓄来娶我了。” “阿全父母从小就没了,是跟着他奶奶长大的,他奶奶早早的就没了。我跟他结婚以后,我们是夫妻,也是亲人。” “孩子没了,我也马上就要去找孩子们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阿全一个人了。”阿琴说:“我知道,等我走了,阿全唯一活下去的目的就是等待邓玲跟杨浩安的下场。我听警察说,邓玲跟杨浩安手里的案子太多,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刑。” “等他们一死,阿全也活不下去了。我就想着,到时候请你帮忙,把我们埋在一起。我们对老家的那些人,不信任。”阿琴跟王贵全孩子没了,这些年里,两人的亲戚多次带着自家孩子到他们面前来走动,就是想要他们没了以后,把家产给他们的孩子。 阿琴是不愿意也不想给的。当年他们的娜娜刚刚没了之后,那些人的嘴脸她至今都还记得,且永世不忘。 说来可笑,她不是无父无母的人,他家阿全也有近亲,可到最后,她们两口子能够托付后事的人,只有这个几面之缘的记者。 阿琴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她就是相信林舒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相信她。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舒月答应了。 阿琴笑了:“不白让你帮忙,我们那个小渔村啊,这些年发展越来越好了,我跟阿全在离海边比较近的地方买了一块地,地不大,两分。我们把那块地给你。” 林舒月不是个无知的人,阿琴她们那个小村子风景秀丽,离景点也近,现在就有许多自发过去的游客,再过几年,旅游业发展更加发达,到时候去的人就更多了,海边旅游区的地,寸土寸金。 两分地,折算一下就是一百三十多平米。 “阿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帮你们,是我作为一个记者,该做的事情。你把地给我,性质就变了。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也就不帮你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财,海边一百多平米的地林舒月也想要。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今天若是要了阿琴的这两分地,那她丢掉的,是她作为一个预备役警察,一个记者该有的正直、善良。 她今天能收阿琴的地,明天,她就能收凶手的封口费。她走的不是娱乐口的路子,她若是真的收了凶手的封口费,那她就成了跟凶手一样的人。 往后她再做报道,心就不会纯粹了。林舒月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她有她的底线。 系统给她的完成任务的奖金她要,公安局给她的见义勇为的嘉奖她要,报社发给她的奖金她也要,那是她应该得到的嘉奖。 受害者的感谢费、物以及凶手的钱、物,她这一辈子都不能沾。这是她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记者的底线。 阿琴笑得格外开心。她是真心想把这块地给林舒月的,林舒月收下了她会很开心,可林舒月不收,她更开心了。 “林记者,你是个好记者。人民需要你这样的好记者。” 阿琴的这句话,无疑是对林舒月最好的褒奖了。 “你对我说这句话,比送地给我更让我开心。” 两个女人闲聊着,外面树上的治疗不知疲倦的叫着,给听到她叫声的人带来了一丝说不出的燥意思。 芭蕾舞表演就在晚上,林舒月跟阿琴夫妻去吃了一个饭,这一路上,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在王贵全和阿琴看不到的角落给他们拍照。 许多张照片里,他们夫妻默契对视,有时候会相识一笑,有时候阿琴在瞪王贵全。每一张照片都很自然。 芭蕾舞表演一共一个半小时,在演员门谢幕的时候,林舒月退后几步,给阿琴跟王贵全照了一张相片。 这张相片的背景,是一个模糊的十五六岁的小芭蕾舞演员,在光影的折射下,像极了一家三口。 次日林舒月把这张照片打出来的时候,阿琴哭了一场。 她想,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她的女儿也该像昨天那些芭蕾舞演员一样,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阿琴她们租住的地方就离医院不远。今天的天气很好,林舒月来的时候,阿琴跟王贵全正在下面散步。 林舒月坐在石头上,问阿琴:“郑忠福出来以后来见过你们吗?” 阿琴摇摇头,沉默寡言的王贵全说:“他带着礼来看过我们,我们没见他。” 阿琴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一家的情况跟我们家相比好不了多少。甚至当年在出事之前,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可现在,我没有办法不迁怒,没有办法跟他们心平气和的见面。” “我最恶毒的那几年,我甚至想,当初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呢。”人都有恶性的一面,在阿琴想念孩子,在痛苦的深渊里翻腾不得的时候,她无法不恶毒。 现在,她平和了很多了,可她还是不想见郑忠福。 林舒月没跟她坐多久,阿琴跟林舒月说,王贵全在鹏城的墓地买了两个墓,等她没了,就把两个孩子的骨灰放在他的跟前,等王贵全也下去了,他们一家就团聚了。 并且那个墓园会给墓园里的墓扫墓,这样,他们不担心下去以后坟头长草无人拔了。 林舒月在回去的路上,越走越难过,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到背着人的地方狠狠地哭了一场。 麻绳专挑细处断。 阿琴一家,太凄惨了。 原本两个不被偏爱的人凑做一对,积极努力的去生活,本来生活都应该很好的,但因为杨浩安因为邓玲,阿琴跟王贵全的家庭遭受了灭顶之灾。 这么多年,当初的凶手终于被绳之以法,可阿琴却等不了宣判的那一天了。 这个世界啊,怎么总有人那么苦呢。 林舒月从小巷子里走了没多久,街对面的一辆吉普车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赵友诚看着林舒月离开的背影:“杭队,你不上去看看?” 杭嘉白专心地开着车:“上去做什么?告诉人家姑娘,你哭我看到了,你为什么伤心?你是傻子么?” 赵友诚被训了也不生气,自己看着窗子外面撇嘴。 杭嘉白又不是傻子,他看到了,于是他道:“行了,请你吃饭,二十块钱以内随便吃。” “杭队你真抠门儿,我要吃猪脚饭。” ····· 林舒月没有把林建新卖儿子的事情曝出去,但是她把张振发当年给对家餐馆投毒的事情告诉了王明政。她家跟张振发的关系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查就查得到,所以林舒月得避嫌。 接手这个新闻的是黄强,没了杨宝宗的桎梏,他现在每一天都是精神满满,他把这些年压抑的书写欲望全都爆发了出来。 在林舒月不出报道的这些天里,他跟李伟生两个人像是比赛一样,撑起了整个报社的销量。 王明政现在走路都带风。 在给阿琴送去相片的三天后,林舒月又接到了王贵全的电话。她匆匆赶到医院,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 王贵全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凳子上,抱着头等着,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林舒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们从早上等到下午,在两点钟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了,他遗憾地跟王贵全以及林舒月宣布,抢救无效,但人还有意识,家属可以去见最后一面。 王贵全踉跄着奔过去,阿琴拉着他的手,死死地看着他,他朝阿琴一个劲儿的点头。阿琴笑了,摸摸他的头:“我先走了,去给你探探路。” 王贵全泣不成声。阿琴的目光在急救室里寻找着,林舒月走上前去,阿琴殷切的看着她,林舒月拉上她的手:“我来之前,问过刑警队的杭队长了,他说杨浩安跟邓玲的案件已经基本审理完毕,八月份就开庭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阿琴笑了:“可..可惜,我看不到了。真好啊,她们要下来,给我的...儿...女们赎罪了。” 阿琴走了,带着笑容走的。她终于能见到她的孩子们了,她太想他们了。 林舒月感受到她的手慢慢地垂下、冰冷。王贵全哭到晕死过去。等醒来,他沉默地给阿琴进行了火化,然后带着林舒月去看了他买的墓地。 墓地在山上,在半山腰,王贵全把阿琴放下去后,把两个孩子的骨灰也放了进去。 边上还有一个空墓,墓碑是他提前订好的,很大,空墓那边的字也都刻好了。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家四口的以前的合照,以及一张林舒月拍的空荡荡的芭蕾舞台照和一张孙悟空的贴纸。 王贵全说:“我儿子最喜欢孙悟空。” 林舒月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眼睛总是在下雨。 从山上下来,两人在墓地门口分开,王贵全朝林舒月道了谢。 林舒月看着她的背影,她甚至不敢肯定王贵全会不会如同阿琴所希望的那样,再次联系她。 但她衷心地希望王贵全能够往前看。哪怕不可能,她也希望王贵全活着,人活着,总比死了好。 ···· 阿琴的离去,仿佛对林舒月的生活并没有照成多大的影响 她依旧每天上班,下班。然后跟着队里的其他记者整天满鹏城的跑。 上到哪里发生了车祸、下到哪个小区的住户吵架了,打起来了,他们都会赶过去。 八月份的一天,娄凤琴早上起床时觉得浑身冰冷,林舒月用温度计给她量了以后,带着她去附近的诊所看病。 今天的诊所格外的忙,来看诊的大多数都是0-3岁的小孩子。 且症状的高度相似,都是上吐下泻,腹痛难忍。 林舒月问来给娄凤琴挂水的护士:“靓女,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的小孩子来看病啊?” 护士熟练地给娄凤琴扎针,顺口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前天下午开始就陆续有小孩子过来,症状都差不多。还都是小孩子,现在市面上也没有这样的小儿传染病,邪门得很。已经有好几个小孩被送到医院去了。” “这么小的小孩子,要说食物中毒也不能中毒到一起啊。”那边又有小孩子哭了,护士把盘子一端,又急匆匆的忙碌去了。 林舒月看着那些焦急地家长,难受得嚎啕大哭的小孩子。在她的上一世,某个著名的食品安全案件映入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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