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对萧柳恨得咬牙切齿,一致认为萧柳包藏祸心,不可能只是因为舍不得外祖家人才叫上了舅舅。 然而圣旨已下,就像萧柳当日被退亲和亲一样,谁也无法更改了。 九月十五,萧柳登上和亲的马车。 皇帝带着众臣在正阳门送嫁,正阳门的大道两边是气宇轩昂的御林军。萧柳身着嫁衣,一步步走到马车边,身边是面色微微苍白的李正言。 他扶着她登上马车。 她反手将他拉进了车里。 人群里有惊呼声。 和亲马车有特定的规格,其意义如同公主闺房、新嫁娘的喜轿,只有公主和她的侍女才能入内。五公主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大男人手拉着手拉进了车内…… 车帘晃动,许多人忍不住好奇地想要看一看内里景象。 皇帝面色黑了一黑,撇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下令启程。 车内,萧柳正将脑袋凑到李正言面前:“这凤冠重死了,阿正,你快帮我解下。” 李正言扶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研究怎么拆掉这一重重的首饰:“应该让絮儿来,我怕弄疼你。” “算了吧,絮儿淋了雨病倒至今没恢复,让她再歇几天。” 李正言笑笑:“你若疼了与我说。”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毫不避讳的说话声偶有传出,但紧随两边的侍卫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袁家大爷骑着马跟在队伍的中后方,他的官位本该去前方打头,然而他是文臣,不擅长骑马,偏偏那主事的周家对头故意给他安排了马匹,存心戏弄折腾他。 袁家舅舅一边忍着大腿根的摩擦一边力持稳重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萧柳掀开帘子一角往后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坐回来。 她就知道,只要把这位大舅舅放进和亲队伍,不需要她出力,那位袁家死对头就能把他折腾得够呛。 她这个和亲队伍啊,可不是一般的复杂。 袁家临时安插的人、周家的亲信、她的侍卫、不甘心求和的将领……这一路且热闹着呢。 马车刚出京城城门,速度降了下来,有侍卫前来禀告:“二公主前方长亭等您,您……见吗?” 谁不知道二公主和五公主不和?今天这时候特意来长亭等候,是为了来嘲笑五公主和亲吧? 本以为会得到“不见”的回复,谁知萧柳说:“让二姐姐过来吧。” 二公主登上萧柳马车时,正好李正言在帮她脱掉最外层的大红喜服。 二公主连忙用团扇捂住眼睛:“大白天的你们也节制点,就这么等不及?” 萧柳翻了一个白眼:“你满脑子什么东西?” 二公主放下扇子看到她喜服下的素色孝服一愣,恍悟,今天容妃过世不到七日,萧柳明面上着喜服出嫁,实则里头穿着为容妃守孝的衣袍,上了轿便从头到脚都换掉了。 “你……” 萧柳打断她:“不用可怜我,我很好。” 二公主不屑地睨了她一眼:“我做什么可怜你,我高兴还来不及,想你十八年来处处比我命好,可这命啊,不到头还真不算数。” 萧柳反唇相讥:“是啊,不到头不算数,你现在得意什么?” 两人见了面就掐,明明一个天未亮就等在长亭不是为了来嘲讽,一个停下马车让她上来不是为了与她吵架,但三句话未说完,就掐了起来。 二公主将一个荷包扔过来:“给你,还你当日探望我的人情。” 萧柳直接当着她的面打开,发现是一叠银票:“这么多?你自己还有私房钱吗?别回头那一家人克扣你,你都没钱给自己花。” 二公主仰着下巴:“我在京城,没钱了就问父皇去要!亲女儿他还不管?” 萧柳扯起嘴角:“你觉得呢?” 二公主脸上的得意垮了下来。 皇帝还真是不管亲女儿。 她脸上露出一丝悲色,伪装的跋扈消失殆尽:“能作威作福一天就过一天,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怎么过呢?但凡是个男儿身……皇子公主,天壤之别啊。” 萧柳放下银票,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车外:“下车吧,大辽风雨飘摇,能保自身已不易,往后各自珍重。” 二公主看看她,胸中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找不到话说,她们两个终究是不和的,性情想法都不和,如今想要叙叙姐妹情也找不到话聊。 曾经她主动给萧柳找不好的姻缘,巴不得她嫁得糟糕至极,可真的有了这一天,她半点高兴都感受不到,只觉得心底无限悲凉。 “行吧,你保重,好好活着。”说着,掀起车帘走了。 再深再浅的姐妹情,到了今日这一步,对对方最真心的祝福也只剩下好好活着。 刺客能杀到宫里,后宫或死或伤数位贵人,这世道已经乱了,所谓的公主之尊,也不过一个名头而已。 活着,好好活着,才是最好的结局。 和亲的队伍重新启程,二公主站在路边,看着长长的队伍缓缓远去,直到路上什么影儿都不见了,这才动了一下:“回吧。”
第143章 桃花约22 和亲队伍不仅送嫁,还运送这次议和中答应进贡给魏国的金银盐铁,队伍庞大,戒备森严。 萧柳作为公主,明面上一直都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尊重,只要坐在马车里不出去,谁也不会管束她。 和亲公主车辇用的是最高规格的公主车辇,又宽大又舒适,一日三餐起居生活都能在车上解决。 絮儿是理所应当该在马车里服侍的,李正言本该在马车外,和另外三个暗卫一起骑马随从。 李正言也是想出去,却被萧柳强势按在车里。 “你的伤好全乎了?” 李正言:“无大碍。” 萧柳睨他一眼,显而易见的不信,唤来随行太医给他诊脉。 这伤拖了好几天了,宫里虽然有太医院的医官来看诊,但他们这些医官长期在宫里,医术不及太医且不说,并不擅长看跌打内伤,开的药方见效极慢。 而这次随行的太医是萧柳自己挑的,专门要了早年曾有随军经历的孙太医。 李正言更严重的伤也受过,有一次被师傅丢到山里,曾经一起练功的弟兄们在残酷的考验里成为互相搏杀的敌人,他从不忍下手到满身血污,最后去了半条命躺在山野间,眼前一片血红,连半空的月亮都仿佛是红的,分不清身上渐渐冷却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昔日兄弟的。 那次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没有,养了几个月,中途还出了一次任务。 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严重与否只是衡量能否完成新任务的标准,而不是出于对自我的考量。 但如今不一样了,有人牵挂他,关心他,他对自己粗心,有人第一个教训他。 李正言被按在小榻上躺着,挣扎了几下就躺平笑了出来。 萧柳不明所以:“笑什么?” 李正言侧身,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看着萧柳,只笑不说话。 萧柳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脸红,瞪了他一眼走到另一边坐下,拿起案几边的书继续翻看。 她一身孝服,发上簪了为容妃守孝的白色宫花,从头素到脚,每每下车,官员们看到她这身打扮都面露不赞同,明里暗里劝阻,萧柳颔首听着,却从不更改。 “马车颠簸,你也莫看书了。”李正言也劝她。 萧柳目光从书中出来,笑看他一眼:“那我能做什么,你陪我说说话?” 李正言:“……”他习惯了寡言,除非公主主动与他说话,他想到什么说什么,要他主动找话题,那是比天还难,他宁可出去跑马打一架。 萧柳抬起书卷捂着嘴笑起来,揶揄地看着他。 李正言被她看得“恶从胆边生”,空出的那只手越过两人之间偌大的过道一把抓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着,目光凝在她脸上。 萧柳意外了一下,笑意更深,反手相握,还故意在他手心挠了几下:“你想干嘛?” 李正言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想干嘛。” “那你这是?”她抬起手晃晃。 “就想牵着。”李正言理直气壮。 说完,他换了一个手,翻身平躺下,一边牵着她一边闭上了眼睛。 萧柳整张脸埋在书后面,笑得肩膀抖动。 絮儿坐在角落,看着这一幕默默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打扰了这两位难得兴致不错的腻歪。 魏国与大辽京城相距甚远,这一路过去,要经过好几个省府,路过两位异姓王的地界。 和亲队伍每经过一地,都有专人打前锋查看地形通知当地官府准备迎接公主车辇,而当地官员早在队伍到来之前就做好了迎接贵人的准备。 所以这一路上,萧柳即便经过集市,也难看到真正的民间生活,不是家家户户被管制不得出门,就是像临时演员一般的百姓,机械在道路两旁吆喝买卖。 直到进入了异姓王地界,终于看到了一丝民间烟火气。 先经过的是怀东平洲王李成立的辖下。 怀东地处平原,是大辽几个产粮大省之一,李成立世袭平洲王爵位,至今三代,和皇帝是幼年一起上学的同窗交情。 李成立本人附庸风雅,是出了名的闲云野鹤,而两个儿子则一文一武,据说十分能干。传闻里,平洲王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平洲王世子带着弟弟一起掌管的。 萧柳一早就听过这些传闻,当时也不过姑且听一听,进入怀东地界后,却当真对平洲王府好奇起来。 首先,这是她们所到之处,第一个不为了迎接贵人限制百姓日常生活的官府。 队伍从官道入城,一路都有专人引路迎接,但是车辇经过集市,道路两边的喧闹不绝于耳,似乎当地百姓并不知道今日这么大阵仗入城的是何方人士。 “你这王八犊子,摸了老娘的银子逛花楼,老娘今日就砍掉你的第三条腿!” “小声点,小声点!我不就去喝了一杯酒……” “什么酒那么好喝,啊!一百文一杯酒,你把银子给老娘,老娘陪你喝!陪你喝个够!” “啊――哎呦――” 絮儿好奇地往车帘缝隙处探了探头,看向萧柳:“主子,一百文一杯酒,比我们上次出宫喝的酒还贵呢。” 萧柳在宫里住了这么几年,好久没听到这么充满市井气息的对话了,这夫妻骂架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乍然听到,有趣得紧。 絮儿又竖着耳朵听了几句,疑惑拧眉:“这花楼的花费比我们京城还贵,主子,你听说过怀东的花楼吗?” 萧柳忍俊不禁,看向李正言:“阿正你走南闯北,一定知道花楼如何吧?” 李正言眼神发飘,板着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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