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都做不到无动于衷,但每一次他都在被身边的人治愈,然后这份痛苦一次比一次少。 驿馆里,太医正在给李正言上药,姓周的速度很快赶来问安。 问安倒有几分真心,他不喜欢萧柳却得护着萧柳顺利去和亲;但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周大人一进门,眼神就定在了李正言身上。 李正言的身世估计已经在和亲队伍里彻底传开了。 萧柳当做不知道,盯着他问:“周大人可以回去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明天就要启程,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呢!” 周大人一动不动,望着李正言:“这位李侍卫――为何有人唤他伍正言?公主可知情?” 萧柳不耐烦:“我怎么会知情?刺客说的话你去问刺客啊!我要是知道,还会被刺杀?” 周大人梗住,又看了一眼垂头上药的李正言:“这次刺杀和这位李侍卫干系颇多,恐怕要请公主暂时把人交给我们配合调查。” 萧柳脾气有些明显了,一口拒绝:“发生刺杀说明你们办事不力,你还要我的人去配合调查?我们是受害者!调查真相是你们的事,我这边的人都很忙,要不你过来问,要不你自己去查!” 周大人头一次被人全盘驳回,而且是毫不客气地驳回,被气得脸色发青,面上很不好看。 萧柳毫不在意,直接让人送客,态度很是理直气壮,就差直接说出来“我今天被刺杀都是你护卫不力!” 心里埋怨萧柳惹事功夫强的周大人捂住胸口,感觉心口气得发疼。 周大人刚走,平洲王府的人来了。 萧柳打起精神应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世子本人。 照例是一番问候客套,世子又代表平洲王府自我谴责了一番,客套完,话题没了,和周大人一样,世子一眼又一眼,频频看向李正言。 李正言这回终于把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放下袖子坦然抬眼对上世子的目光。 萧柳看着这两人对视,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下:“怎么,你们头一次发现对方长得好看?” 李正言垂下眼,世子轻笑了一声。 “公主说笑,我只是好奇,忍不住多看了李侍卫几眼……或者说,是伍侍卫?” 萧柳沉下脸:“世子,那些逆贼刺客的话你别当真了吧?” 世子微微一笑,看着李正言:“当真不当真不重要,事实如何总会水落石出,我不过听到了一些风声,想到故人,就难免有些好奇,提前过来看看。” 故人? 如今已是初冬,世子依旧折扇在手,一摇一摇地扇着风,眼睛望着李正言的方向:“我家曾祖母姓伍,乃是前朝一代名将伍将军的幼女,我从小只在画里见过曾祖母容颜,今日听说她还有故人在世,忍不住便来看看。” 李正言低头看着太医收拾完瓶瓶罐罐,挣了挣衣襟,面无表情地站到萧柳身后继续当值。 对于世子的话,仿佛完全没听到。 萧柳看着世子:“前朝伍将军的后人你来我这看?世子,你和刺客是一伙儿的吧?” 世子收回停在李正言身上的视线,听到萧柳的话哈哈一笑,竟然比前几日多了几分真诚:“公主别怕,我说啦,只是私人一点冲动而已,好了,如今见公主……和这位……李侍卫安然无恙,这就便放心了,还请公主安心养伤,启程不急于一时。” 萧柳挑眉,恩? 世子摇着扇子起身,没再多说,走到了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公主且安心,您所想……大概是能达成的。” 说完,转身走了。 萧柳直起身子,盯着他的背影皱眉。 “你家那个姑奶奶在平洲王府地位很高?”萧柳想了半天世子态度转变,只能想到这个。 李正言摇头:“我出生时,伍家就彻底没了,先辈的事迹都是口口相传,平洲王府却是个大禁忌,无人敢提。那位姑奶奶我从没听人说起,想来,也是被当成了……耻辱……” 萧柳诧异:“你竟然连伍家有人嫁入平洲王府都不知?” 李正言:“不知,我父母……师傅……都只讲当年先辈誓死守卫边疆的故事,告诉我们要忠君爱国。” 一个以伍将军为豪的后代家族却羞于提起伍将军出嫁的幼女,反而把一代名将的故事挑有利组织的部分给后代洗脑……这前朝余孽还真是个传销组织。 李正言对这些过去完全不了解,这世子的态度也变得有些暧昧不清,萧柳保持警惕,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取消启程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平洲王府叫上了周大人,要求一起审问刺客,理由是他们怀疑和亲队伍里有“内鬼”。 “你想去见一见吗?”萧柳问李正言。 李正言这几日又躺回去了,伤未愈就打了一场恶战,不仅又负伤,还引发了旧伤,孙太医来看诊的时候眉头拧得死紧。 李正言脸色有些苍白,这次不再逞强,乖乖躺在萧柳房内的榻上,时而歇息时而看她,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听到萧柳突然开口,原本侧卧看着她侧脸的李正言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垂眼想了一会儿,平躺回去看着屋顶说:“不了。” 萧柳看他一眼,没有再说。 李正言叹了一口气。 萧柳唤了絮儿进来:“去问问世子忙不忙,若是不忙,我请他喝茶。” 絮儿脆声应了。 想着心事的李正言看过来:“怎么突然要请他喝茶。” 萧柳故意说:“平洲王世子这人挺有意思的,每次见面都不一样,趁着这几天,多了解一下。”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我很好奇平洲王呢,至今他都没出现过。” 李正言又朝着她侧卧回来:“你觉得他有意思?” 萧柳看过去:“恩?” 李正言:“是多有意思?什么意思?” 到底没抑制住酸气。 萧柳哈哈笑起来,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两手捧住他的脸挤了挤,凑过去用气声说:“吃醋啦?” 李正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不舍得挣脱,就表明了一下“反抗”的态度,垂着眼睛只给她余光。 萧柳最爱看他“活过来”的模样,很多时候多年的习性让他下意识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身上的人气很淡,但被逗了后,他就好像一下子有了活气,变得鲜明可爱。 “你想知道你们那位曾姑奶奶的故事吗?让世子爷来给我们讲讲?” 李正言握住她的手:“平洲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几代以前的联系到了如今早没了情分,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萧柳抚摸着他的脸:“我知道,只是听一听而已,也许还有关于伍将军的故事呢?你以前知道的都是他们说给你听的,我看到的都是书里写的,我们再听听他另一处的后人怎么说他的?伍将军作战机敏巧变,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个固执迂腐的人,听一听他外孙后人的说法,恩?” 李正言心头一热,点了点头。 萧柳明白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可是他的确愧疚先祖,因为他,伍家蒙羞,世代忠良的名号也似乎断在了他这里,如今,恐怕李氏遗孤旧臣都戳着伍家的脊梁骨骂着他。 萧柳笑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李正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世子那边答应得很爽快,似乎随时有空一般,直接定好了喝茶的时间。 外面忙着抓逆贼,萧柳也不想出门,两人直接在萧柳这边的厢房饮茶。 萧柳很是坦荡,直接说了自己约人的缘故:“那天听世子说起伍家幼女嫁入平洲王府,我第一次听到这回事,以前看史书对伍将军印象深刻,所以想从后人口中再多听听关于伍家的故事。” 世子眼睛一转,看了一圈周围:“只有公主一人想听?” 萧柳回望:“还能有几人?不瞒你说,其实我想听的不止伍将军,我对当年的朝代更迭更有兴趣,平洲王府当年的魄力更是让我佩服不已。” 世子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魄力?公主未言的四字是‘见风使舵’吧?” 萧柳诧异,诚恳道:“自然不是,从前可能会如此想,但在怀东的街头走一走,就会明白平洲王府这百年来的努力,不动兵戈,助中原一统,先辈好大的魄力与勇气。也是这怀东百姓的福气。” 世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脸上的戏谑顿时消去大半,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战乱年代,故事多得很,有奸佞小人,也有忠臣良将,各方割据,英雄辈出,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萧柳给他倒了一杯茶:“从伍家讲起吧,从你们后人的角度讲,史书上的那些,我都看过了。”
第147章 桃花约26 “曾祖母是伍将军的幼女,也是第二任平洲王妃,她从小跟随伍将军长于西北,与曾祖父幼时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平洲王世子看了一眼边上的屏风,饮了一口茶,不再拐弯推脱,顺着萧柳的意思开始说起伍家和平洲王的事。 “她十七岁嫁入平洲王府,那年,也是伍将军从西北被调回,奉命回内陆平匪的日子。这些事史书上都有记载,伍将军离开西北后一直在平叛,后来和萧家军正面对上,萧家勾结朝中奸佞,给伍将军使下离间计,让前朝皇帝对伍将军生出疑心。平田一战,原本两军胜负五五开,伍将军却因为粮草不足最终惨败,自己也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被朝廷内外指指点点,毁誉参半。” 萧柳说:“这个我也在书中看到过,伍家得以平反,还是萧家曾祖打到卫京时主动透露的离间计,据说是不忍心伍将军一个爱国忠君的将领死得不清不白。李氏皇帝这才知道自己错信奸臣,害了良将,下旨册封了伍家长子为忠勇侯。” 世子笑起来:“是啊,伍家一家忠诚,一个爵位又让他们一家子男人都投军卫国,最后满门忠魂,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四个字,他说得很是复杂,似嘲似敬,难以言说。 “您曾祖母是怎么看待此事的?”萧柳好奇。 世子笑看她一眼:“我出生时曾祖母便已经去世,怎会知道?不过,”他喝了一口茶,摇了摇扇子,吊着萧柳的胃口。 萧柳翻了一个白眼。 世子又笑,开口继续:“我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他会给我讲曾祖母的一些小事,当年平洲王府主动递交和解书,正是曾祖父和曾祖母一同做下的决定,他们二人力排众议联手促成了此事。” 萧柳惊叹,那伍家幼女也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吧。 世子道:“平洲王府有祖训,‘德行传家,不谋一己之利,谋天下之利。’这祖训,是曾祖父那一代才开始的。曾祖母虽为女子,却通文墨善功夫,我祖父的武艺便是曾祖母亲手教导,而祖父教了我父王又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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