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份上了,你还有心思挑三捡四? 晏三合指了指对方的屋子:“就睡那里去。” 谢知非扭头看看,身子没动,“那屋子……” “我的。” “那你呢?” “我在书房对付一晚上。” “我睡书房,你睡屋。”谢知非一脚踏进去。 他身形高大,几乎是贴着晏三合的脸而过,身上的衣裳好些天没换了,灰尘汗渍扑面而来,晏三合觉得呼吸都不舒畅了。 这人的存在感,怎么这么强? 谢知非走到窗前,桃花眼朝太师椅里的韩煦看过去,然后往榻上一坐。 倘若此刻小裴爷在,一定会尖酸的来一句:谢五十,你瞅瞅你的德性,跟狗在树上撒尿画地盘的样子,有区别吗? 韩煦要不是脸上挂着一层仿人皮,是真的想笑了。 明摆着,这位爷对他有酸意; 也明摆着,这人对晏三合有意思。 他故意走到晏三合身边,揉揉她的脑袋,“我先走,回了京城再联络。” 刚刚两人躲在书房,就是在说分道扬镳的事儿。 韩煦还要在云南府分部再呆几天,然后一路北上,每个分部都视察一遍,不和他们同行。 晏三合点头道:“我送你。” “好。” 两人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书房。 谢知非阴沉着脸,看着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又开始挠心挠肺了。 要不要让丁一捏个姓韩的小人,然后每天扎他一万针呢?
第476章 傻子 石婶不仅做一个月的干粮,在傍晚的时候还拎了十几个菜过来。 二百两,根本花不完,石叔还杀了一头羊,羊骨头煮汤,羊肉红烧。 谢知非一行人已经沐浴更衣,就连心事重重的朱三爷都把胡子给刮了,重新变成了人模狗样。 大家伙一看,我的个乖乖,一个个气度不凡啊,尤其是那个叫谢三爷的。 肖老太婆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厚着脸皮蹭到谢知非跟前。 谢知非正在喝羊汤,这里的羊汤不知道添了什么料,比京城的鲜太多。 一扭头,看到肖老太婆耳边插着一朵花,咧着两颗大门牙,冲他甜甜一笑。 “老太太,有事吗?”他问。 “有啊!” 肖老太婆嘿嘿一笑:“你看我的样子,俏吗?” 谢三爷违心点点头。 “那你瞅得上吗?” “……” 谢三爷差点一口羊汤喷出来。 肖老太婆见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哼哼道:“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方圆百里的一枝花,你们男人不都贪图美色的吗?” 你就当我是太监。 谢三爷端起羊肉汤,走到庭院里站着喝。 “哎,小伙子怎么放不开啊,别这么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我……” 话说一半,目光斜到朱三爷脸上。 哟! 这个刮了胡子也不错,细皮嫩肉的人。 “肖奶奶?”晏三合低呵一声。 肖老太婆冲晏三合翻了个白眼,手指着朱三爷,哼哼道:“那个最俊的我都不和你争,这个总能让我解解馋吧!” 争? 晏三合脸一红,心说这个死老太婆怎么有脸说这个字,让谢知非听到了…… 身旁刮起一阵风,刚刚出走的三爷又坐回来,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晏三合一眼,低头继续喝汤。 晏三合握筷子的手攥得有些发白。 “俊小伙怎么又回来了,我就说吗,你们男人都贪图美色的……哎啊,谁拉我?” 石婶、石叔实在瞧不下去,一左一右架着肖老太婆往外拖。 老太婆伸出两只手,张大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儿子啊,回头娘死了,你就照那最俊模样的,给娘扎个纸人,娘活着得不到,死了得好好享用享用!” 噗—— 一口羊汤喷出来,谢知非顾不得擦,幽怨地看着晏三合,“吃完就走吧。” 实在呆不下去了。 晏三合也觉得再这么下去,脸都要丢光了,“我没意见,你问他们能不能吃得消。” 这样一来,能节约一晚上的时间,朱三爷心里一盘算,咬咬牙道:“能!” 那就说走就走。 晏三合的东西在吃饭前已经收拾好,和来的时候一样,就一个包袱,只是里面多了一本金刚经。 她和石婶、老武叔他们交待几句,捏捏肖家小孙孙的鼻子,翻身上马。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穿着青色的衣裳,头发像男人一样系起来,目光虚无的看着天边的某一处。 祖父,你要保佑我! “驾——” 谢知非看着那道青影,压抑住心里的翻腾。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刚晏三合的脸上,有一抹决绝。 怎么会是决绝呢? “爷,走了!” “走!” 谢知非一扬马鞭,奋力追上去。 …… 千里之外。 四九城。 开柜坊里人头攒动。 庄家扯着嗓门喊:“买大还是买小,下注啦,下注啦。” “我买大。” “我买小。” 李不言把手里仅剩下的一点银子,往上一押,“我也买小。” 庄家瞄了她一眼,这谁家的野姑娘,女扮男装天天来混赌坊,胆子够肥的? 庄家把碗一开,“七八九点,大。” “呸,真晦气。” 李不言从人堆里挤出来,一扭头,看到数丈之外,小裴爷像只喷火的公鸡,头顶都冒着烟。 她无辜的摊了摊手,干什么看,没见过姑娘家赌钱? 小裴爷是没见过姑娘家赌钱的人吗? 小裴爷是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姑娘。 自打李不言回京,太孙就让他到哪儿都带上这根搅屎棍。 瞧瞧这人的鬼德行,连太孙都怕她到处闯祸呢! 谢五十不在,小裴爷忙得四脚朝天,偏偏这根搅屎棍整天笑眯眯的吃吃喝喝赌赌玩玩,就不能替他做点事吗? 她替他做事? 奇怪,我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来?我在想什么呢? 这姑奶奶能安安分分的不惹事,一直到晏三合他们回来,他就要去庙里烧高香了。 他冲她递了个发狠的眼神:跟上来。 李不言三步两步跟过去,胳膊肘蹭了下小裴爷的,“身上还有银子吗,借我十两。” “借你一坨狗屎要不要?” 还十两? 小裴爷气得想掐死她。 这都输几天了? 天天拿他的银子填她自个的窟窿。 李不言撇撇嘴,“小裴爷,几天没泻火了啊,这火气有点大啊!” “姑奶奶……” “姑奶奶不能用来泻火,对面秦楼楚馆的姑娘可以。” 小裴爷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就快升天了。 被活活气的。 两人穿过赌场,又穿过暗道,踩着一条细长的船板,上了船舫。 梅娘朝船夫挥了挥帕子,船缓缓驶离了码头。 李不言本来还想凑过去,一看小裴爷那张死人脸,算了,找梅娘说话去吧。 最近常常跟着小裴爷上船,她和梅娘都混熟了。 船行到一半,又靠岸,赵亦时披着斗篷上船来。 梅娘毕竟是下人,一看太孙上来,赶紧扔下李不言,上前端茶递水。 赵亦时把斗篷扔给沈冲,坐定,抬眼看李不言一眼,指指面前位置,示意她坐。 李不言无可奈何的坐了。 “坐要有坐相。” 小裴爷磕着瓜子,“别像没骨头似的,太孙还在呢。” 李不言就欣赏小裴爷这种脑子缺根筋的模样。 太孙为什么让小裴爷带着她?不就是想找机会接近她。 她为什么要跟着小裴爷?不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对太孙有没有那个想法。 就小裴爷那个二傻子,还真信了太孙的鬼话。 “怀仁,你别介意啊,这丫头素来就是这个样儿。” 赵亦时意味深长地看李不言一眼,开口道:“说说吧,朱家这几天怎么样了?”
第477章 传承 朱家能怎么样,煎熬呗。 朱老爷死的当天,二奶奶滑胎,四个月大的胎儿莫名流掉,二奶奶随即大出血,命在一线之间。 沈老太医出手,施鬼门十三针救人。 行到第十二针时,二奶奶的的血依旧没有止住。 因事先说好的,只施十二针,二奶奶最后血尽而亡,死后眼睛都没有闭上。 沈老太医最后一针没有施下去,心中自然是愧疚的,当场就难过的老泪纵横。 回到家中便病倒了,至今太医院里还请着假。 朱二爷抱着自个媳妇渐渐冰冷的尸体,悲痛欲绝。 一夜之间,他死了爹,死了儿子,死了媳妇,都是他最最至亲的人啊。 朱二爷万念俱灰,也想跟着一道去,幸好被人死死拦下。 这头二房哭声震天,那头朱老爷的尸体还直挺挺的躺着呢,可天就要亮了。 天一亮,亲戚朋友就要上门吊唁,就算朱大爷再厚着脸皮用一次“今日是凶卦,不利宾客”,也撑不过三天。 关键时候太太毛氏想了一招,摆一副空棺材放在灵堂中间。 总不会有人神经病到非要掀开棺材,看朱老爷一眼吧! 毛氏再一次下了封口令,府中下人敢漏出去一个字的,管他是谁,一律杖毙。 就这么着,朱家人又往府里抬了两口棺材,一口用来装“朱老爷”,一口用来装二奶奶任氏。 第二日朱府大门敞开,亲朋好友进门吊唁。 二奶奶的娘家父母,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女儿突然就没了,进门就是大闹。 结果一听朱家请了半个太医院来给女儿看病,这怒气消了一半; 再看到两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另一半的怒气也只能消下去。 外甥女姓朱,朱家再怎么样,也是她们姐妹俩将来的依靠。 怨谁呢? 只能怨自己女儿的命不好。 两边的灵堂都安顿好,朱老爷的尸身又是个头大的事,总不能一直让他躺在门板上曝尸吧,时间长了要发臭的。 朱老大和毛底一商量,决定把人安置在冰窖里。 高门大户,尤其是不缺银子的人家,都会在府里挖一个冰窖,用来存冰,好等来年天热的时候拿出来用。 巧的是,今年夏天帝都不算太热,冰窖里还有一点存冰。 要是不够,再偷偷向谢府、裴府借一点,撑上两个月就入冬了。一入冬,事情就好办了。 尸身的事情解决了,又面临另一个难关。 人死后,要入土为安。 朱老爷顶天了也不过是个钦天监的监正,一个从五品的官儿,说白了也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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