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子是会起兵造反的人吗?他为什么造反?谁逼得他要造反?这里头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陆时眉心皱出一条深深的细纹。 “陆大,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别忘了,他也是我主子。” 他听完愣了半晌,往地上一蹲,手捂着脸无声落泪。 陆时在他面前蹲下,手搭上他的肩:“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的兄弟,这会人都死了,说说吧。” 他用整整半夜的时间,说了他们仨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陆时听完,用另外半夜的时间,说起了他在唐家的点滴,说起了褚言停,还说这小子只怕也去了。 这一夜,主仆二人彻底交心。 “再回京城已是十月底,天很冷了,我没往太子府去,故人都不在,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太子生辰在十二月二十六,按惯例我们仨得喝一顿酒,我备了些纸钱和好酒,夜里去了萧泽的宅子。” 陆大深吸一口气:“不想在那边碰到了一个本应该在阴曹地府的人。” 李不言:“谁?” 陆大:“张天行!” 李不言惊道:“他竟然没死?” 陆大:“没死。” 李不言:“为什么没死?” 陆大余光扫过晏三合,眼里的欣慰藏都藏不住。 “因为他在太子举兵前一刻,奉命要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送到郑家,并且保护她一生一世。”
第826章 职责 举兵? 婴儿? 郑家? 保护? 这几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事情的真相显然已经出来了。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屋里的气氛,那就是惊惧交加。 小裴爷碰翻了茶盅:双胞胎中有一个人,是先太子的孩子? 黄芪眼皮砰砰跳:难怪谎称是鬼胎? 丁一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难怪要把人拘在海棠院? 朱青脸色发白:郑家被灭口的真正原因,是窝藏先太子遗孤? 先太子啊!!! 李不言目光死死地看着晏三合,心头一半是骇然,一半是茫然;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担心。 晏三合回看着她,整个人一动不动,演出一副惊恐到了呆滞的样子。 角落里,谢知非看着所有人脸上的神情,眼神闪动。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危险的一桩事,祖父为什么要接下来呢? 他到底欠了先太子什么样的人情? 沉默中,惊悚中,陆大开口。 “其实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开心的,因为没有这个婴儿,张天行也活不下来。” 而天行能接到这个任务,是萧泽在中间穿针引线,一来天行值得信任;二来他有私心,想给自己的兄弟留一线生机。 萧泽对天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护着这孩子;以后我的酒,你们替我喝了。” 萧泽的酒,他和天行分着喝了,以至于两人都酩酊大醉。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醉,才发现原来醉酒不仅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不仅吐不出来,还哭不出来。 哭什么呢? 哭他们命运多舛的主子? 哭他们已入黄泉的好兄弟? 还是哭这操蛋的命运,无常的人生? 不是,统统都不是。 他们只是想到了自己,隐身在大树上的一只小猢狲,树倒了,猢狲也都散了。 世人只看到了大树,又有几人能看到那只隐身的小猢狲? 约定的见面还在继续着,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对天行说着陆大人的远大抱负; 天行对他描述小主子的长相,说小主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眉目像极了; 说小主子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就是身子有些弱。 “陆大。” 晏三合突然出声:“一般暗卫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陆大:“屋顶,树上,草丛,墙角……所有能藏身的地方。” 晏三合:“昼伏夜出?” 陆大:“昼伏夜出。” 晏三合:“一年四季?” 陆大点点头:“一年四季。” 晏三合:“风雨不躲?” 陆大:“风雨不躲。” 晏三合垂眼静默了许久,“说下去吧。” 陆大:“永和七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是我和天行最后一次喝酒,那一年,郑老将军出征鞑靼,天行和我说了一些将军的事。” 出征前,将军在酒楼,见了天行一面。 天行说,将军极少见他,每次只有在出征前,才会在酒楼里请他喝顿酒。 八年间,他们喝酒的次数没有超过一个巴掌。 那天喝的是屠苏酒,很清淡。 三杯过后,老将军和从前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封封口的信,不用打开来也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以防万一”。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沉在水底的秘密。 老将军一直防着这一天,所以把“万一”以后的种种打算,都写在信里。 天行只需照着信里的安排,一步一步去做就好。 如果没有“万一”,天行会在老将军回来后,把信烧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似乎冥冥中,一切都有预兆。 那天,天行接过信的同时,余光瞄见老将军灰白的头发,破天荒的多嘴说了一句: “将军多保重啊。” 老将军不以为然的笑笑。 “天行老弟不必担心,这战是我今生的最后一战,回来我就向陛下请辞,年纪大了,这仗也打不动,该退了。” 天行举杯:“那我就等着将军凯旋而归。” 老将军哈哈一笑,痛快的一饮而尽。 天行说,他送将军离开的时候,心头很不是滋味,朝廷这么多的将帅,为什么非得要个白发人出征? 陆大回忆道:“那天和天行喝完酒,我们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街市走了走。” 还有四天就是除夕,街市很热闹。 两人走着走着,就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在高墙里过年的场景。 年夜饭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吃,这一天,刘教头允许他们饮酒,只要不醉,都没关系。 喝完,闹完,大家回房守岁。 守岁的时候,他们三人会挤在萧泽的炕上,打打闹闹,最后一个被窝睡觉。 “那时候,是真开心啊——这是张天行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陆大低下头,轻轻叹息一声后,接着往下回忆。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郑家那年出事,我和陆大人也不在京中,在西边边陲查一桩贪腐案。 我得到消息后,心里还存了一点侥幸。 郑老将军的那封信就是用来应急的,以天行的身手,应该能逃出去。 到了十二月二十六那天,我备了酒菜,早早的等在宅子里。 哪知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没有等来天行的人。 回到陆府我就病了,陆大人替我请医问药,病不仅没好,反而重了,陆大人这才明白过来,他的忠仆得的是心病。 他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想着反正大的小的都死了,也没什么可瞒的,就把张天行和海棠院小主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陆大人听完后,沉默了半天对我说,人各有命,命里何时生,何时死,都有定数,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这一句话,医好了我的病。” 陆大静默了一会,又道: “永和八年以后的每个十二月二十六,我都会一个人去宅子喝顿酒,天行从来没有出现过,慢慢的,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陆大。” 小裴爷突然插话,“那孩子是男是女?” 陆大慢悠悠道:“女娃。” 小裴爷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今年十八岁?” 陆大:“十八岁。” 小裴爷心头猛的一跳:“你真是奉陆大人之命,来保护晏三合的?” 陆大望着晏三合,用一种发自内心的口气道: “除了陆大人的命令之外,保护晏姑娘也是我的一份职责。”
第827章 坦承 职责? 裴笑目光猛的向晏三合看过去,他突然想到了一桩小事。 在解唐之未心魔的时候,陆时问了晏三合几句话。 你叫什么? 多大了? 哪里人? 他前前后后问了三次,问得晏三合都烦了。 这是为什么? 陆时和晏三合不过几面之缘,临终前却让陆大护住晏三合。 这又是为什么? 裴笑捏着一手心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晏三合,我只听你说过你的祖父,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父母,你的父母是……是谁啊?” 晏三合轻轻慢慢地扫了所有人一眼,然后淡淡道: “我八岁那年,到了祖父晏行身边,晏行被流放到云南府福贡县,我跟着他在怒江边长大,八岁之前的记忆,统统没有。” 菩萨啊! 裴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八岁; 永和八年; 时间线刚刚好对得上。 “谁,谁送你到晏行那里的?” “不知道。” “你,你,你,你……” 裴笑头皮都快炸开了,一下子结巴起来。 他懊恼的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目光一偏,直勾勾地看向陆大。 “你杀了那些和郑家案子有关的人,真的是为了保护晏三合?” “是!” “扑通——” 裴笑身子往前一倾,双腿一屈,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玉皇大帝哎! 王母娘娘哎!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哎! 你们谁能来向我解释解释,眼前的这个晏三合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她,她…… 不会真的是被郑老将军藏起来的,前太子赵容与的遗孤吧? 一旁,黄芪正端着茶盅喝水,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都浑然没有察觉。 朱青、丁一则把自己杵成一根人型木棍,一动不动。 是不敢动。 怕一动,就像小裴爷一样,忍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前太子赵容与的遗孤…… 怎么可能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晏姑娘???!!! 丁一眼珠子向李不言看过去:快来,掐我一把,看看疼不疼,是不是做梦? 李不言眉头一皱,心说姑奶奶还想有人来掐她一把呢。 她家三合真的是前太子的女儿,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难怪东台顶上的那个老和尚不肯受她一跪呢。 她受惊的双眸朝谢知非瞧过去:三爷,要不你说点啥吧? 说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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