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轩上人思虑片刻才说道“如今不知修真界有多少人暗中已经和宋承平勾结,为了小心起见便寻个论道的由头请她来多住些时日,待到这件事彻底已了时再放她回去!” 众人皆点了点头。 冲虚道人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彭邬,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先摘了他的介子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证据!” 话音刚落,他手指一弹,彭邬的介子袋转瞬间便到了他的手中。 当介子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漂浮在半空中时,君无渡原本只是平平无奇地扫了一眼就要收走视线。 结果却看到了两副画卷,其中一副半展着露出了熟悉的眉眼。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抬手把画卷拿在手里打了开来。 熟悉的容颜瞬间跃于纸上。 画卷上南枝梳着双髻穿着一袭白色宗服站在演舞台上,裙带飘飘,眼神漾着笑,笑意如阳光下潺潺流动的溪水,透着灵动的清韵。 惊鸿仙子见君无渡出神,偏头看来,一看也露出了一分意外的神情“这是南枝,彭邬怎地有她的画像?”说着细细看了眼,点了点头颇为赞赏地说道“这画师笔力了得,画得倒分外传神!”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灵虚道长习惯性地哼了一声。 君无渡阖了阖眼像是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看似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拿下了另一副画卷。 他紧抿着淡色的唇瓣,垂着浓睫,一点点缓缓地打开画卷,如羊脂般白皙的手背浮出根根分明的经络。 直到真的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平凡容颜时,这一瞬犹如当头棒喝,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是南枝换形时所用的容颜! 君无渡死死捏着画卷,广袖一挥,几步上前揪住了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彭邬。 “说,你为何会有南枝的画像?” 终于揭开了禁言咒,彭邬克制不住地要大吼大叫,可是对上君无渡的那双眼睛时他突然浑身抖了抖。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 让人感觉被一下子扔进了万年寒冰中,骨头缝都像是钻进了刺骨的寒意。 他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说道“……送来的,说……说她身负‘问仙七弑’……” 磕磕绊绊的话语其他人没有听懂,唯有君无渡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一寸寸地收紧,要把他的喉骨生生折断了似的。 他瞳孔颤动地闭上眼,强烈的后悔和自责几乎快吞没了四肢百骸!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辱。 眼睁睁地看着肮脏的脚把她踩入了泥土里。 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体无完肤。 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绝望的恐惧里瑟瑟颤抖。 她分明告诉过他是那些人太过贪婪她才会被抓,可他却只相信自己看到了她不自量力地强出风头才被识破了身份,才活该会被人抓住遭受折磨。 所以他不听她的辩驳,他在心里早就为她定了罪。 就因为在他的眼里,她冲动易怒做事从不管后果……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听她好好说话,更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 他骂她自以为是又愚蠢。 惊鸿当初就说过,南枝带着他的‘问仙七弑’被逐出宗门犹如稚子抱金于闹事,而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在意她的安危。 这些人分明在她被逐出宗门时就已经盯上了,不管她那夜是不是会出手救人,依然会被抓走。 而他却认定是她逞强救人暴露了行踪, 她其实已经足够谨慎地遮掩了真容,她甚至小心谨慎到不敢使用宗门法术。 而他,却作壁上观,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折磨都不肯出手,就为了要让她记住教训不再自不量力地冲动做事…… 他跟在她的身边已近九年,双十年华涉世未深,他分明可以对她更耐心点,分明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慢慢地教她。 他却狠心地逼着她成长,逼着她成熟懂事…… “玉宵?”惊鸿仙子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君无渡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从来没有哪一刻,高高在上的玉宵仙尊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南枝。 他知道她一定还在原地等她,她一身是伤能去哪里呢? 然而,当他毫不停息地赶到客栈,推开门,屋里却哪里还有那熟悉的身影?
第37章 南枝走了, 桌子上摆着一封书信。 君无渡缓缓地走过去,垂着睫打开了信。 玉宵仙尊亲启: 客栈的费用我已全部结算清了,花费仙尊的几株药草我虽然没有一样的, 但是按照市场价全部折算成灵石,已放在了桌上。 另,乾坤戒我已使用多日,也一柄还与仙尊。 就此别过。 君无渡看着那空荡荡的落款, 好一会儿之后,广袖在桌子上佛过, 果然看到了十多块上品灵石和乾坤戒。 她是真的算得清楚,不想欠他一分一毫, 甘愿拖着受伤的双腿离开也不愿等他回来。 想到南枝如今有多讨厌他有多恨他, 睫毛颤了颤, 君无渡难堪地闭上眼。 当残阳的光辉一点点从他身上褪去,在他的脚边割开了光与暗的距离, 他摩挲着乾坤戒在那寂静的黑暗里坐了许久。 直到心口那细细密密的刺痛过去, 他才睁开眼消失在了客栈里。 她一身伤, 脚腿不便能去哪里? 她知不知道自己换形的样貌已经被暴露了,若是再落入旁人手里又要受尽折磨。 如今快要过年了,她只身一人又无处可去, 他得找到她, 把她带回来。 他不会再逼着她, 会尝试对她多些耐心, 也会试着好好听她说的话。 即便她想要回到天玄宗……也不是不可以! 君无渡这般想着, 当他追寻气息来到隔壁的城镇时, 却发现南枝的介子袋竟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里! 他双眸中瞬间翻涌起无尽的冷厉, “你的介子袋从何而来?” 玉石泠泠的声音显得那么森然可怖。 明明在闹事, 明明人来人往中,陌生男人却感觉自己瞬间掉入了一场冰霜暴雪中。 ,他浑身颤了颤像是生怕自己少说一息便会被要了性命,“这,这是我今日在前面的店铺买来来的……” “拿来!”, 陌生男人甚至不敢多说,立刻摘下介子袋。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扑面,君无渡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两枚上品灵石滚到了陌生男子的面前。 店内,正在拨着算盘的掌柜突地感受了令人不安的胆寒。 他下意识地抬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那一瞬间,天地一静,强大又无形的威压差点让他当场跪了下去,他双股颤颤,“这位……客客……官……” “这个介子袋,你们从何而来?” 话音刚落,介子袋静静地飘在掌柜的眼前。 掌柜不敢怠慢,强撑着镇定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立刻回答道:“昨日未时,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出售的此物……” “她走路可有不便?” “的确如此”掌柜的立刻点头“双腿似是受了伤。” 君无渡的眼里瞬间刮起了漫天冰霜。 南枝是故意掩盖行踪,宁愿拖着一身伤都要费尽心机的躲起来,不想让他找到她! 想到这里,君无渡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失了焦。 萧杀的寂静里,连空气都凝固了。 掌柜的看着那高大的男人终于转身走了。 他塌下肩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虽然畏惧却不免又朝那离开的背影看去。 掌柜的售卖的都是修士所需的东西,又背靠太一宗这样的上五宗,眼界高眼光自然也很毒。 可是在他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修士里,却从未见过有如此气势的修士。 这样的气势肉眼不可见,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强者威压。 强到只想让人跪伏膜拜,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一步步地走出店铺,君无渡突然感觉眼皮冰凉,他缓缓抬睫,才发现下雪了。 他在雪中站了好一会儿。 任那寒意浸透了全身上下。 南枝赶回云水谣的那天已经是正月二十九。 说好的要风风光光地回家,可是如今这幅狼狈模样若是让阿姆看到,她定然会难受心疼的。 她舍不得看见阿姆哭。 她隐匿了身形像个近乡情怯的孩子般踌躇了许久,才拄着拐棍缓缓地地踏入了寨子里。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小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她寻声看去,一双漂亮的杏眼已经失了以往的灵动清亮染上了仆仆尘灰。 南枝的家在最里面,要到她家就必须要走过村子里歪歪斜斜的青石板路。 小时候,她总是喜欢跳着走,如今却拄着拐棍,没法再试一试。 小心地绕过几个穿着红色棉袄追逐打闹的小孩,南枝顺着歪歪曲曲的青石板路一直朝前走,两旁的竹屋外挂着挂着干鱼干鸡,有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一二三四’地数着踢毽子 南枝就这么看她踢了好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喊着‘吃饭了’ 很快,最后一个贪玩的小孩被自己的阿姆揪着耳朵拖走了,南枝这才慢慢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算上今年,她已经有九年半接近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绕过几丛翠竹,高低绵延的竹楼便出现在眼前。离家越来越近,南枝磨磨蹭蹭的脚步却更慢了,可是路本来就只有那么短,再磨蹭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南枝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走了进去。 绕过花园,走过阶梯,来到窗前,她看见阿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黄豆般的烛光下,低垂着头摩挲着一个灰色的陶响鱼。 看着因为长期的把玩抚摸而变得格外光滑的陶响鱼,南枝捂着唇差点哽咽出声。 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的玩具。 阿姆又兀自坐了会,有侍女来叫她吃饭时,她才快速地把陶响鱼放进了枕头下。 南枝一瘸一拐地跟在她的身后,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牵一牵她的手。 却又看到自己如今着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手指蜷缩着又收了回来。 阿姆走到桌边,看着桌子上的菜,隔了好一会儿对侍女说了句,“再去拿一双碗筷来” “可是还有客人吗?”侍女不解地问道 阿姆摇了摇头“今日可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年最后的日子了,给南枝摆上碗筷吧。万一她回来了呢,”她笑了笑,“以南枝那脾气,若是看不到她的碗筷,定又要说许多的话,我可不耐烦听她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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