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气冲冲挡在苏霓儿面前:“不让就不让!谁许你这样瞧我家小姐了?登徒子!” 少年被凶了适才意识到失礼,惶惶然收回眸光。 恰好他要的小糖人做好了,他顺手将糖人递给苏霓儿。苏霓儿没反应过来,少年便将糖人强塞到苏霓儿的手心。 “给你,不要钱。” 言罢少年就走了。 剩下苏霓儿呆愣愣地望着少年消失的背影。 青衣还以为是自个的“吓唬”起了作用。 “还算他是个人,晓得赔礼!” 苏霓儿却笑了,将糖人拿给青衣:“莫要这么说。你该感谢人家,白得一个糖人呢!” 青衣吐了吐舌头,挽上苏霓儿的胳膊。 主仆两人随着人潮进了寺庙。 寺庙门口对面的香樟树下,陆卫青放下车帘,从马车里走下来。 少年将一份案册交给陆卫青:“陆大人,这是您要的。” 少年是狗子,因陆卫青的介绍和安排,在大理寺寻了份差事,现下是陆卫青的下属,再叫陆卫青“陆兄”就不妥了。 陆卫青接过案册,问了些和案册相关的事宜。 狗子一一答过,视线不断回望挤在人潮中的苏霓儿。 陆卫青:“......有心事?” 狗子“嗯”了一声,没回答陆卫青的话,而是反问他。 “您说我这些年变化大么?咱们前几日见面的时候,您认出我了么?” 陆卫青:“自然认得出。” 狗子也是这么想的。 昨日他回了趟东巷,遇见老一辈的街坊,人家都说他这些年就是长个了,面相和小时候近乎一模一样,一眼能认出。 狗子扯了片香樟叶,衔在嘴里干巴巴地嚼了两下,苦得很,吐在杂草堆里。 “那就怪了。” 狗子说他刚才遇见一个姑娘,说不清什么感觉,明明和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可就是眉眼和苏霓儿长得太像,年纪也差不多。 狗子:“不会的,她不是。如果她是霓儿妹妹,怎么会认不出我?” 陆卫青沉默着,幽邃的眸闪过万千情绪。 他掩下眸底的锋芒,冷冷道:“眉眼相似的人何其多,或许只是巧合。” 狗子再次看向苏霓儿消失的方向,须臾,垂下头,随意地踢脚边的碎石子。 “其实,我希望是她,希望她过得这般好,认不认我无所谓的。我有时候甚至会想......算了,不提了。” 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似是懊恼。 陆卫青轻飘飘地一瞥:“但说无妨。” 狗子:“我怀疑霓儿当初骗了我!” 八年前,苏霓儿离开上京的前一日,的确来找过狗子,说了好些体己话,譬如让他别去后山采药、可以赚钱养爷爷、不能总做个没出息的小乞丐呀...... 第二日离开之时,还将一箱银子硬塞给他。 那银子可不少,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只说是干净钱。 若是节省点,不仅够狗子给爷爷买药,还够俩爷孙生活好几年。 狗子说什么也不要,苏霓儿便说她用不着,运气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妇人收养,要跟着妇人去外地享福啦! 陆卫青:“你是说......她为了让你安心收下银子,故意对你撒谎?” 狗子,“我不确定,我猜的!” 不然哪有这么好的美事,全被她给撞见了?而且那个时候,他爷爷病得厉害,急需银子救命。 若不是苏霓儿雪中送炭,他爷爷早死在了乍暖还寒的初春,哪里熬得过这些年呢? 算起来,爷爷能多活好几年,多亏了苏霓儿。 狗子叹一口气。 平心而论,他自然希望苏霓儿没有骗他,希望苏霓儿过得好。 若是她过得不好,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陆卫青手中的案册握得紧紧的,深邃的眸涌起难辨的情愫。 缨儿不认得狗子。 若她是苏霓儿,她如何认不出? 当年,苏霓儿同狗子情同兄妹,即便是八年未见,狗子变化也不大,照说不该不认得...... 还有小木箱,清袂从小树林带回来的小木箱、缨儿埋下的小木箱,他打开瞧过了。 里面是女儿家的金银细软,多是些首饰之类的。 有缀着珍珠的金步摇、有墨绿色的玛瑙耳坠、有质地上好的玉镯子...... 独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他又希望小木箱里面装着什么呢? 没能找到他丢失的半块玉佩、没有和苏霓儿的从前相关的任何物件,他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他心头纠结又复杂的情绪,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熬。 他想起在东巷的小破屋里,缨儿被他质问时,彷徨又无辜的表情; 想起他掀开她的帷帽,捏着她的下巴,将他曾经受过的屈辱和伤害毫无保留地发泄; 想起昨夜她被惊醒时,不耐烦且郁闷的语气。 他凝视着蔚蓝色的天际,看着天空漂浮不断变换的云彩,竟有些看不真切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 双手负在身后,上了马车。 清袂:“可是要去大理寺?您约了司直谈公务。” 陆卫青合上眼睑:“不了,等她。” * 苏霓儿拜了菩萨,给殷娘求了道平安福,又去讲课的主持那儿讨了份手写的经书,独独没去送子观音那儿。 瞧见后山有一座朴素的小庙,去的人似乎很少,苏霓儿见时辰尚早,便往那儿走。 青衣不干:“小姐,您还没拜送子观音呢!” 苏霓儿:“不急不急,回头再说。你看那坐小庙,隐在云层里,多漂亮!” 苏霓儿也不管青衣愿不愿意,拉了青衣往后山走。 后山的石板路崎岖,隐在云层里的小庙看着近,实则远得很,走了小半个时辰,堪堪走到半山腰。 路上遇着的妇人带了个年长的麽麽,在苏霓儿前头,看不清容貌,只依稀辨出穿得极其朴素,隐在一身素黑色的衣裳里。 许是上山的路难行,太阳又烈,妇人走得很是吃力,走几步靠着石凳歇会儿,后头的苏霓儿没多久就追上了。 苏霓儿示意青衣递上一壶茶。 苏霓儿:“大婶,将就喝点,上山的路远着呢,中暑了可麻烦。” 妇人抬起头来。 明艳的容貌、惊艳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似完全没有岁月洗涤的痕迹,依然清澈宛若少女。 若不是眼角的鱼尾纹暴露了年纪,单凭长相,苏霓儿还真以为是刚成家的小妇人。 当一句国色天香,实不为过。 妇人似是没想到,瞧了苏霓儿一会儿,笑着让伺候的麽麽接茶水。 麽麽有些为难,“夫人,这外头的东西......” “无妨,” 妇人打断麽麽,亲热地拉了苏霓儿的手坐在石凳上,“我瞧着这姑娘心头欢喜,又是个面善的。能得姑娘的茶水,是我的福气。” 苏霓儿也觉得同妇人甚是投缘,天南海北地聊了几句。两人饮过茶水,日头渐大,苏霓儿便挽上妇人的胳膊。 “走,大婶,我带着您,会快上许多。” 妇人很是高兴:“有劳姑娘。” 剩下的路,两人说说笑笑,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得全是上京的趣事儿。 有了苏霓儿的帮衬,妇人行得不慢,很快就到了山顶上的小寺庙。 苏霓儿指着牌匾上的几个鎏金大字——“悔崖殿”,问妇人。 “大婶,您常来么?这里是干什么的呀?” 妇人活动了双腿。 她似乎膝盖不是很好,一旦歇下来就会揉揉膝盖、捶一捶。 妇人的神色有些哀婉,“这里是有罪的人来的地方,忏悔的,”,又看向苏霓儿,“你若是心头没有不安,不用跪拜,随意看看就好。” 苏霓儿点点头,将妇人送往悔崖殿,自个就不进去了。 分别之际,妇人拉着苏霓儿依依不舍,又盯着她的眉眼细细地瞧了一会儿,抬手想要抚摸苏霓儿的脸,放弃了,只说。 “丫头,日后若是有缘遇见,大婶定好生招待你。” 苏霓儿忙说不用,一盏茶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妇人笑着离开。 本就是客套话,萍水相逢,谁也不问彼此的家事,也没说姓甚名谁,礼貌又不疏远的距离,刚刚好。 苏霓儿悠闲地逛了逛,本想在悔崖殿多看看,余光中瞥见一个傲慢且熟悉的身影,大呼小喝的,周围跟了一群伺候的婢女。 ......陈木莲? 真是晦气,怎么在哪都能遇见? 听那抱怨的语气,好像是在等人,抱怨上山的路难走,害她等久了,迟迟不见要等的人。 苏霓儿没闲工夫关注,拉上青衣。 “走,我们下山。” 青衣也没多问,乐呵呵地往山下走。 路上,青衣再一次提及刚才的妇人。 “小姐,奴婢觉得那位大婶长得真好看......和您一样好看!” 苏霓儿笑着揽过青衣:“就你嘴甜!” 出了寺庙,陆卫青的马车在路旁等着。 苏霓儿以为陆卫青不在,忙去了,掀开车帘,发现他斜靠在窗边闭目养神,见着她上来,也没多说什么,只让车夫行快些,莫要耽搁。 回了陆府,方知他急切的原因。 殷娘备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俩回去用膳。 用过午膳,陆卫青破天荒地没有出府,也没去书房,捧了案册在寝卧,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看案卷。 累了,起来走走,也仅限于在寝卧,从未曾踏出过月门一步。 就连晚膳也是让后厨送过来,和苏霓儿在矮几上面对面吃的。 就他们俩人。 这倒让苏霓儿不习惯了。 她极少和他一个屋檐下,少数的几次共处,全是迫不得已,像现下这般云淡风轻地呆在一处,实在心焦。 奈何青衣和丫鬟们一直在旁守着,苏霓儿又不好意思赶他走,亦或是寻个借口躲开他,只能硬生生地受着,坐在软塌上,佯装陪他读书,时不时给他磨砚或者递上一片瓜果。 毕竟两人是明面上“恩爱”的未婚夫妻,自然该“时时刻刻”黏糊。 他倒是享受,来者不拒。 苏霓儿磨砚,他便执了狼毫笔写批注,遇上苏霓儿走神,他也不催,只静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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