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醒不由提心吊胆,赶紧回去找到董璧成——这家伙虽然当老公和爸爸当得不咋地,但医术还是可以的。 董璧成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清清嗓子说:“你听我说,别着急啊。嗯……B超医生听了胎心,感觉有点儿杂音,但是不一定有问题哈,所以别怕。你把这个单子拿着,去找心内科的医生排除一下。” 胎心有杂音? 简直像挨了个晴天霹雳,舒醒一下慌了:心脏要有问题那可是大问题!难道她的孩子有先心病? 明明上一世她的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这一世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她吓得面无血色,董璧成赶紧连声强调:“也不一定有问题,放宽心,只是排除排除。” 然而,舒醒做了多年医生家属,太清楚这些人的习惯: 他们常年面对人世间的苦痛,爱心阈值早就提至顶格了。所以,他们要是对病患摆出一张扑克脸,三两句话就打发人,那说明只是小病小痛,无需挂怀;要是一脸关切,嘱咐再三,不用说,肯定是难症绝症稀有病,不死也得脱层皮的。 此刻董璧成越是安慰她,她就越是慌神,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他让她去心内科找陈医生,她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找人,仿佛能快一秒就可以让肚子里的小家伙少受一分伤害似的。 到了心内的诊室,陈医生却不在。 护士说陈医生刚刚带着一个病患去心外科了。 舒醒一听,二话不说就往心外科跑。 陈医生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上一世,舒太后晚年时心脏有些不好,董璧成就帮她联系的陈医生。那时他们可没少打交道,彼此熟得不得了。现在的陈医生应该还很年轻,但她肯定也能把他认出来。 果然,到了心外科后,她直接一个个诊室看过去,在第三个诊室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幸运的是,此时这里的病人刚刚出来。三四个医生坐在自己位置上,陈医生背对门口站着,正跟诊室领头的医生在说着什么。 “陈医生——”她顾不得太多,拨开围在门口的人群,喘着气直接闯进去,语带急切地喊,“不好意思,妇产科的董医生请你帮忙看看我的B超报告,说是孩子胎心有杂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一屋子的白大褂“唰”一下全转过脸来,陈医生也侧转身看着她。 他让出的空档里,露出了楼千里的脸。
第35章 心机一宴(4) 医院, 死生之地,每天都在上演各种人间悲喜剧。 屋子里的医生对慌乱失措的病人及家属早就见怪不怪了。当然,病患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 他们肯定是会安抚一下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 楼副主任会第一个起身,快如闪电地抢过了B超单子——那啥, 病患找的不是陈医生吗? 所有人都还在发懵,楼千里已经神情严峻的发问了:“B超结果看不出问题啊, 是谁告诉你胎心有杂音的,B超医生吗?” 舒醒控制了一下情绪,努力回想:“好像, 好像她也没那么说, 但她让我去找董医生看,说可能有问题,然后董医生就跟我说胎心有杂音——哦,对了,B超医生还在单子上写了几个字, 但我不认识。” 楼千里默了默:上面写的玩意儿他也不认识,什么情况? 他立刻做了决定:“我带你去B超室问问。” 陈医生总算反应过来了,拦住他说:“楼主任, 怎么好麻烦你呢。她是来找我的, 我来处理就行。” 楼千里态度很坚定:“既然碰上了, 我就顺便帮你问问吧。” 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 陈医生心头叫苦, 赶紧说:“是这样的, 楼主任, 这个B超单的情况……董医生刚才跟我说了下,我先单独跟你说明一下。”说到这儿, 他立刻扭头看向舒醒,“你也不用着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麻烦你先退到诊室外面等一等,一会儿我会出来跟你说明情况。” 舒醒一头雾水,不过想想楼千里反正在这儿,有什么情况他至少能第一时间了解,当下也就顺从地退了出去。 等诊室门关上以后,陈医生才满脸堆笑地跟楼千里解释:“楼主任,实话跟您说,B超单没问题。这女的是威哥介绍过来的,说是未婚先孕,希望找个老公搭伙过日子。我就说先看一眼,有眼缘再继续发展,所以董医生那边就趁她今天做产检的工夫,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她到我这儿来。没想到阴差阳错惊动了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几个实习生一脸八卦,眉飞眼眨,但不敢说话。 楼千里面无表情地瞅着他:“相亲啊?” “是、是啊。”不知怎么的,陈医生无端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 “冯威介绍的?” “对。” “看上了?” 陈医生干笑:“还没注意看呢,刚才那阵仗,我哪有心思想那种事。” 楼千里突然一拍桌子,厉声怒斥:“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怎么能吓唬病人?人家还是个孕妇啊,要是被吓出什么问题了,谁负责?”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几个实习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楼副主任这么生气的样子。 可这个病人不是心外的病人,陈医生也不是心外的医生,他没道理这么较真吧?好歹大家都在同一个医院工作,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楼副主任都不考虑给人留点儿面子吗? 别说实习生想不通,陈医生也懵逼了:自己好歹在年龄上大个几岁,在医院的资历也更长,他楼千里名气再大、前途再远大,就不需要尊重前辈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在工作中较真是出了名的,估计也是这事碰巧犯了他的忌讳,所以才这么大反应,应该也不是针对自己。再说了,自己这儿还正托他帮忙呢,难道要撕破脸计较这点儿破事? 于是,陈医生也没多想,息事宁人地认了个错,赶紧拿了B超单走人。 楼千里绷着一张俊脸坐下来,立马掏出手机给冯威发了条短信:“中午一起食堂吃饭,我有事问你。” 然后又臭着脸给舒醒发了条信息:“孩子没事,自己开车小心,有事回去说。” 实习医生弱弱地问:“楼副主任,要、要叫下一个病人吗?” 他没好气地说:“叫!动作快点儿。” 气死他了!现在他看谁谁都不顺眼。 实习生按了铃。 结果一开门,蹿进来个男人,一脸苦相地恳求:“楼医生,今天的号已经没了,您可以给我加个号吗?” 楼副主任一贯体谅病人的不容易,能加号都会加上。 实习生已经准备好舔加号单了,结果却听楼千里说:“我有事,你找其他医生吧。” 嗯? 几个实习生暗暗交换眼色:楼副主任今天有点儿不正常诶。 这边,陈医生带着舒醒回到心内科好好安慰了一番,又把她打发给董成璧。 舒醒莫名其妙地出了医院,才看到楼千里的信息,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回程的路上,她心里也在琢磨,总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怪怪的。 就在这时,舒心打了电话过来:“姐,你这回产检顺利吗?” 她忍不住吐槽:“其他都还好,就是最后做B超的时候,你家董璧成跟我说孩子胎心可能有点儿问题,把我吓得腿都软了。” “啊,这样吗?” “是啊,幸亏最后排除了异常,不然我都不知道今天我会发生了什么事了。” 舒心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暗暗骂了董璧成一声,然后赶紧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也别担心。你身体这么健康,年纪也不大,这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舒醒的声音透着几分后怕,“不过,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儿产检恐惧症了。” “还有这种病症?” “我刚才查了一下每个月产检的项目,突然觉得这产检就跟淘汰过关一样:这个月排除唐氏儿,下个月排除畸形儿,以后还要做胎心监听看心脏有没有问题——万一哪次结果有问题,可能就得把孩子做掉,想一想我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舒醒有点儿后悔:上一世她实在是心大,仗着有董璧成这个专业人士在,每次检查之后连单子都不看,直接问一句就放过,结果搞得这一世她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稍微一点小事就吓得不行,看来以后重要的事还是得自己亲自过问一遍,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 舒心越发心虚,本来准备问问她对陈医生的看法,这下也不敢提了,草草安慰两句,赶紧挂断,又打电话质问董璧:“你怎么搞的啊,会不会办事儿啊?你把我姐都快吓出心脏病了!不是跟你说了,随便找个理由,不要吓到人的嘛。” 董璧成清清嗓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啦,我都说了只是有一丁点儿可能性,排除掉就好的,谁知道她把自己吓成那样。” 事实上,当时他确实怀了点儿恶作剧的心思想要吓她一吓,谁让这大姨子总是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呢。只是他没想到大姨子这么不经吓。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不然舒心非跟他拼命不可。 就把一切当成一场误会好了。 舒心气哼哼的:“那也不能说什么胎心杂音嘛,一听就很吓人。” “不然我凭什么让她去心内科?” “你就不会说,按惯例,B超单子要给心内科医生过个目吗?或者也可以请我姐帮你送份资料给心内科那个医生啊,我姐会不帮你吗?” “知道了知道了,心心你真聪明。” 舒心很生气,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少给我油嘴滑舌!董璧成,我告诉你,要是我姐吓出任何问题了,我唯你是问!” “好好好,”他敷衍道,“我这儿还有病人呢,不跟你多说了。” ————— 为求安心,楼千里在去食堂之前专门又去了一趟B超室,再三确认舒醒的胎儿一切正常之后,他才去食堂跟冯威会合。 冯威已经帮他打了份套餐,占好了位置,远远看见他就挥手:“这边儿,这边儿——” 楼千里一阵风似的走过去坐下,从冯威手上接过筷子放到一边儿,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冯威意识到不对,可细细一想又没想到什么问题,于是忐忑地问:“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楼千里问:“你给陈东来介绍女朋友啊?” “啊。”这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你介绍的谁吗?” 冯威眨眨眼:“名字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那是妇产科小董的女朋友的姐姐。” 楼千里皱着眉头捋了一遍:“董璧成的女朋友的姐姐?” “是啊,董璧成说她遇到了渣男,未婚先孕,又被抛弃了,现在就想找个男人搭伙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养大,要求也不高,所以我就给他们介绍了陈东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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