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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千里默了半晌，才缓慢而低沉地说道：“我胸骨左缘第五肋间为你搏动，这算不算？” 当然算，还挺浪漫的。 舒醒笑了，在他怀里拱了拱问：“跟几个女人说过？” “你是第一个。”顿了顿，又问，“你们美术生的情话呢？” 她想了想：“我画山画水画人间，笔下所画皆是你，这算不算？” 当然算，很美很温情。 楼千里的心跳忍不住瞬间加速。 他面对生死大事时能够心平如水，却会被她的一句话拨动。 在医院呆久了，人很容易变得冷心冷肺，甚至麻木不仁。极端一些的还有人活得如行尸走肉。 他庆幸自己遇上了舒醒，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增加对生活的感受。 人间很值得。 舒醒也在想：如果自己在上一世就嫁给了楼千里，会不会生活非常美满，了无遗憾。 不过，生活到底没有如果。而且，她跟他也不是没有分歧，未必就不会发生矛盾。 今天晚上他们虽然不谈，但请月嫂还是请文斐的事还是没有解决。 曾经，她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决定，绝不动摇。但现在，她觉得也不是不能稍微让步。既然两个人都是为了孩子好，也未必就非要怎样不可。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楼千里未归，她和文斐母女一块儿用餐。 舒醒就期期艾艾地跟文斐说起了这件事。 她知道文斐老公挣的钱其实并不少，之前文斐之所以会答应来做这个活，一是因为跟她交好，二是文斐反正也算闲着，找点儿事做反而安心。 想来即便不做了，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谁知文斐却很失落，还极力争取：“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学的，我也可以立刻学。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这就尴尬了。
第84章 名之一事（3） 好在两个女人关系亲近,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舒醒一细问，文斐就吐露了苦衷。 她们夫妻聚少离多，感情的纽带本就不够牢固。而自从她怀孕生子后做了全职妈妈后, 丈夫对她的态度更是日渐疏远加嫌弃。 明明当初她全职带娃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可是如今她每次手心朝上要生活费的时候，丈夫就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冷嘲热讽, 左一句“不过是带个孩子”，右一句“你又不挣钱”, 甚至言语中不乏认为她好吃懒做才全职的意思。 最初她也安慰自己，丈夫一个月才回来一趟，那些颐指气使、轻蔑埋汰, 都可以忍忍等它过去。 大不了她不跟他争, 多顺着他点儿。夫妻之间，纵使她多低一点头，多服侍他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有些话不需要多, 一两句就足够刺痛心扉了。低头也不用多，几次就成了低三下四。 大半年不敢买新衣服，买菜也要比价三家, 油盐柴米处处节省, 委屈自己良多, 却也换不来一句体贴和赞美, 只有憋屈和越来越深的自我怀疑。 文斐也是有骨气的。 她又不是没有挣过钱, 全职之前, 她每个月挣个小几千，丈夫从没有这样的嘴脸。那时, 她觉得丈夫是个好男人，夫妻感情和和美美，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全职。 谁知，男人和爱情却是这样的靠不住。 她夜里做梦都梦见，丈夫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最后在外找了小三，逼她们母女净身出户。 那天醒来，她就想通了一件事：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米米，不论是为了今日还是未来，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挣钱，她必须挣钱。 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 唯一的问题是，她还带着米米这个负累，纵然她有育婴师资格证和幼教资格证，但也没谁会答应她带女上班。 原本她都在考虑要不要豁出面子，去街上摆摊卖东西了，结果舒醒这边正好怀上孩子，还愿意请她做月嫂，并且也不介意她带着米米一起过来。 那一刻，她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可是目前最适合她的工作机会了。 后来，她发现舒醒在为晚餐的着落发愁，立刻又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趟活。 三百块钱虽然不多，但是一来舒醒会帮她给米米讲绘本，二来还会隔三差五带些水果蔬菜甚至是猪肉，不仅省了好些钱，而且还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除此之外，三百块外加省下来的钱攒起来，她慢慢就有了几分安全感。 她是打心眼里感激舒醒，也盼着赶紧开工把活做好。 谁知，都到临门一脚了，舒醒却又反悔。 她心中涌起无法形容的失落。 舒醒也没想到她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当初她愿意请文斐，一是因为她的开朗和气，二是因为她对米米的细致和耐心，三是因为她能够坚持自己对孩子的养育和教育理念。 当了爹妈的人都知道，好月嫂难找。哪怕金牌月嫂，说不定也是拉着脸摆谱的主。 她觉得既然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帮手，何必花大价钱去找那些不知底细的月嫂呢。 至于楼千里所担心的问题，她反而不是很在意。一方面，她自己对育儿也有一定经验，鉴别能力比较强；另一方面，她觉得大家邻里邻居，文斐也不敢不用心，不然以后在小区里也甭想做人了，这样反而比外面的月嫂更可靠些。 所以，就她个人而言，文斐是很理想的月嫂对象。 当初她甚至还很庆幸文斐在家闲不住，愿意出来干这一行，才让她捡了便宜，两下里都方便。 万万没想到，文斐根本不是闲不住，而是不得不。 当然了，如无必要，谁都不会没事向别人自曝家丑。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舒醒没有当场拒绝文斐的请求，但也没有答应。 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也许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两全其美呢。”她这么对文斐说。 告别的时候，文斐照旧让米米跟棉棉妈妈说再见，只是她的眉间有掩饰不了的轻愁。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米米发现妈妈都有点儿魂不守舍，有时候叫好几声都没答应，绘本故事也总讲错，还是她给纠正过来的。 年纪尚幼的她还不能理解妈妈心中的烦恼，只是有点儿不高兴妈妈把原本应该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 于是，她一把将手机拍在地上。 文斐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让她把手机捡起来交给自己，然后耐心地告诉她这样做不对，她应该向自己道歉。 米米差不多快到Terrible two（可怕的两岁）了，有点儿小小的叛逆。 无论文斐怎么说，她都嘟着嘴、抱着小小的胳膊大声说“不”。 文斐不打也不骂，顺手拿起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具，有样学样地拍在地上。 米米伤心坏了，顿时把嘴一咧，哇哇大哭。 当然啦，由于文斐态度很坚定，等到哭完之后，米米也就乖乖地把手机捡起来，还说了“对不起”。 养育者态度坚定，言行一致，对孩子是很重要的。 母女也没有隔夜仇，文斐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深深的亲亲，米米立刻就喜笑颜开了。 赵峦回到家的时候，文斐正陪着米米唱歌做手指游戏。一大一小都笑容绽放，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开的声音。 在家带孩子就是舒服啊。 赵峦心里想着，用一只鞋尖踩住另一只的鞋跟，然后脚一踢，鞋被重重地甩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米米，过来让爸爸抱抱。”他将行李箱推到墙边，随手将包甩在沙发上，人往抱枕上一瘫，对着女儿发号施令。 米米却揪住文斐的裤子，躲在她身后，只露出半边脸偷瞟自己的爸爸。 赵峦有点儿不高兴：“米米连爸爸都不认识啦？” 文斐哄道：“叫爸爸啊。” 再三鼓励，米米才喊了声“爸爸”。 她从小就不喜欢爸爸抱，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赵峦就没照顾过自己，而这个叫“爸爸”的生物最喜欢做的就是逗她好玩——她最讨厌这种事了。 “你看你，成天都在教育孩子，也不知道教了些什么。好好的女儿交给你，结果带得一点儿都不大方，连爸爸都不亲。你要实在不会教，干脆交给早教老师教，别瞎逞能。”赵峦乜斜着眼埋怨，半点儿没把自己老婆的育婴师资格证和幼教资格证放在眼里。 文斐忍着解释：“你一个月回来一次，她没叫你‘叔叔’已经算很好了。” 他骤然提声，怒气冲冲地吼：“那我能不去工作吗？我不去工作，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文斐紧捏拳头，克制住没有说话，只是让米米去活动室里拿玩具玩。 “给我倒杯水，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洗了。做饭了没有？我饿了。”赵峦一副老爷的模样，拿出茶几上的零食瓜子儿，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文斐赶紧把水杯端上来，又去厨房做饭做菜。 中途米米喊“妈妈”，文斐伸出脑袋叫赵峦：“你能去看看米米有什么事吗？” 他横陈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干嘛要去？她叫的是你。” 文斐耐着性子说：“你平时没机会跟她亲近，所以她才跟你不亲。现在正好有时间，你就去陪她说两句话玩一玩呗。” “不去！”他很是干脆利落。 这态度就是没得谈了。 文斐只得把灶上的火熄了，自己去活动室哄了米米。 想要回来继续做饭炒菜，结果米米又跟上来了，还黏在她腿上，非要跟进厨房。 厨房对这个年龄的米米太危险了，文斐坚决不同意。 平时她做饭的时候，都是让米米呆在客厅看《历史那些事》，米米很喜欢，一个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因此，文斐便对赵峦说：“你先别看选秀节目了，让米米看会儿纪录片，等我做完饭就好，行不行？” “不好。她哪天都可以看，我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凭什么还要我让她？” “那你就帮忙看着米米。” “她又不让我看。”理由一套一套的。 文斐忍气问：“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米米怎么办？” “你想办法呗。” “她现在非要跟着我，我又不能不做饭，万一她在厨房烫着伤着了，那算谁的？” 赵峦忍不住发脾气了：“你一天到黑在家闲着，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好容易我回个家，你还要指使我干活，有你这么当老婆的吗？” 米米无措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面露惶恐。 文斐紧咬下唇，将米米抱在怀里安抚，忍了又忍才把眼泪给憋回去。 这一刻，她对赵峦是有点儿恨的：就算他再看不起她，可是当着女儿的面削母亲的面子，他想让女儿怎么看待她这个当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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