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忽地暗了下来, 孟娴一怔, 抬头看向天幕,远方奔涌而来的云涛汇集在不远处的灵药堂上。闪着电光的积云之下,一朵霞光氤氲的彩云升腾而起, 浓香四溢。 孟娴讶异:“怎么回事?” 顾长州凝神看去:“是极品丹药的丹云,还有金丹劫云。” 孟娴五感敏锐, 总觉得那边传来的香味不像丹药,倒像是些其他她很熟悉的东西。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想,拉着顾长州向灵药堂跑去。 药峰四周,早早躲开的药堂丹修和赶来看热闹的同门们议论纷纷。 “许久无人能炼出极品丹药了。” “不止炼出极品丹药,还直接突破了境界,晋升金丹,真是令人艳羡!” 拉住一个身穿丹修弟子服的人,孟娴问道:“山上是谁在突破?” 小弟子回道:“是陈丹青陈师兄!” 想起前几日陈丹青的立志,孟娴心里颇觉怪异。离此处越近,丹云中飘散的香味便越浓郁,此间修士断绝饮食,不曾知晓,她却心知肚明那是什么。 慕山月等新弟子也被长老带过来围观,她拨开人群挤到孟娴身旁,忽地吸了吸鼻子,纳闷道:“这个味道……” 顾长州面色古怪,显然也认出来了,低声问孟娴:“芙蓉虾球?” 孟娴面色难言地点点头,几人同时陷入沉默,耐心等待山上之人突破。 劫云来势汹汹,二九天雷轮番劈下,一道更比一道猛烈,雷暴声震耳欲聋,黑沉的雷云中,那朵艳色的丹云却始终环绕,柔弱而坚定地环绕在青衣修士的周围,为他修补创伤,恢复灵力。 终于,最后一道威势骇人的劫雷过后,清朗的天幕撕开厚重的云层,天光乍破,峰顶之人功成敛息,正式成为金丹修士。 众人涌上山去恭贺,炼丹房前,药峰长老抚着白胡,朗然大笑:“乖徒儿,孺子可教!快让为师看看你的极品丹药!” 陈丹青沉静点头,行了一礼后回身开炉,取出的却不是圆滚滚的丹丸,而是极致逼真、色香味俱全的一盘芙蓉虾球。 孟娴不忍直视,心道果然。 不止味道,陈丹青竟连外形和颜色都仿制了出来,还引来极品丹云,助修士突破金丹。 美食届若有庙堂,这盘芙蓉虾球简直配享太庙。 灵药堂长老气的胡子直哆嗦,颤抖着手质问:“这是何物?逆徒,你去哪里偷吃了,丹药呢?” 陈丹青手捧芙蓉虾转身跪下,告罪道:“师尊容禀,这盘芙蓉虾球便是引来丹云的极品灵药,是徒儿以清灵丹方为底,加入碧玉琼脂与各色调味灵草炼成的,不仅可以破瘴宁心,还可快速恢复真元,滋养神念。” 长老不可置信道:“胡闹!哪有这么炼丹的。你能炼出菜品的色香味,想必也是看过吃过了?” 陈丹青诚实道:“徒儿不但破戒吃过,且深爱美食,决心此生以食入道,专研药膳,还望师父成全!” 长老神色复杂,质问道:“你应当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你真的想好了?” 陈丹青坚定道:“徒儿天资有限,或许终生无缘大道,凡世区区数百年,我只想守我所爱。” “而且,现今看来,人欲未必就全然是坏处。徒儿正是凭借对美食的欲望炼出了这道药膳,成功突破金丹。” 长老颤抖着手指了他半晌,到底是心疼徒弟,长叹一声,道:“罢了,你既想的如此通透,我亦没什么可说。为师不通饮食,此道只能你自己来摸索了,即日起便随你来去,自寻方法修炼吧。” 陈丹青大喜,叩谢过后收好自己的第一道药膳,与前来恭贺的众师兄师弟寒暄。 良久,看客尽散,陈丹青来到孟娴身边:“师姑奶奶,我能够以食入道,还要多谢你赠与我的种种美食,不知这些美食来自哪里,今后,我可自行下山去品味。” 孟娴面露尴尬,轻咳了两声,视线投向慕山月:“你问她吧,她帮我带的。” 慕山月也不好意思说,反手推托回去:“还是问她吧,她也去过的。” 顾长州冷哼一声,替她们回答:“倚竹轩,城内最大的小倌馆。” 陈丹青怔然,看向二人的眼光充满莫名的敬佩,直叹人不可貌相。 孟娴面露赧然,低声解释:“我们只是去吃饭,并不贪图男色。” 慕山月则信誓旦旦道:“那里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孙郎是个好男儿,只是不幸流落风尘罢了。” 孟娴无奈扶额,痴迷小倌,一口一个孙郎,这下是解释不清了。 陈丹青思索片刻,怆然道:“如此,我也只能以身涉险,去小倌馆里闯一闯了,介时,二位前辈可要记得提携我一番。”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像是去吃饭,倒像要献身似的。 顾长州忍无可忍,“仓啷”一声剑出半鞘,怒道:“你要谁带你去小倌馆?” 他们后知后觉想起孟娴实则是个大前辈,慕山月一个激灵,速速将她推到顾长州身边,陈丹青则拱手一礼,毕恭毕敬道:“恭送小祖宗,恭送姑奶奶。” ** 回去的路上,顾长州余怒未消,对着孟娴不住的叮嘱:“那种风月之地不要再去,你已然破了食戒,万不可再动色心了!” 少年凤眸斜睨,盛满晶亮的怒意,飞扬的发丝间几颗鲜红的玛瑙艳色灼人。 孟娴看得晃神,竟脱口而出一句:“那可不一定。” 顾长州猛然停步,怒目圆睁,握住孟娴的手腕质问:“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孟娴回过神来,忙道:“我是说……” 解释的话语被打断,顾长州的眸底泛起一丝水光,似乎藏着脆弱,却仍旧高昂着下巴,命令一般:“倚竹轩不能再去,我不管你看中了哪个郎君,孙郎李郎林郎,一概不许再见!” 孟娴怔怔地看着他眸中的湿意,鬼使神差地开口:“那顾郎呢?” 顾长州蓦地愣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扭过头去低声斥责:“孟浪!” “你这样花心的女人,到底和多少郎君说过这种话?” 半侧过去的脸颊上,仍然可见大片的薄红,孟娴不由失笑,主动上前握住少年修长的手掌,“说过很多次,但只对你。” 顺着掌心向上,细白的指尖勾起他腕间的红绳,孟娴笑问:“这月下结是什么意思?你想要的人世百年快活又是什么?” 少年的耳尖红透,绯色甚至漫上了颈间,头颅依旧高昂,声线却止不住的微颤:“你既知道,又何必再问?” 孟娴忍不住笑弯了眼。明朗剑尊给了她许多书,其中一本记载珍奇法器的便有这月下结。心意相通之人在满月之时系上,便可勾连神念,意念一动,便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顾长州寻她不得,怒气冲冲去倚竹轩抓她回来那日,正是满月。 孟娴故意逗他:“你早就准备好了?日日来找我打架,难道是为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英姿?” 少年轻哼出声,倔强地昂着头不回应,握紧的手却毫不放松,一路直送她到小院门口,才低低地道了声:“嗯。” ** 自打与顾长州挑明了心意,孟娴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她仍旧没有搬去朗月峰,倒是顾长州日日跑来她这里,与她一同修炼对剑。 孟娴再没乘夜偷跑过,精美丰盛的膳食自会有顾长州为她备下,他甚至还开始自行钻研厨艺。或许是得益于祈元和其他碎片的积累,顾长州手艺非凡,一出手便碾压了倚竹轩大厨,成为孟娴心中的挚爱,甚至还引来了五行之精这几个小家伙,总是吃的肚皮滚圆躺在她院子里呼呼大睡,丝毫不见入门时挑剔弟子的威严。 管事每每发现几个小祖宗不见,都要来孟娴处讨要,还道奇哉怪哉,怎么这位就这么得小祖宗们的喜爱,孟娴只能尬笑着不语,任其猜测。 慕山月依旧热爱食色,星夜偷渡的路上却多了个陈丹青,他虽得了师尊的令可以自由下山,却对倚竹轩的青楼本质羞于启齿,宁愿偷偷摸摸的溜去。 不仅是他们,宗门里好饮食的风气悄然吹起。 初时只是陈丹青那些口味繁多的辟谷丹盛行,后来逐渐有弟子尾随着陈丹青和慕山月偷跑下山,这条慕山月的师尊自少女时代起便探索出的隐秘小路,口口相传,竟成为了宗门弟子人人皆知的快活林、通幽处。 从偷偷摸摸,遇见同门尴尬躲避,到后来三五结伴,开路放风,结成井然有序的偷逃团伙,竟然只用了不到半个月。 紫霄宗弟子目的明确,只为美食而来。倚竹轩生意火爆,流水翻了几番,那些小倌们却个个闲的发慌,被迫做起了传菜的小二,除了慕山月挚爱的孙郎,几乎人人转业。 和孟娴说起这事时,慕山月表情木然,内心是说不出的复杂:“我总觉得怪怪的,紫霄宗弟子集体破戒,修真界怕是要变天了。” 紫霄宗乃仙门翘楚,太上长老温明朗更是克己禁欲之说的首倡者,弟子破戒的局面一旦打开,必将席卷整个修真界。 孟娴想起顾长州所说的欲壑魔渊,心中也有几分犹疑。没有亲眼看过,她也不能确定这方小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能量会轮转失序,恶念欲念不断累积,出现人欲有罪的说法。 她如今的弟子身份无法接近极西之地的欲壑魔渊,只能无奈按捺下心思,静观其变。 修习剑术之余,孟娴也没丢下老手艺,时不时的在藏书阁与灵药堂两头跑,学习修真界的医术药理,顾长州自然也是随着她。二人每日读书练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岁月静好,和那些热情高涨的星夜食客们相比,堪称一股清流。 众弟子不分男女流连倚竹轩之事,终于还是惊动了长老们。掌门震怒,亲自在后山设下结界,又试图将结界通行密钥交给孟娴和顾长州保管,由他们领导新一代弟子正心禁欲。 “小师姑,小师叔,有劳了。”掌门态度客气,诚恳道:“据我所知,你们是年轻一代唯二不曾去过倚竹轩的人,这亦是师叔祖的意思。” 孟娴蹙着眉没有接,诚实道:“你只知我近来没去,却不知我是紫霄宗光顾倚竹轩的前三名。” 看了眼顾长州,她补充道:“师弟也去过。”虽然是去抓她回来。 掌门愕然,痛心的不知该说什么:“这……何至于此!”偌大紫霄宗,竟无一人幸免! 孟娴道:“我向来不认同所谓的人欲原罪说,更何况有陈丹青的例子摆在前面,随心修行,反倒自成一道,进境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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