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徐娇,就连准备骂人的夏桂芝都懵了,赶紧走到韩泽的面前,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韩泽的脸上有了一个清晰的扫把印子,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咬着牙回答:“……没事。” 他就知道,遇见徐娇就没好事。这分明是打徐娇的扫把,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听见韩泽这么说,夏桂芝莫名有点心虚,只能对着徐娇训斥道:“不是让你照顾韩泽吗?你去哪里了!” 徐娇着实怔了一下,她妈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但深知夏桂芝脾气的徐娇立马低头,严肃道: “妈,经过你的这一句批评,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以后再也不抛弃韩泽去逛街了。” 徐娇的突然认错,让夏桂芝准备好的话就那么吞入腹中,只能讪讪一笑,“以后不能再犯了。” 看着徐娇低头认错的模样,还在门口的韩泽恨得直咬牙,就不能有点骨气,和夏桂芝吵一架吗。 你这么快就认错,岂不是让他上午白白晒了一上午的太阳,还让他白白被扫把打了一下! 徐娇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赶紧跑回房间,等到太阳稍微小了点,才拿着信去知青院找赵美香。 在离开前,还不忘对着屋檐下的韩泽嘱咐道:“我去一趟知青院,给赵美香送东西,很快就回来。” 韩泽端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抬一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说好的不抛弃自己呢,还不到两个小时,又要抛弃自己去找赵美香,骗子,就是个骗子! 徐娇来到知青院时,院子里只有陈贺文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用竹丝做的扫把,不快不慢地打扫着院子。 徐娇看了眼紧闭着的女生宿舍大门,只能对着陈贺文大喊道:“麻烦帮我叫一下赵美香。” 陈贺文身子一顿,过了许久才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女宿舍的门口,小声喊道:“赵美香,有人找。” 赵美香听见声音,很快就打开了门,抬头看了陈贺文一眼,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 正好陈贺文也一直盯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赵美香沉默片刻,直接绕过陈贺文,走向了徐娇。 而徐娇等赵美香走近,就拿出了信封,浅笑道:“你的信掉在牛车上了,三舅公让我给你送过来。” 看着徐娇手中的信封,赵美香眼神一变,下意识摸了摸上衣的兜,淡淡的双眉都快拧在了一起。 徐娇见状,赶紧将完好无损的信封展示给赵美香看,“你放心,我没打开看过。” 赵美香的眉眼一片冰凉,接过信封后,自嘲似地笑了,“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是家里来要钱的信。” 徐娇一惊讶,弯得像柳叶的细长眉毛就高高扬了起来。不明白赵美香怎么突然和她说这些。 直到她看见不远处面无血色的陈贺文,才明白了赵美香的用意。搞半天这不是说给她听的。 赵美香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层水雾,神色黯然道:“就这样的信,我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封。” 她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按照国家政策,本来应该是大哥下乡。 但她爸心疼儿子,将自己钢铁厂的工作让给了儿子。下乡的指标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而她爸不知道从哪得知了知青下乡,国家会有一定补贴。每个月都给她寄信,内容全是要钱。 徐娇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只能对着赵美香僵笑道:“所以你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家里寄吃的?” 赵美香面上带着笑,可笑意却并未到眼底。“我不是给家里寄,而是给我还在读初中的妹妹寄的。” 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是她的悲哀,也是她妹妹的悲哀。她妹妹还在读初中,家里就不给她生活费。 如果她不给妹妹寄粮食,妹妹要么辍学,要么饿死。她不想让妹妹受她受过的苦。 徐娇眉头紧皱,因为她知道,赵美香没有说谎,赵家的实际情况,甚至比赵美香说的还要严重。 没了工作的赵父喜欢打牌,喝醉了就喜欢打人。赵家几口人的生活都靠着赵母在纺织厂微薄的工资维持。 至于赵美香的那个妹妹,那才是真正没人疼的小可怜,除了赵美香,没人会管她的死活。 徐娇沉思片刻后,只能对着赵美香浅笑道:“我们认识一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叫我。” “谢谢你。”赵美香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女生宿舍走去,在路过陈贺文时,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的陈贺文并没有伸手拉住她,而是呆愣在原地。赵美香脚步沉重地向前走着,一步都不敢停。 陈贺文对她的喜欢不过是一时迷恋而已,没有人能见识了她吸血鬼一样的家人,还能保持初心。 徐娇在回徐家的路上,要路过一个拐角。拐角处突然闯出来一个人影,徐娇被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吴永德。徐娇笑着问道:“三舅公,你这么急,这是去哪里?” 吴永德的额头全是汗珠,喘着粗气回答:“你三舅婆的腿疼得不行,我去找李大夫拿药。” 徐娇一脸关心,点了点头,皱着眉问道:“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吴永德摆了摆手,“不用,我们村子的李大夫就是省城医院退下来的,我直接找他就好了。” 徐娇看着吴永德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不安。上次韩泽不过是骨折,李大夫却让韩泽截肢。 吴永德一路小跑到医务室,大喊道:“李大夫,我家老婆子的腿又开始疼了,快帮我拿点药。” 听见声音的李大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从厕所出来的,脸色变得和纸一样白。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就跟吃了泻药似的,短短半天,跑了二十多次厕所,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李大夫看也不看,快速从架子上拿下一包药,丢到了吴永德怀里,然后又跑到厕所去。 门口传来吴永德的一声疑问,“李大夫,这个药怎么和你上次拿给我的不一样?” 李大夫沉思片刻后,咳嗽一声,严肃道:“你家老婆子病得太严重,我特意给她换了一个药方。” 听见李大夫这么说,吴永德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对着李大夫说了声谢谢,拿着药就回去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从医务室一直向东走, 穿过小树林,就会看见一片平房。远远看去, 就像一片甲壳虫。 吴老太太穿着一身破旧麻衣,躺在最左边的那一个平房里,右脚肿得跟大象腿似的,看着都吓人。 看着吴永德端来的药,吴老太太强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里是混浊的老泪。 “吃了这么久的药,我感觉一点用都没有,我的腿是真的废了, 要不就别试了。” 吴永德呆呆地站在床前, 哽咽道:“你别乱想, 人家李大夫可是省城的医生,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突然想起上午徐娇放他兜里的糖。直接摸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 递到吴老太太嘴边。 笑道:“这是徐老二家的闺女给的, 你吃了这么久的药, 也吃一颗甜甜嘴吧。” 吴老太太张开嘴,吃了进去。笑容在嘴角蔓延,“这糖可真甜,好久没吃到这么甜的糖了。” 吴永德点了点头, 直接上前一步,将吴老太太搂进怀里, “你如果喜欢,我下次给你买。” 他三年前发了一次烧, 吴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听说用桃树的叶子和花煎煮, 可以退烧。 吴老太太为了他爬上了桃树, 却一不小心踩滑,摔了下来。从那以后,每逢下雨,吴老太太就腿疼。 这一疼就是三年,小腿还开始发烂。看着这样的吴老太太,他没有一刻不想流泪。 徐娇回家的时候,韩泽正杵着根拐杖在院子里休息,看见她进来,只是轻轻瞟了一眼。 徐娇仔细观察了一下,韩泽的手里没有小药瓶,也没有白色的粉末,才壮着胆子走上前。 所以徐娇走得很慢,依旧在距离韩泽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对着韩泽淡淡一笑: “我刚才看见三舅公了,原来三舅婆这几年一直不出门,是因为她的腿受伤了。” 韩泽勾起一边的唇角,淡淡一笑,“我知道啊,当我得知吴老太太从树上掉下来,高兴得合不来嘴。” 徐娇瞪了韩泽一眼,嘟起了嘴,抱怨道:“你怎么这样啊,别人都受伤了你还幸灾乐祸!” 韩泽一声冷哼,不满道:“每次有村民们往村口丢东西,吴老太太都会和我抢。” 徐娇:“……” 这韩泽怎么这么小气,为了一些废品和老人家积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七老八十了。 韩泽看着徐娇不说话,就双手环抱于胸前,微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突然感觉后背窜起一抹凉气,徐娇赶紧摇头,僵笑道:“你怎么会错呢,错的是这个世界。” 韩泽完全没听懂徐娇说的反话,还认同地点了点头,薄唇微勾,浅笑道:“算你识趣。” 就在徐娇准备回房间时,又看见徐富强佝偻着腰走进来,两只手捂着肚子,一双大眼睛亮得发光。 对于徐富强捡东西,徐娇丝毫不感到意外,直接对着徐富强笑道:“爸,你这是又捡到什么了?” 徐富强对着徐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走到角落,将怀里的野鸭蛋小心翼翼地放了出来。 “这是我在堰塘边上的芦苇林里捡的,那里还有很多,估摸着有一百多个,我已经让你妈去捡了。” 看着角落里一个个比拳头还大的野鸭蛋,徐娇不由得摇头。她爸这是把野鸭群的老巢一锅端了吧! 夏桂芝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背篓,背篓上面放满了树叶。掀开树叶,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野鸭蛋。 夏桂芝嘴角的笑容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从篓子里捡出来二十个,放进篮子里,递给了徐娇。 “这个给你奶奶送过去,如果你大伯母问起,就说是你舅舅送来给你补身子的。” 自从徐老太太上次把杨丽骂了之后,夏桂芝又开始让徐娇去给徐老太太送东西,不然还显得她心虚。 徐娇点了点头,提着篮子就敲响了隔壁的大门。院子里传来杨丽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徐娇推开院门,只看见杨丽在厨房门口择菜,和她一起的,还有穿着一条蓝色裙子的郑巧慧。 郑巧慧一边择菜,一边对着杨丽讨好笑道:“伯母,你择菜真厉害,比我妈厉害多了。” 杨丽高高扬起下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郑巧慧的爸妈还是北京市当官的,论干活还不如她。 徐娇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郑巧慧这是已经深入敌军内部,将杨丽当成未来婆婆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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