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看向两人,提议道: “待到郑娘子看到树下的东西,就会明白在下所言真假。所以,不如先将树下的东西取出来,再说其他。” “好。” 郑琬两人紧随曲柔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后院走去,仅仅是看着这个动作,郑琬就已经信了八分。 曲柔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常客,很明显对院子的布局很清楚,恐怕早有成算。 一到后院,赵青苗也加快了步伐,将自己堆放在菜地旁边的农具拿出来。 分给郑琬和曲柔一人一把铲子,她自己则是拿着锄头,对准白玉牡丹树下的位置,开始猛烈地进攻。 霎时间,泥土飞溅,但三人都没有心情关注这件事,而是更加卖力地将泥土挖开。 不一会儿,原本盛发着的纯白花朵,随着三人的动静纷纷坠落,落在挖开的泥土表层,又迅速被泥土掩盖。 待到三人将这株白玉牡丹全部挖出来之时,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将其随意放在一旁。 赵青苗看着月色下依旧漆黑的泥地,心生疑惑:这下面真的有东西存在吗?该不会是曲娘子骗她们的吧? 在她怀疑时,曲柔自己也开始有点怀疑,可是当她回忆起阿耶在狱中的话语时,不由得再次坚定内心的想法。 双手握住铲子的力度更大,即使双手被磨出水泡也不能阻止她的动作。 看着如此大的动静,郑琬和赵青苗对视一眼,不由得加快手里的速度。 “咔嚓!” 就在赵青苗朝着中心位置狠狠一敲时,土里突然传来不一样的声音,听着似乎是敲碎了什么木匣子。 三人瞬间停下手里的动作,借住月色观察锄头下的东西。 曲柔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一把推开上面的锄头,用手将木匣上方的泥土拨开。 很快,一个黑漆木匣出现在三人眼前,黑色的大漆在月光下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就…就是这个。” 曲柔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捧着木匣的双手微微颤抖,双眼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郑琬看着她仿佛陷入了梦魇,立即起身,连同赵青苗一起将人拉起来。 带到她们院中的正厅,点燃烛火,两人也将曲柔手中的木匣,以及她脸上斑驳的泪光看得更清晰。 跳跃的火光在三人身上来回舞动,此时的曲柔依旧没有从自己的梦境中缓过来。 在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到年幼时,离开杨府之前,阿耶与她商定,待到外任结束,回到洛阳,她定要与出行时种下的白玉牡丹相较高度。 那时的她天真无邪,笑着说:“阿耶!三娘定会比花高的!毕竟昨日三娘可是一次性吃了一大碗饭,吃得多,肯定会比牡丹长的高。” 下一秒,画面又转换到她与阿耶学骑马的场景。 茵茵绿草上,年幼的女娘由父亲牵着矮马的缰绳,护卫安全,女娘却浑身不乐意,在马背上撅着嘴喊道: “阿耶!三娘也要和长兄一起骑大马,在草原上肆意奔跑。” 说话间,她还卖力地晃动那两条无法踩到马镫的小短腿。 那时父亲是那样回她的,“哈哈哈哈!等你长到比家中白玉牡丹还高,阿耶就让你独自骑马。” 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声音,家中被突然闯入的禁军随意翻找,耳边是阿娘的惊呼和仆人的喧闹声。 前来宣布旨意的内监更是一脸骄傲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她自己,宣布道: “奉圣人旨意,陇右道鄯州刺史杨怀远,在任五年间,贪污盐池所收三百余万贯……杨府十三岁以上男子赐死,其余流放伊丽,无旨不得返还,女眷全部充入教坊……” 就是这一个旨意,将她杨家弄得支离破碎,她也从杨慕青变为现在教坊中的乐人——曲柔。 在集中关押期间,她看到了父亲,父亲却什么申冤的话都没说,而是一直念叨着: “恐怕此生再也无缘见到三娘与白玉牡丹孰高,还有那一瓮女儿红……” 在看到重新修缮的杨府一瞬间,她灵光一闪,忽然察觉到那时父亲临死之前对自己的提示——白玉牡丹和埋在树下的女儿红。 才有她现在看到的黑漆木匣,想到这,曲柔包住木匣的力度更紧。 就在郑琬和赵青苗已经她要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时,她忽然开口了。 “这里面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在下也不知道,还请郑娘子帮忙打开。” 说罢,她将手中的木匣慢慢推到郑琬身边。 郑琬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木匣,缓缓将木匣打开。 “咔!” 木匣随着响声被揭开内里的景象,木匣空荡荡的,只有两枚玉佩落在底部。 就在她还是疑惑玉佩是什么意思时,一旁的曲柔突然将其中一枚拿在手里,激动地说: “这就是阿耶留给儿的牡丹玉佩,说是将来想要作为及笄礼物的。” 郑琬的心顿时坠落谷底,她们不是来寻找私盐案证据的吗?拿出及笄礼有什么作用? 但曲柔却并不这样想,看到玉佩的那一刻,她的心防突然打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玉佩,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娓娓道来。 在飘忽不定地烛火下,郑琬和赵青苗听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一个清官被污蔑成贪官,从此妻女沦为乐伎,用对家人的思念和对仇人的怨恨化作求生的意志,苦苦挣扎至今。 两人看着外表温和的曲柔,完全想象不出她十岁之前是一个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肆意撒野的女娘。 可两人也能够体会出,虽然如今的曲柔外表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但她的心依旧滚烫。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曲柔的故事当中。 赵青苗更是在听到被诬陷贪污三百万贯钱财时,愤愤不平地唾骂道: “该死!连真凶都没查出来就草草结案,现在那群贪官肯定过着花天酒地的好日子。曲娘子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说出来。” 郑琬被这个声音打断思绪,立即低头将木匣中的令一枚玉佩取出来。 如果事情真相真的是曲柔说的那样,那么另一枚玉佩肯定存在问题。 甚至是足以影响大局的问题,以至于让杨父将其连同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及笄礼物埋在一起,其中必定有隐含的意义。 当郑琬摸到玉佩的一瞬间,她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枚玉佩上方雕刻的纹路居然有鳞片,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中念头。 担心是自己想错了,她立即拿着玉佩凑到烛火下方仔细观察。 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被雕刻在玉佩上方的图案清晰浮现在眼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其他两人听到吸气声,立即将视线放在遮挡烛火的玉佩上。 当看清楚上面的突然时,两人和郑琬一样露出惊恐的眼神,甚至有一瞬间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 赵青苗更是擦了擦眼睛,担心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 她一个普通平民百姓都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玉饰、衣裳或其他外物上雕刻、绣有龙纹的。 而眼前这枚晶莹剔透,散发着冰莹月光的玉佩上就雕刻着一条五爪云龙。 龙爪的纹路清晰可见,根本不存在看错的问题。 那么杨怀远一个五品的外任刺史,是如何拥有这枚玉佩的呢? 可能性只有一个,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惊恐和犹豫。 毕竟这个物件拿出去之后,若是上面有心包庇,等待三人的就只有死一种结果。 当曲柔意识到这件事远远超出她所想象的危险性时,立即从郑琬的手中夺过玉佩,面色冷凝地说: “此事与两位无关,还请当做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本就是为了给自家洗刷冤屈,两位无辜之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说着,曲柔就想带着玉佩往外走,脑海中将自己身处教坊中认识的人全部检索一遍,想要看看谁能够给予她帮助。 可思索了一圈,居然一个能够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 唯一愿意帮助她的柳寻江,可她并不愿意将对方牵扯进来,以他一介白身的身份,估计能够上达天听的可能性也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同时也有很大概率,帮了她之后柳家也要陷入绝境。 因此,她决定还是暂时回去蛰伏,等待更好的时机——私盐一案做出裁决之时,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也要将自家的冤情说出。 就在她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转身一看,发现是郑琬扯住她的袖口,她坚定地看着对方,用乞求的语气喊道:“别参与进来。” “早已入局,何谈参与?” 在曲柔做出决定的过程中,郑琬也想清楚了一件事,在崔知韫发现她已经被私盐团伙盯上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已经不再受到她的控制。 现在就算是为了自己生,她也不能放弃曲柔手中的证据。 为了自己,为了无辜的张家,以及眼前蛰伏许久的曲柔,她都不能错过这个证据。 曲柔却觉得自己听不懂郑琬的话,解释道: “现在除了我们三个,没人知道我手里有这种东西,只要你们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不会牵扯入局。” “但曲娘子不知道的是,在你来之前,崔监丞已经告知在下,大概率被私盐团伙列为灭口对象了。 这枚玉佩呈上去是死,留在原地也是等死,何不如拼上一把!” “郑娘子……” 曲柔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说的居然是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她们都做出了决定,现在事情已经不是她们想要后退就能够避开的,只有努力挣扎,或许还能求的一线生机。 两人当即就做出决定,趁着明日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借着上工的时机,将玉佩交给负责此案的崔知韫。 赵青苗担忧两人的安全也决定上阵,并且执拗地不听郑琬的吩咐。 郑琬想到她也算是知道了这件事,那些私盐团伙眼中可没有无辜之人。 于是,也算上她一份。 翌日一早,三人在天际破晓,照亮前行的路之时,合上大门,步履匆匆地往都水监的位置赶去。
第87章 灭口 就在她们一行人往都水监出发的时候, 另外两方人马也在朝着郑宅的居所而来。 三人每走一步心就紧张一分,连路上随意经过的花草树木,在风的吹打下发出的“簌簌”声, 都能让三人左顾右盼一会儿。 更为响亮地是自己杂乱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最猛烈的心跳声。 明明此时已经天亮了,按理说是安全的时间段, 可是三人就是有一种没来由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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