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乐踮起脚尖,凑到宴宿元耳边,问:“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软糯可爱,以至于话说完了,宴宿元还没品出其中的味儿来。他只觉得殷晴乐的问题有些奇怪,他没来得及回应,就见一柄大砍刀突然出现在少女手中,霍霍生风,直劈他的面门。 “你敢不敢摘下面具,让宴不知看看你的脸?让他看看,在他作为少宗主被蒙骗的三百年里,你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宴宿元的修为比殷晴乐高好几个境界,反应得很快,当即拉开距离。他眼见殷晴乐转身就跑,心下焦急,玲珑市修士不得使用灵力进行打斗,他足尖轻点,伸手来擒殷晴乐。 被少女一个侧步避开,扭腰转身,刀锋划地,斜斜挑了上去。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打不过宴不知,就想要策反他身边的人?好不要脸,我行得端坐得直,要是与你们这些人合作,就算我回家,我也一定会被千夫所指,终生不得安宁。” 殷晴乐说着,回身横刀,拦在胸前。她心里七上八下,哀嚎这刀怎么那么长,那么大,她已经第无数次差点被绊倒。一想到她未来要一直用它,殷晴乐就心如死灰。 耳边再度传来宴不知的声音:“艮位四步,横劈,别收刀,往我这边来。” 他的灵力支撑着她,让殷晴乐不至于力怯发抖,乱中出错。殷晴乐面上不显,一颗心险些快从嗓子里跳出来,她顺着宴不知灵力的指引,铆足劲儿往西北向前进四步,逼退宴宿元,挣出些许的空间,双手扛着大刀,往宴不知冲去。 她听到含笑的语调:“不要扛,拖着跑。” 殷晴乐脸上一红,她连忙变换姿势,往拐角处跑去。 身后传来宴娇娇的声音:“少宗主,宴不知可能在那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宴不知不是很在意这姑娘吗?”宴宿元傲慢地说,“要是他在,早就该出手救人了。他迟迟不见踪影,怎么可能会在附近?”他足尖一点,轻身向前。 殷晴乐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宴宿元,当耳边再度响起宴不知的疑问:“需要我来接你吗?”她如蒙大赦,拼命点头。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握住,去不掉的寒凉蔓延而上。一直通过传音而来,虚无缥缈的人声化为实质,在耳畔响起。 “乾位,转身,握紧刀柄,刺。”宴不知握住殷晴乐的手腕。那柄大金长刀依然在殷晴乐手中,却像是忽然换了主人,带着开山之势,斩了过去。 宴宿元急收步,却根本来不及,刀刃仿佛长了眼睛,精准无误地砍在他的面具之上。金石相交声响起,划出一道长长的刻痕,然后刃尖一挑,完整地把他脸上的遮掩物挑下。宴宿元大吃一惊,连忙抬手遮掩。 “宴娇娇!”他高喝,即刻和他的亲姐姐换了位置。他是真的害怕被宴不知看到脸,得亏这是玲珑市,修士间不得战斗,才让他有些安全感。 他压低声音,朝宴娇娇道:“快点把散落在各处的弟子召集过来。”就是因为玲珑市有规则约束,宴不知无法出手,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散开弟子,谁料居然有人兜售凡人亦能使用的武器,宴不知居然还买了? 他难道早就知道他们会去找殷晴乐?把这姑娘当鱼饵放在外面,用来引他们上钩吗? “无需遮掩。”宴不知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温和且平静,“我记得你,通信使,负责替我出面,实施我对各项事务的处理制度。自我出事那天,就没有再见过你,原来你在这儿。” 宴不知神色平静,长刀笔直指向停住脚步的男女:“数日不见,二位过得还好?” 他顿了顿,又像是被老师冤枉的小学生,低头冲怀里的人道:“看见了吗?我确实会使刀。” “我也没说你不会啊!”殷晴乐气势汹汹地反驳,“不对,你怎么在这种时候说这话,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玄赤宗的人吗?” 她仰起头,与宴不知四目相对。他已经取了面具,摘了帷帽,乌发被解开重束,整齐地束成发髻,一丝不苟。那双眸子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从宴不知出现后,玄赤宗两人气势顿消,殷晴乐的安全感也直线上升。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宴不知面颊:“怎么样,我表现得还不错?” “阿乐很棒。”宴不知夸奖她。 殷晴乐嘻嘻一笑,正欲答话,整个人从宴不知怀里弹起:“要跑了,那两人要跑了!” 她去拽宴不知袖子:“知知,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宴宿元的身体里还有你的灵骨,你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宴不知抬眸,无波的眸子泛起厌恶,他俯身凝视殷晴乐,最终摇了摇头:“玲珑市中,修士不得出手,若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现在你跟着我……” “我可以啊!”殷晴乐抓着刀柄,转身倚在宴不知怀里,双目闪闪发光,“我可没签那个奇奇怪怪的契约。我宣布,我现在就是玲珑市的例外,你的外挂。你现在可以随意使用我,做什么都行。” 宴不知轻抿唇角:“我还没帮你买衣服。”他本来打算趁这次机会,让殷晴乐把穿着的法衣换了。她穿这件鹅黄色的裙子虽然好看,可不知怎地,宴不知不是很喜欢。 “这种事情,不是很重要啦。”殷晴乐忍不住笑出声,笑到一半,面颊间垂落乌发,痒酥酥地蹭着她的脸。宴不知解开发间缎带,蒙上她的眼睛。 “怎么了?”她手足无措,在一片冰凉的黑暗中眨巴眼睛,“不打算趁机教我刀法吗?” “阿乐,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隐忍即将爆发的恨意,“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沾血。” “……还好是长刀,也幸亏是长刀。”宴不知喃喃自语。他伸出手,指尖沁出些许灵力,朝宴宿元微微一点,“来。” 那块属于他的灵骨得到主人的命令,当即调动周身灵力,带着名义上的主人,朝宴不知愉快地飞来。 “娇娇,阿姐——”宴宿元彻底慌了神,向宴娇娇求救。 “放轻松,就当在座石椅,如何?”宴不知薄唇轻启,话语摩挲殷晴乐的耳畔。殷晴乐还没明白宴不知话里的含义,身体一轻,被宴不知抱着,凌于半空。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被灵力牵引,轻盈的不可思议。 她惊呼:“这可比石椅安全多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其余人眼里是什么模样。殷晴乐胡乱猜测,自己或许像一只毫无灵魂的提线木偶,挂在宴不知身上,又像是这群修士从未见过的,收割生命的死神。 要是她面无表情,或是被自己的动作吓得脸色发白,那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缩在宴不知怀里,跟做飞车游艇似的,心情万分愉悦。还时不时被随风飘扬的墨发蹭到,止不住地咯咯直笑。 ——她这副模样,在那逃跑的两人眼里,一定分外地可怖。 耳边很快响起宴宿元的惨叫声:“宴娇娇!宴娇娇!” “宴娇娇,你要是不救我,父君不会饶过你!” “宴不知,你住手。”宴娇娇的声音,“你知道我刚刚点燃的祝烟里,除了激发寒毒的东西,还放了什么吗?” 宴不知的动作蓦地顿住,殷晴乐也跟着愣住,她抓住宴不知的手臂,生怕宴娇娇又说出什么话来。 “我在里面加了暗毒。”宴娇娇的声音,“对修士没什么伤害,但你怀里的小姑娘就不一定了。” “她现在应当在努力忍痛,只是没和你说罢了。”她语调阴冷,“你放我们走,我给你解药,不然,你就等着她七窍流血而死。” 伴着她的话语出口,殷晴乐能感觉到宴不知的身体忽然僵硬,他松开握住殷晴乐手腕的大手,急切地捧起她的脸。 “等等,怎么绕到我身上来了?”殷晴乐本人也很惊讶,她从脸上扯下宴不知的发带,一双如水的眼睛懵懂地眨着。 她先去看宴不知,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我没事。”又回头,甫一转眸看去,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宴宿元整个人趴在地上,胸口渗血,伤口乍一看十分吓人。他的后背更加恐怖,血肉模糊的一块。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神情狰狞,像被长刀整个插进去,搅烂五脏六腑。靠别人的根骨堆出来的修为,哪怕名义上等级再高,终究是败絮其中。 殷晴乐没闻到血腥气,想来是宴不知捏了手诀,为她遮掩住血腥气。而宴娇娇早已跑出一段距离,她停在很远的位置,要不是宴宿元搬出宴寻吓她,恐怕她直到宴宿元被杀,都不会停下脚步。 “你骗人的吧?”殷晴乐手拿大刀,质问宴娇娇。 宴娇娇冷笑:“我知姑娘的为人,和你谈判,如何会事先什么都不做?” “……可。”殷晴乐欲言又止,她把武器塞给宴不知,从他怀里蹦下。左转三圈,又右转三圈,“可我真的没事啊……” 宴娇娇脸色一变,殷晴乐还在那儿满脸茫然,她回头,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用力掐了一把。小脸霎时间多处块红印,她抬头去看宴不知:“再说,我要是出事,你不是也能察觉吗?” 宴不知眼中依然盛满担忧,脸色却稍好了些。他轻笑出声,抬指蹭了蹭殷晴乐脸上泛红的皮肤,看向宴娇娇时,目光以盛满寒意。 “你不该用她拖延时间。”宴不知说,声音与以往不同,饱含冷意与怒火,叫人如坠冰窟。 宴娇娇正扶着宴宿元,此刻亦是满脸的茫然:“不,不是,这……我没有……” “那就是真的藏了暗毒。”宴不知从殷晴乐手中接过刀柄,紧握于手,闲庭散步般朝两人走去。他没有释放灵力,也没有释放威压,他一步步地走着,光靠势气,便叫那两人肝胆俱裂。 只有殷晴乐一点都不害怕,还伸手拉住他:“不需要我了吗?” 她神色紧张,成功把宴不知逗笑。他抬手想触碰她,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用这只手杀人,又缩了回来:“我说过,不会让你沾血的。况且……这次不需要灵力。” 宴娇娇一步步向后退,她神色惶恐,腿脚发软。她低下头,自己的肩上正扛着宴宿元,他昏昏沉沉,早没了意识,宴娇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架起宴宿元,猛地把他往宴不知刀口上推,惨笑出声:“父君,你要是再不来,你的宝贝儿子就死透了。” 宴不知眸光平和,手中长刀挥起,干净利落地看向宴宿元的脖颈。刀刃触及肌肤的一瞬,炽烈的光芒盛放,宴宿元眉心绽出一道金文。下一瞬,威严肃穆的中年男子出现,架开宴不知的兵刃,搂住宴宿元。 “畜生,你在做什么?”宴寻怒喝。 宴不知长身玉立,不卑不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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